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相争锋,一个向高处涨,有破苍穹之势,一个如水波般温柔坚定涌向周围, 所到之处,泛起微光。

    看到这一幕的人不由轻轻屏住呼吸。

    现场的人自然不知道这一点。

    高台之上,冉冉被牵着跪下。

    没人在意这儿有个小团子孤零零跪在祭天的案台前。

    有人好奇看到,旁人道一句福星抬举庶妹,便过去了。

    能向上天祈福,这能是一般人能得的殊荣吗?纵使只是给福星打下手,不知多少人甘之如饴。

    宋雪薇微微一笑,坐在八人抬的轿中。

    轿子周围并无太多遮挡,只用帘子微微隔开,正中央摆了一张小案,是高台上香案的缩小版。

    宋雪薇坐在香案前双手合十,额心点了颗红痣,虔诚无比。

    念及那傻子要饿上一天,再跪上一天,唇角露出一丝微笑。

    这可是光明正大的阳谋。

    轿子从高台出发,要绕京城寺庙一周,最后回到祭天高台。

    高台周围的人陆续散去跟着宋雪薇的轿子走动,浩浩荡荡离开。

    谁也没注意到高台上还有个小不点。

    冉冉跪在香案前,吃了两块点心现在倒不饿,就是不知道要干什么。

    坏蛋让她跪着,坏蛋在旁边看着,不止坏蛋,好多人看着她。

    她瞅瞅拿着刀的士兵有一丢丢怕,瞅瞅案台上的烤猪有点馋饿了,瞅瞅跪着的台子,红红的。

    直播间的观众简直要被气死了,司马月也快气死了。

    宋雪薇这个小人!就是不要脸!

    她只来得及看几眼冉冉,身为公主,又被架去坐在后头车辇里,随着宋雪薇这个队伍去寺庙。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随着太阳越来越高,日头越来越晒。

    冉冉有点渴,两块点心消化没了,又饿了。

    不光饿了,腿酸酸的。

    冉冉动了动腿,眼中闪过一丝泪光。

    芳菊皮笑肉不笑,“二小姐,还不到时辰呢。”

    带刀侍卫们看着年纪不大的小孩孤零零跪着,心有不忍。

    他们大的也就二十多点,小的还不到二十。

    能守卫祈福靠近皇上的侍卫都是官员家出来的优秀子弟,不乏很多高官后代。

    他们对于祈福本来是毫无异义,甚至是充满自豪的。

    然而真真切切看到一个三岁大的小孩跪了半天,头上冒着虚汗,嘴唇有点白,连水都不能喝一口时,内心深处传来一阵动摇。

    值当吗?有用吗?需要这三岁孩子来跪着吗?

    福星呢?

    他们只看到万民高呼,福星坐在轿中,坐着祈福。

    心软的侍卫不忍心,想让小孩歇歇,也说不出口。

    有一两个性子冲动的也都被同伴拦下了。

    他们一举一动都是家族颜面,祈福事关重大,不能有一点马虎。

    一群拿着刀的人不忍看着小团子。

    小团子缩了缩脖子,忧心忡忡。

    大刀有点吓人。

    大刀们为什么要盯着冉冉?

    冉冉不好吃的,不是包子,冉冉不当包子的。

    冉冉鼓着脸,倔起来才不管累不累,就是不认输,不看坏蛋,也不和那个坏蛋说话。

    小团子从出生起就没被外人这么欺负过,心底不愿服输,到底受了委屈,就想找爹爹。

    爹爹怎么还不来哇!

    小不点眼中泪蒙蒙的,倔强着不哭,一哭坏蛋肯定就高兴了。

    这忍着的小模样不由让人愈发心疼。

    周画心底焦灼,已经想办法把消息送了出去。

    其实也不用她送,这么盛大的祈福,宋书白哪有不知道的。

    他出来一趟原是想远远看一眼薇薇,万万没想到看到了高台之上跪着的冉冉。

    “侯爷,你别冲动。”宋管家紧紧拉住他,“你现在不能去啊,现在去坏了祈福,若是没降雨可是大罪,若是皇上有心把罪名推到你身上又如何是好?”

    宋管家将人按在椅子上,“等祈福一结束就将认亲这事安排上可好?”

    宋管家苦口婆心,宋书白脸涨得通红,嘴唇却咬得发白,嘴里生出淡淡的铁锈味。

    是羞愧,也是恼怒。

    “现在就去。”宋书白坚定拨开宋管家的手,霍然站了起来,“现在就去安排。”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这几个时辰对于宋书白来说简直度日如年。

    冉冉觉得有点晕晕的,她抬起小肉手揉了揉眼睛,手背沾上清晰的水痕。

    这么多天来,小团子第一次心情那么低落。

    她太笨啦。

    被坏崽欺负的小团子觉得好丢人的。

    又丢人又委屈。

    这偷偷摸摸擦眼睛,装作没哭的小模样,越来越多的侍卫忍不住悄悄朝着这看,一看又不忍撇开头。

    慢慢地,起风了。

    风吹来了云,挡住了炎炎烈日。

    所有人为小团子松了一口气。

    这口气还没松多久,天渐渐阴了。

    这是要下雨了?

    所有人心底一颤。

    宋雪薇心尖也是一颤。

    这时辰不对,明明还不到午时,下雨应该在酉时。

    来不及多想,她赶紧吩咐众人加快速度回程。

    抬轿的八名壮汉健步如飞,按照主子的要求,越快越好。

    宋雪薇的体验就没那么美妙了,颠,很颠,颠得臀部隐隐作痛,差点保持不住姿态。

    她勉强抓住面前的香案,方才堪堪稳住身体。

    随着风越来越大,风起飞沙,看不清东西。

    没人在激动要下雨了,这风实在太大了,带着孩子来的紧紧攥着小孩,达官贵人们有的官帽被吹跑了,有的头上珠钗摇摇坠落。

    一时间众人狼狈不堪。

    宋雪薇的轿子在最前面,风迎面扫来,更是如此。

    有人不小心看到那轿上福星,身体半歪,头发蓬乱,紧紧攥着香案不让自己被吹倒。

    这一看倒和他们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反倒祈福高台由于周围侍卫围成一堵坚实的壁垒,在高台上跪着的小团子只感觉有凉风吹过来,舒舒服服的。

    不太热了,也不太晕了,风一吹,小团子一歪坐倒在地上。

    守卫看到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至于那芳菊只顾防着风沙迷眼,一时管不到冉冉。

    直播间的观众心疼冉冉,联络通讯差点打爆,认识的不认识的熟悉的不熟悉的都拉过来看崽崽,给冉冉攒人气。

    气运范围越来越远,越来越亮。

    “轰隆——”一声惊雷。

    宋雪薇赶来时,狼狈不堪。

    芳草和芳兰两个丫鬟将她抱上去,宋雪薇的脚堪堪触地,还未来得及跪下。

    又是“轰隆——”一声。

    下雨了。

    郑家的人机灵反应过来,趁着皇上的车辇在后头,灵机一动纷纷跪下,大呼“福星祈雨,祈雨成功”。

    芳草拿着帕子给宋雪薇细致擦着头上溅到的三两滴雨水,芳兰撑开伞给宋雪薇挡雨。

    不远处,一个小孩呆呆坐在地上,她仰着脸看看天上的雨,舔了舔嘴唇的水,有点咸咸的,还有点冷冷的。

    不过大家都说下雨好,村长叔叔说下雨好,下雨有吃的,冉冉也觉得下雨好了。

    冉冉茫然摸摸湿漉漉的脸,想爹爹,想家里那把大伞,想爹爹抱着她,撑着伞带她下山回家。

    那会好暖的。

    爹爹说好要来的,怎么还不来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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