柳夫人温柔一瞪,似嗔似怨:“老爷不是要到晚上才能到吗?也不叫个人提前一声,害得我都没个准备。”

    孩子们都在,柳老爷给她倒了杯茶,道:“夫人喝杯茶,莫要恼我。原本该是晚上才能到的,但是离你们越近,我就越耐不住。昨晚上是团圆的日子,我在客栈里对着月亮,越看心里越不是滋味。实在是心慌极了,当下便退了房即刻赶了马车连夜回来。”

    柳夫人听了又是感动,又是心疼:“怎么好连夜赶路?要是遇上个什么……可怎生是好?”

    柳老爷忍不住握紧她的手,温情道:“夫人放心。前几个月听朝廷要打仗,各地都急着收粮食。后来不知道怎么了,又成了没影的事。”

    “怎么还传出了这种消息?”柳夫人更加担心了。

    柳老爷赶忙道:“咱们城镇的,没听也正常。反正最后没打起来,听集结起来的兵丁就顺势被派到了各个地方,协助治理各地。我还听,这是为了解除宵禁呢。”

    “怎么又牵扯了这些?”

    柳老爷对着京城的方向拱手道:“圣上怜惜百姓,军队都已经调配好了,干脆分派出去,扫清各地的蟊贼山匪。也算不浪费粮草和兵力了。”

    柳老爷这样,柳夫人便明白为什么可以解除宵禁了,她感叹道:

    “下太平,百姓方可安居乐业啊。”至于什么怜惜百姓的话,柳夫人怀迟疑态度。她也不过多打听,打从来了这偏僻的县城,她就安心过起了平凡的日子。

    在夫妻两个感叹的时候,柳致贤就带着两个的一起出去了。

    柳致学则早在打过招呼后就出来了,他此时正坐在院子里找了昨剩下的糕点来吃。

    “出来了。”柳致学喝了口水接着,“人家两夫妻别胜新婚,真不知道你们凑那么近干啥。”

    柳致贤眉头一皱,沉声道:“大哥。”

    “好了好了。”柳致学端起糕点递给他们,“开个玩笑罢了,但是话糙理不糙。咱们等会去取斋饭,别打扰他们了。”

    柳致贤只好无奈地摇摇头,自个儿去打水梳洗。刚刚太开心了,连洗脸都没姑上。

    柳儿与柳致行对视一眼,没加入哥哥们的对话,也跟着去梳洗。

    兄妹几个洗好之后也不等下人,直接一起去取饭。

    几人拎着食盒回来的时候,就见爹娘和姨母一起坐在院子里叙话呢。柳老爷还品尝了月饼,直夸今年的月饼很有巧思。

    柳夫人见他们已经把斋饭蓉了,便叫芙蓉几人自去吃朝食。吃完了,再在周围转转也就可以回家了。

    “真不在这里赏月了?”柳夫人把筷子递给柳老爷问。

    柳老爷笑着接过筷子,很是享受夫人对他的关怀:“不妨事的,中秋佳节,旁人都是一家团圆。原来叫你们在这里等我就是私心了,怎好还劳嫂子一起?”柳老爷怕来得晚,进不了城,便和夫人商量好在寺庙里团聚,歇一宿第二日再进城。只是没想到连萧夫人也一起来了。

    萧夫人笑笑:“左右在府里也没事,还不如这里清净。而且能跟孩子们一起赏月也是极好的。”

    回去的路上,萧夫人邀请柳儿同校柳儿想到早上大哥的话,便答应了。爹爹回来了,总不会再急着走了,且先让他陪陪娘吧。

    于是柳儿就拎着食盒拒绝了柳老爷,登上了萧家的马车。柳老爷一脸难过地上了柳夫饶马车,他不明白乖女儿这是怎么了,后面的三兄弟却笑做了一团。连一向老成持重的柳致贤都笑红了脸,他瞪了一眼始作俑者。柳致学偏过头当没看见,他不过是微微促狭了一下,打趣了眼中只容得下彼茨父母罢了,哪知道妹妹会这么一板一眼的呢。

    萧夫人是知道食盒的事情的,但见柳儿这么宝贝它,于是笑着问她:“这是你新得的兔子?可取名字了?”

    柳儿把盖子完全打开,让萧夫人能清楚地看见她的兔子:“本来不想取的,今早上刚取的。叫玉。”

    “哦?那你之前为什么不想取呢?”萧夫人见萧秦支着耳朵听她们话,故意引着柳儿继续。

    柳儿情绪有点低落:“从齐田村带回来的没了。所以我就想再也不养了,但是玉受伤了,我本来想等它好了再放了它的。但是我现在想明白了,取了名字也可以放了它。”

    萧夫人看看萧秦,接着问道:“如果到时你不想放了呢?”

    柳儿立马摇头,恨不得发誓一样:“不管到时候我多喜欢玉,我都会放了它的。”

    萧夫茹点头,夸她是个好孩子:“那你为什么给它取个玉的名字呢?”

    “因为今早上……”柳儿看了眼萧秦,对于他违背自己的意愿又逮兔子,心里还是不高心,就不想让他听见她玉的事。于是她放下玉,贴着萧夫饶耳朵了早上玉兔把他爹带回来的梦,“……所以我就叫它玉啦。”

    萧夫人听完,故意做出神神秘秘的样子,附和着柳儿,一起声地:“原来玉这么厉害吗?那玉一定很喜欢臻儿,不会离开臻儿的。”

    “姨母,我是真的很想玉回去找它的亲饶。”柳儿认真地。

    柳夫人自然又是一箩筐的赞扬。

    两人聊得开心,萧秦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他可不是想叫她开心才捉的兔子啊。

    不论萧秦的心情如何,柳儿一路上还是挺兴奋的。因为起得太早,她半路上还眯了一会儿。

    趁柳儿睡着的时候,萧夫人问萧秦话:“你怎么一路上都不大有精神?”

    萧秦扯扯嘴角:“我以为娘心里再无我呆的位置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萧夫人讶异道,“我追着他们来这里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萧秦低声嘶吼,“可是母亲与柳姨母形影不离,嘴里念叨的也常常是旁人。自从回来,我在母亲的心里是越来越无足轻重了。”

    萧夫人以罗帕掩口才没惊呼出声:“我实在没想到……”

    萧秦也不知自己为什么情绪忽然变得那么厉害,不耐烦地打断她:“如今这样也挺好。”他心里对萧夫人有怨,但也知道她是为了自己才故意与柳家人亲近,因为知道,所以更恼自己。

    恶性循环,他越是有憋不住的坏想使出来。尤其在面对柳儿的时候,她越是笑得灿烂,他越想叫她发怒、哭泣。他知道这是他自己的问题,而柳儿是无辜的,但是也因此,他越不想承认是他的问题,也愈发讨厌被悉心照料呵护长大、心地善良的的柳儿。他活得这么阴暗,凭什么她却可以向阳生长?

    马车里柳儿还在酣睡,萧夫人和萧秦俱沉默不言。

    萧秦一时失口,口不择言,有些并不是他的真实想法。但是话已经出口,他做不出道歉认错的事。他偷看萧夫饶反应,见她没了面对柳儿时的笑脸,心里又是愧疚又是嫉妒。

    越是愧疚、越是嫉妒就越是难过,他也越是不出任何话来,继而越是生自己的气。像是在惩罚自己,他坐在马车的角落里,依靠在晃荡的车厢内壁上,任由脑袋时不时磕在上面。

    这样的疼痛,似乎会让他的心里好受些。

    萧夫人自责不已,但是她早已失去了在孩子面前的威严。她自己都对自己失望不已,更遑论去教导萧秦?其实她不明白一向懂事的萧秦为什么会突然任性起来。

    萧夫人转而一想,又觉得这才是一个孩子的正常表现。太过成熟懂事,大多是被现实逼出来的。由此可见,她是一个多么失败的母亲。

    “秦儿。”萧夫人轻轻坐到萧秦身边,把一块软垫放在他的脑袋与车壁中间,“娘是觉得不能好好照顾你,所以才让你多与姨母家接触。娘自己心情乱糟糟的,却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

    萧秦把脸埋进松软的垫子里,闷声“嗯”了下。

    “如今娘已经想开了,再不会像从前一样。秦儿原谅娘好不好?”萧夫人在他的耳边轻轻保证。

    萧秦还是不肯转头,他继续闷声道:“我不怪娘的。”

    萧夫人笑了:“所以秦儿还是原谅娘了。”着,她温柔而又强硬地把萧秦的身子搂在怀里,“秦儿好好看着娘,娘再不好好过日子的话,就劳烦秦儿帮娘改正了。”

    “嗯。”萧秦伸出尚是短短的双臂,紧紧抱住萧夫饶腰。

    柳儿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不过片刻就恢复了沉睡的状态。

    “这真不是个醒来的时候呀。”柳儿心里默默地想,“看萧哥哥这么可怜的份上,就不问他为什么非要去捉兔子给我好了。”

    反正她现在是真的喜欢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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