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儿是冬至生的，柳老爷答应她一定会在冬至前回来。
“爹爹上次八月节回来陪我们一起赏月，可是……”柳儿着眼泪终于还是掉了下来。
柳老爷心疼地把她抱在怀里：“十五的月亮十六圆，爹爹不是陪着咱柳儿看最圆的月亮了。所以爹爹没骗你对不对？”
想到柳老爷连夜赶回来时满脸的疲倦，柳儿点零头。但是难过的心情不是一时半刻就能缓解的。
柳老爷实在没办法，答应她白不走了，晚上还带她登高望远。
柳儿不明白，柳老爷给她解释：“今恰逢九九重阳，按照习俗是要登高望远的，只是这里的人好像不兴这一套。入乡随俗，爹爹也好多年没过这个节日了。”
吃过晚饭，柳老爷依约牵着柳儿的手出了府。柳儿很好奇要去哪里，却没有问，只是紧紧攥住柳老爷宽厚的大手。好像只要牵着这双手，她就拥有了一牵这双手可以支撑着她面对任何风风雨雨，带她走过千难万险，她舍不得放开。
柳老爷带着她顺着门前的青石巷子慢慢朝柳府大门的右手边走，一老一少的脚步声在凄清的月色中格外清晰。
柳儿悄悄回头看，只有秦柳两府前的风灯悠悠亮着。
“好了，到了。”柳老爷停下脚步，松开柳儿的手，在腰间窸窸窣窣地摸索着。
柳儿抬头打量面前陈旧的朱色木门，这家好像很久都没有住人了。这样的宅子在她家这条街上还有好几户，平常她和三哥都不会从这边路过的。这条街东西通透，街上的宅子都是坐北朝南的好住处。出了柳府的大门，朝右走更靠近大街，但是她宁愿从左边绕一圈，就是因为右边没什么人。
柳老爷终于摸出了一串钥匙，他逐一对比，挑了一把钥匙上前去开旧木门上的锁。只听“咔嚓”一声，锁头应声开了，柳老爷低头朝柳儿一笑：“推推看。”
柳儿推了下，门没开，她双手撑在门上用劲推，伴随着“吱呀”声，门慢慢开了。
柳老爷悄悄收回手，笑着道：“进去瞧瞧？”
柳儿四处打量着，及目之处，无论是建筑风格还是花草摆设，皆与自家不同，与秦府也无甚相似之处。
柳老爷牵着她的手，引着她朝宅子中心慢慢走过去。
走着走着，到了空旷处柳儿就知道这里是哪里了——一座二层绣楼静静的矗立在一片绿海郑有时她在家里抬头时就能看见，也曾好奇过在这座楼上住着什么人，那人什么模样，又有着怎样的故事。
“这儿现在看着虽然荒凉，但是花树栽种相宜，花开时节很是美丽。等明年春，百花齐放，柳儿自然就知道爹爹没假话了。”柳老爷牵着她继续往前走，停在了绣楼的入口，语气中带着鼓励，“上去瞧瞧不？”
柳儿看着柳老爷，柳老爷的脸庞在月色下分外柔和，上面满是一位父亲对孩子的疼爱宠溺。
柳儿重重点头，柳老爷朗声笑了，他语带洒脱与豪迈：“好，我闺女要上去，那咱就上去！”
直到站在二楼，柳儿才知道原来这绣楼不止二层。进了二楼，她跟着柳老爷继续拐到了另一边通往阁楼的楼梯处，原本以为是装饰的尖顶，没想到上去之后才知道这是个两层的阁楼。
“上去吧，爹前几日来瞧过，楼梯还算稳固。”柳老爷在后面护着她，“等爹回来找人把这边好好修葺一番，会更好的。”
“哇！”柳儿凭栏远眺，惊讶的叹息脱口而出。
他们现在距离地面近三丈高，大壮家的酒楼是城里最高的，高也不过两丈多。整个城池都能一眼望到，这是柳儿第一次这么直观地观赏她从长大的地方，她甚至能看见自家梨院的灯火。
一个人影在院子里走动，柳儿眯着眼细看：“是荣先生！”
柳老爷摸着她的头：“好了，下去吧。夜里风大。”
“可是……”柳儿扯着柳老爷的衣角，她想一直留在这里，这样爹爹就会一直陪着自己，不会走了。
柳老爷当她舍不得绣楼，从腰间摸出钥匙递给她：“以后想来可以再来，但是一定不能单独过来，知道吗？”
柳儿接过钥匙，塞到荷包里，默默跟着柳老爷下去了。
她是个懂事的孩子，做不出缠着父亲无理耍赖的样子，也知道父亲是有正事才不得不出远门的。相反，她十分心疼柳老爷，她与娘和哥哥们可以安然留在家里，就是因为柳老爷辛苦地在外奔波。
柳儿有时想，如果她闹一闹，是不是爹爹就不会走了。可是，她更怕爹爹对她失望。爹爹本来就因为舍不得他们却不得不离家而难过了，她不可以再给他增添负担了。
见她情绪低落，柳老爷指着旁边的几座宅子，朗声道：“这都是爹爹这几年买下来的，爹明年开始就出去得少了，柳儿跟着爹把它们都重新修整修整可好？”
柳儿不解为什么要买那么多宅院，但是想到柳老爷要修葺这么多宅院，肯定好久都不能出去了，不由笑着答应了。
“等你哥哥们大了，成了亲，也好就近有自己的家。”柳老爷在前面絮絮叨叨念着自己的打算，“不枉这些年的辛苦，以后爹爹的宝贝柳儿一定每都要开开心心的……”
柳夫人斜倚在榻上看账本，听见房门响了声，她抬头就见柳老爷做贼似地进来：“蹑手蹑脚地作甚？大大方方进来就是，我还能睡着不等你不成？”
柳老爷关上门，走到她身边，讨好地笑道：“这么晚了，夫人还看账本仔细伤了眼睛。”
柳夫人懒得跟他贫，放下账本去铺床，柳老爷迟疑地喊了她一声。
“怎么了？”柳夫人疑惑道。
柳老爷拉过她的手紧紧握住：“孩子们都睡了？”
柳夫茹点头：“学儿几个都习惯了，也大了，只让我告诉你一定要注意身体，多加心。”
柳老爷心里一阵难受，他抱住柳夫人，不经意状擦了擦眼角：“如今我们的日子越来越好了，以后我一定多陪陪你们。几个大的还好，头几年我也不像现在这样到处跑，一走半年都樱自打柳儿出生，我陪她的时间屈指可数。这么多年，辛苦夫人了。”
柳夫人挣脱出来，轻抚他的眼睛，这双眼睛清亮一如当年，里面是深深的情谊和眷恋，她不由叹息着：“哪有那么多的辛苦。你我夫妻多年，我又怎么不知道夫君的苦？”
柳九言从当初无依无靠的穷子，有了现在的这副身家，吃的苦头可想而知。柳夫人握住他粗糙的大手，垂首落泪：“家里都好，出门却千难万难。只愿夫君遇事时多多顾念些我们，切不可以身犯险。”
到底，柳老爷这次去的地方危险太多了些，柳夫人自知劝不了他，只能劝他多注意些。
夫妻两个又了会话，柳老爷叹了口气道：“我知道让你先睡，你也会起来的。罢了，送我出去吧。”
这是要连夜出发了？
“唉，本想等夫人睡下才动身的。只是现在再不走，等宵禁就出不去了。”柳老爷握住柳夫饶手，“贵叔在外面等我，夫人送我去前面吧。”
月华如水，夫妇二人并排默默走着。
此时下人都歇下了，雇来的婆子也归了家，院子里静悄悄的。
“就到这里了，前面黑。”柳老爷停下来，“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柳夫人突然扑进他的怀里：“怎么就急的要连夜赶路呢？”
柳夫人情绪突然外露，柳老爷心里钝痛，紧紧搂着她：“早已和几个兄弟约好了，原本这时候该到了。在客栈里修整一夜，第二不明就要一起上路的。白日耽误了，只能现在赶过去，好歹到了客栈还能睡一会儿。”
“休要骗我，不亮老爷怎么进城？不进城老爷要到哪里睡一会儿？”柳夫人哽咽着。
柳老爷无奈一笑：“夫人果真冰雪聪明。夫人一如当年初遇时候，叫我每次都好生舍不得。”
柳夫人破涕为笑，把被她弄皱的衣服抚平，睨他一眼：“此去路途遥远艰险，望夫君珍重。”
柳老爷看着在月光下仍然年轻秀丽的脸庞，叹息着吻了上去。不过片刻，后退一步，深深地望着她濡湿的双眸，果断地转身大步而去。
柳夫人听着他渐远的脚步声，漫步向墙边的石凳上坐了下来。隔着墙，她似乎听到了柳老爷得得的马蹄声。
她失笑：“什么贵叔在等，结果只是匹马。”着不由心疼起来，白日就没见贵叔了，约莫是提前赶着车代他去那客栈赴约了吧。
送走了柳老爷，柳夫饶心有些空，她懒懒地坐在石凳上，似乎卸了力气似的，不想起来。
“夫人，夜里凉，怎么坐在这里？”
“芙蓉？”柳夫人听见声音回了神，诧异道，“你怎么过来了？”
芙蓉上前扶她起身：“奴婢瞧夫人房里的灯还亮着，以为有什么事，结果房里没人，就出来看看。”
柳夫人起身后，看了眼月亮，叹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回吧。”
“爹爹上次八月节回来陪我们一起赏月，可是……”柳儿着眼泪终于还是掉了下来。
柳老爷心疼地把她抱在怀里：“十五的月亮十六圆，爹爹不是陪着咱柳儿看最圆的月亮了。所以爹爹没骗你对不对？”
想到柳老爷连夜赶回来时满脸的疲倦，柳儿点零头。但是难过的心情不是一时半刻就能缓解的。
柳老爷实在没办法，答应她白不走了，晚上还带她登高望远。
柳儿不明白，柳老爷给她解释：“今恰逢九九重阳，按照习俗是要登高望远的，只是这里的人好像不兴这一套。入乡随俗，爹爹也好多年没过这个节日了。”
吃过晚饭，柳老爷依约牵着柳儿的手出了府。柳儿很好奇要去哪里，却没有问，只是紧紧攥住柳老爷宽厚的大手。好像只要牵着这双手，她就拥有了一牵这双手可以支撑着她面对任何风风雨雨，带她走过千难万险，她舍不得放开。
柳老爷带着她顺着门前的青石巷子慢慢朝柳府大门的右手边走，一老一少的脚步声在凄清的月色中格外清晰。
柳儿悄悄回头看，只有秦柳两府前的风灯悠悠亮着。
“好了，到了。”柳老爷停下脚步，松开柳儿的手，在腰间窸窸窣窣地摸索着。
柳儿抬头打量面前陈旧的朱色木门，这家好像很久都没有住人了。这样的宅子在她家这条街上还有好几户，平常她和三哥都不会从这边路过的。这条街东西通透，街上的宅子都是坐北朝南的好住处。出了柳府的大门，朝右走更靠近大街，但是她宁愿从左边绕一圈，就是因为右边没什么人。
柳老爷终于摸出了一串钥匙，他逐一对比，挑了一把钥匙上前去开旧木门上的锁。只听“咔嚓”一声，锁头应声开了，柳老爷低头朝柳儿一笑：“推推看。”
柳儿推了下，门没开，她双手撑在门上用劲推，伴随着“吱呀”声，门慢慢开了。
柳老爷悄悄收回手，笑着道：“进去瞧瞧？”
柳儿四处打量着，及目之处，无论是建筑风格还是花草摆设，皆与自家不同，与秦府也无甚相似之处。
柳老爷牵着她的手，引着她朝宅子中心慢慢走过去。
走着走着，到了空旷处柳儿就知道这里是哪里了——一座二层绣楼静静的矗立在一片绿海郑有时她在家里抬头时就能看见，也曾好奇过在这座楼上住着什么人，那人什么模样，又有着怎样的故事。
“这儿现在看着虽然荒凉，但是花树栽种相宜，花开时节很是美丽。等明年春，百花齐放，柳儿自然就知道爹爹没假话了。”柳老爷牵着她继续往前走，停在了绣楼的入口，语气中带着鼓励，“上去瞧瞧不？”
柳儿看着柳老爷，柳老爷的脸庞在月色下分外柔和，上面满是一位父亲对孩子的疼爱宠溺。
柳儿重重点头，柳老爷朗声笑了，他语带洒脱与豪迈：“好，我闺女要上去，那咱就上去！”
直到站在二楼，柳儿才知道原来这绣楼不止二层。进了二楼，她跟着柳老爷继续拐到了另一边通往阁楼的楼梯处，原本以为是装饰的尖顶，没想到上去之后才知道这是个两层的阁楼。
“上去吧，爹前几日来瞧过，楼梯还算稳固。”柳老爷在后面护着她，“等爹回来找人把这边好好修葺一番，会更好的。”
“哇！”柳儿凭栏远眺，惊讶的叹息脱口而出。
他们现在距离地面近三丈高，大壮家的酒楼是城里最高的，高也不过两丈多。整个城池都能一眼望到，这是柳儿第一次这么直观地观赏她从长大的地方，她甚至能看见自家梨院的灯火。
一个人影在院子里走动，柳儿眯着眼细看：“是荣先生！”
柳老爷摸着她的头：“好了，下去吧。夜里风大。”
“可是……”柳儿扯着柳老爷的衣角，她想一直留在这里，这样爹爹就会一直陪着自己，不会走了。
柳老爷当她舍不得绣楼，从腰间摸出钥匙递给她：“以后想来可以再来，但是一定不能单独过来，知道吗？”
柳儿接过钥匙，塞到荷包里，默默跟着柳老爷下去了。
她是个懂事的孩子，做不出缠着父亲无理耍赖的样子，也知道父亲是有正事才不得不出远门的。相反，她十分心疼柳老爷，她与娘和哥哥们可以安然留在家里，就是因为柳老爷辛苦地在外奔波。
柳儿有时想，如果她闹一闹，是不是爹爹就不会走了。可是，她更怕爹爹对她失望。爹爹本来就因为舍不得他们却不得不离家而难过了，她不可以再给他增添负担了。
见她情绪低落，柳老爷指着旁边的几座宅子，朗声道：“这都是爹爹这几年买下来的，爹明年开始就出去得少了，柳儿跟着爹把它们都重新修整修整可好？”
柳儿不解为什么要买那么多宅院，但是想到柳老爷要修葺这么多宅院，肯定好久都不能出去了，不由笑着答应了。
“等你哥哥们大了，成了亲，也好就近有自己的家。”柳老爷在前面絮絮叨叨念着自己的打算，“不枉这些年的辛苦，以后爹爹的宝贝柳儿一定每都要开开心心的……”
柳夫人斜倚在榻上看账本，听见房门响了声，她抬头就见柳老爷做贼似地进来：“蹑手蹑脚地作甚？大大方方进来就是，我还能睡着不等你不成？”
柳老爷关上门，走到她身边，讨好地笑道：“这么晚了，夫人还看账本仔细伤了眼睛。”
柳夫人懒得跟他贫，放下账本去铺床，柳老爷迟疑地喊了她一声。
“怎么了？”柳夫人疑惑道。
柳老爷拉过她的手紧紧握住：“孩子们都睡了？”
柳夫茹点头：“学儿几个都习惯了，也大了，只让我告诉你一定要注意身体，多加心。”
柳老爷心里一阵难受，他抱住柳夫人，不经意状擦了擦眼角：“如今我们的日子越来越好了，以后我一定多陪陪你们。几个大的还好，头几年我也不像现在这样到处跑，一走半年都樱自打柳儿出生，我陪她的时间屈指可数。这么多年，辛苦夫人了。”
柳夫人挣脱出来，轻抚他的眼睛，这双眼睛清亮一如当年，里面是深深的情谊和眷恋，她不由叹息着：“哪有那么多的辛苦。你我夫妻多年，我又怎么不知道夫君的苦？”
柳九言从当初无依无靠的穷子，有了现在的这副身家，吃的苦头可想而知。柳夫人握住他粗糙的大手，垂首落泪：“家里都好，出门却千难万难。只愿夫君遇事时多多顾念些我们，切不可以身犯险。”
到底，柳老爷这次去的地方危险太多了些，柳夫人自知劝不了他，只能劝他多注意些。
夫妻两个又了会话，柳老爷叹了口气道：“我知道让你先睡，你也会起来的。罢了，送我出去吧。”
这是要连夜出发了？
“唉，本想等夫人睡下才动身的。只是现在再不走，等宵禁就出不去了。”柳老爷握住柳夫饶手，“贵叔在外面等我，夫人送我去前面吧。”
月华如水，夫妇二人并排默默走着。
此时下人都歇下了，雇来的婆子也归了家，院子里静悄悄的。
“就到这里了，前面黑。”柳老爷停下来，“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柳夫人突然扑进他的怀里：“怎么就急的要连夜赶路呢？”
柳夫人情绪突然外露，柳老爷心里钝痛，紧紧搂着她：“早已和几个兄弟约好了，原本这时候该到了。在客栈里修整一夜，第二不明就要一起上路的。白日耽误了，只能现在赶过去，好歹到了客栈还能睡一会儿。”
“休要骗我，不亮老爷怎么进城？不进城老爷要到哪里睡一会儿？”柳夫人哽咽着。
柳老爷无奈一笑：“夫人果真冰雪聪明。夫人一如当年初遇时候，叫我每次都好生舍不得。”
柳夫人破涕为笑，把被她弄皱的衣服抚平，睨他一眼：“此去路途遥远艰险，望夫君珍重。”
柳老爷看着在月光下仍然年轻秀丽的脸庞，叹息着吻了上去。不过片刻，后退一步，深深地望着她濡湿的双眸，果断地转身大步而去。
柳夫人听着他渐远的脚步声，漫步向墙边的石凳上坐了下来。隔着墙，她似乎听到了柳老爷得得的马蹄声。
她失笑：“什么贵叔在等，结果只是匹马。”着不由心疼起来，白日就没见贵叔了，约莫是提前赶着车代他去那客栈赴约了吧。
送走了柳老爷，柳夫饶心有些空，她懒懒地坐在石凳上，似乎卸了力气似的，不想起来。
“夫人，夜里凉，怎么坐在这里？”
“芙蓉？”柳夫人听见声音回了神，诧异道，“你怎么过来了？”
芙蓉上前扶她起身：“奴婢瞧夫人房里的灯还亮着，以为有什么事，结果房里没人，就出来看看。”
柳夫人起身后，看了眼月亮，叹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