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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可真是打了老的,来了小的!

    当然,这种话他是不敢和他爹说的,说了肯定要挨揍。

    文哥儿在心里嘀嘀咕咕着,还是换上围棋和王华对弈起来。

    到底是平民堆里考出来的状元郎,王华水平比王老爷子高多了,三两下就把文哥儿杀了个落花流水。

    文哥儿气鼓鼓地表示不下了,今天的下棋时间正式结束!

    这下换王老爷子得意了。

    孙子大逆不道又怎么样,他不是还有孝顺儿子吗?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把晚饭吃了才各自散去。

    翌日天气晴好,天也亮得比较早。

    朝臣们三三两两地聚拢到宫门前等着去上朝。

    按照朝廷规定,只有四品以上官员才够格入殿议事,五品以下的官员就在殿外站到朝会结束。

    比如王华他们这些还没啥实职在身的翰林官,基本就是在外面陪站。

    丘濬六十好几了,身体还好得很,一大早就健步来到宫门外。不想他才刚抵达平时等候宫门开启的位置,便觉不少人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

    昨儿李东阳他们组的局,与会者相对比较年轻,并没有太多四品以上的官员。

    可四品以上的官员谁没主持过一两次科举或者收过三五个门生?

    这些后辈知晓了京中发生的新鲜事,前去拜会前辈时不免调侃几句,拉近拉近关系。

    你每次登门都直接求人,压根没点感情基础,谁乐意搭理你?

    所以这种新鲜又有趣的话题,实属拜会官场前辈时的绝佳谈资——只要每次都能聊得前辈心情愉快,感情不就起来了?

    就这么一天的旬休日,“丘尚书特会做饼”这件事已经不胫而走,传遍了每一个热爱提携后辈的朝官府邸。

    是以今儿一早,大伙都忍不住多瞧丘濬两眼。

    丘濬一如既往地端着,脸庞十分严肃,背脊十分笔直,仿佛天生就这么不近人情。

    有的人看起来格外冷酷,实际上会做好吃的软饼!

    甚至还喜欢吃甜口的。

    这可真是叫人想不到。

    不少人忍不住暗暗在心中感慨。

    丘濬:“…………”

    这些人到底为什么一直盯着他看?

    此时宫门大开,丘濬虎着一张脸迈步往里走。

    走在他前头的是吏部尚书、户部尚书,这个班次代表着他们礼部在六部之中排在中间。丘濬往前一瞧,他们这一班最前头就是他老对头王恕。

    就,有点不爽。

    丘濬正怏怏不乐,就听王恕忽地朝他开了口:“你做的那个饼,真那么好吃吗?”

    丘濬:?????

    老王你说什么饼?

    王恕其人,刚正不阿,唯有一桩很寻常的爱好:他很能吃。

    有野史记载,王恕活到九十多岁,早起依然能一口气吃三大碗肉,每碗一两斤起步,牛羊猪狗鸡鸭的肉都可以,他一点都不挑食;吃了肉吧,还得吃点菜才营养均衡,所以他还要吃一大碗菜;肉菜也不能干吃不是?所以还要再加两盘面饼,堆得老高的那种。

    ……顺便再配两大碗清酒,每碗可以盛两斤。

    这食量,简直恐怖如斯!

    王恕昨天看完他儿子王承裕带回来的文章,心里想的就是这么一桩事:老丘做的这饼真那么好吃吗?

    瞧见丘濬一脸惊疑,王恕顿时沉默下来。

    糟糕,不小心把话直接问了出口。

    作者有话说:

    同僚们:你饼好吃吗?

    老丘:?????

    *

    更新!足足这么粗长!多么努力!

    *

    注:

    1王恕食量:参考徐应秋的《玉芝堂谈荟》

    “本朝王端毅恕,年九十余,每晨起连食牛羊犬豕肉或鸡凫三大盌,盌可一二斤;熟菜一大盌;麪饼二盘,各堆髙筯许;清酒二大碗,碗可盛二斤。”

    2吴宽和沈周的交情:出自沈周《和吴匏庵所题拙画诗韵》自序

    “匏庵吴太史偶见予画,喜为题,志一过,以故吴人有求于太史者,辄来求予画,以饵之。遂使予之客座无虚日,每叹为太史所苦。”

    沈周:唉,我朋友太厉害了,搞得我画画好累。

    第59章

    王恕自知失言转回头去不吱声了,留下夹在中间的户部尚书好生尴尬。

    丘濬何等聪明一个人,一下子想到刚才那些意味不明的目光到底是怎么回事。敢情是都在琢磨他做的饼好不好吃?!

    丘濬在心里追根溯源,转眼就找到罪魁祸首:必然是李东阳无疑。

    要不是李东阳那日与文哥儿说他会做饼文哥儿也不会跑来央他动手他也不会把做多了的饼分给三个小的带回家。

    总而言之这锅得是李东阳的!

    真后悔当年因为下雨天留了李东阳一顿饭。

    至于这事是怎么闹得人尽皆知的,肯定也和李东阳脱不了关系。毕竟李东阳是有前科的现在这么多小子跑来他家借书,全是因为李东阳上次写文章大肆宣扬!

    这李西涯,着实不稳重有点什么事就到处嚷嚷!

    与此同时,文官们自左掖门鱼贯而入前头三品以上的朝廷要员沉静肃穆地入了殿内,剩下的五六品官员就在外头立着。

    时辰还早,圣上没那么快过来,大家自然是轻松愉快地聊起天来。

    翰林官单独分了一班李东阳他们都站到了一块。

    王华入列后就有人上来夸他儿子真了不起三岁就拜了三位名师听得王华一愣一愣的。

    等会啊他儿子不是只有谢迁和杨廷和两个老师吗?

    怎么成三个了?

    见王华一脸的震惊和茫然李东阳这位天降新师笑了起来,从袖兜里掏出篇文章递给王华乐道:“我思来想去还是该给你这个当爹的看看。”

    王华不明所以地接过文章有些纳闷地读了起来。

    接着他的脸色也和谢迁昨天一样精彩。

    原来这小子前些天鬼鬼祟祟地写东西不是在练字,而是在写文章!!

    这小子每次叫他多学点都不情不愿的,结果还自己偷偷琢磨起文章来了。

    王华还是有些不解,儿子能写出这样的文章来并没有太让他惊讶,可三个老师又是怎么回事?

    谢迁便把文哥儿偷偷求李东阳指点的事给王华讲了。

    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王华的第一想法也是这样的:好你个混账小子,有状元爹和状元老师还不够,还去求别人指点?

    只不过这样的想法也只是一闪而过,很快王华就把它抛开了。

    要论举业文章,他和谢迁自然有自信不会输给谁,可李东阳不一样,李东阳是致力于一改台阁体旧弊、振兴大明文坛的人。

    李东阳与丘濬他们都对许多人或求奇求险或无病呻吟的诗风文风很看不上眼。

    丘濬他们是想要把台阁体掰正,回归它雅正载道的本来面貌(就是有时候用力过头了,比如《五伦全备记》);李东阳却是想将山林之风带入台阁体,每逢文会必推李白杜甫,希望能为死气沉沉的台阁体引来活水。

    不管他们这些努力最终到底是能大获成功,还是仅仅让曾经风光一时的台阁体短暂地回光返照,双方的尝试都是值得钦佩的。

    状元每逢三年便有一个,真正在史书留下姓名、叫人记住除“状元及第”以外功绩的又有几个?

    他也不过是侥幸得了个头名而已。

    儿子能跟着李东阳这样的老师习文,当爹的有什么不乐意的?

    王华朗笑道:“那我得赶紧给文哥儿再备份束脩,早早把这师徒名分给定下来,不能叫西涯你反悔。”

    李东阳见王华这么快就和谢迁一个反应,叹着气直摇头说:“你们余姚两状元可真不愧是同乡啊!”

    有些昨日没去聚会也看过文章的翰林院同僚听得云里雾里,忙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是有知情的就给他们讲了一遍。

    连隔壁五寺六部以及诸衙门的属官都听了一耳朵。

    嘶——

    王家这位小神童,造化不小啊!

    唯独有一人表情比较微妙,那就是昨儿巧遇过王守仁的吴宽。

    吴宽立在那儿听同僚们聊得热火朝天,甚至还有人向王华讨文章去传阅,神色变得十分古怪。

    昨天王守仁那孩子央求他什么来着?

    王守仁说他答应他弟要保密,绝对不能叫他爹知道。

    现在,这事儿还需要保密吗?

    吴宽都想跟着王华回王家看看热闹,瞧瞧那位小神童知道事情发展到这般不可收拾的地步,到底会是怎么样的表情!

    才三岁就能叫李东阳他们欣然收入门下的小孩儿,一定是个很有趣的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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