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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娴这夜睡的并不安稳。

    她和程锴搅和在一起的事被傅信告诉了傅岑,于是她唯一可信的人也离她远去了;一转身,她又看到上次见到的那个陌生女人,还是看不清脸,但抱她在怀里,嘴里轻声呢喃着:“我们小娴最乖了,晚上想吃什么……”;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自己又被一股力量扔在床上,白霍随即压上来,扼住她的脖子,嘴里吐出每一个冰冷的字眼,都犹如催命符:“……你要是不同意,那我现在就要他死……”

    孟娴恸然惊醒,慌乱急促的心跳还没平息,她忽然感受到脸上凉凉的湿意。

    下意识伸手摸一下,眼泪还没干——她不由得失笑,这是怎么了,做个噩梦竟还哭了。

    卧室里一片空荡荡的死寂,白霍还没回来。

    孟娴翻了个身,又翻了个身,最后还是选择平躺,睁眼看着月光斜照进来的天花板,就那么出神。

    傅信他又发现了她的秘密,会去找傅岑告发吗?

    她不得不想,可也毫无思绪。因为实在看不出来傅信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没有表情,话也少,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迷雾,谁靠近了,都只能从他身上看到“生人勿近”四个字。

    这样乱七八糟地想着,她竟然不知何时又睡着了。

    再醒来已经凌晨,实在没有困意,孟娴就去洗漱了,出来的时候窗外已经泛起鱼肚白,卧室的门才从外面被人推开。

    是白霍,身上还沾着晨露的凉意,人看着有些疲惫,看见她了,目光沉沉,叫人看不出那里面是什么。

    “怎么起这么早,不多睡会儿?”他先开了口,然后脱下西装外套拎在手里,朝她一步步走过来。

    孟娴还没开口,白霍已经扔了外套抱住她,她闻到他身上萦绕的咖啡的苦香味儿,还有一丝丝浅薄的烟草气息——听不到她回话,他又抱得紧了些,再开口嗓音低哑:“……我好想你。”

    被白霍这样抱住,孟娴的双手在半空中僵滞着,她忽然发现自己无法从善如流地像以前那样撒谎说“我也想你”之类的话,斟酌片刻,只好绕回他上一句话:“睡不着,昨晚很早就睡了。”

    气氛陷入诡异的平静,片刻,“……睡不着的话,陪我躺一会儿吧,好吗?”他说,疲惫降低了大部分他素日以来的强势。

    孟娴从未见过白霍这么示弱的样子,除了他向她道歉那次——不过她心里也明白,那都是面子上的功夫,他哄着她,只不过不想两个人的关系继续恶化,而不是真的觉得抱歉。

    而且就算是道歉那次,也是肉眼可见的假,嘴上示弱,不过权宜之计——这次不是,倒更多像是霸权者偶尔露出肚皮的示好。

    孟娴识相地说了句“好”,然后就被白霍松开,牵着她来到床边。她肩膀被环住,顺势躺下去,白霍和她一起,抱着她让她靠在他怀里。孟娴一睁眼,就看见白霍微微鼓动的胸膛。

    “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我老是想起以前的事。”他顿一下,“我知道你不记得了,所以我才想说给你听。”

    孟娴更深地埋进白霍怀里,瓮声瓮气地:“你说吧,我在听呢。”

    白霍再开口,语气是少有的平和:“……我上一次这么披星戴月,还是和你一起,在北欧的一个雪山小镇里。”

    “那时候我们刚结婚不久,度蜜月的其中一站就是那里。”

    他轻笑一声,语气含着些悠远的怀念和怅然:“……那个雪山小镇的房子你特别喜欢,尖顶的,上面覆盖了厚厚一层雪,屋里有壁炉。”

    “我在冲咖啡的时候,你就半躺在旁边的沙发上,抱着猫跟我聊天,说着说着就睡着了。”孟娴慢慢闭上了眼,仿佛能从他的描述里听到篝火烧的噼噼啪啪、混杂着窗外风雪的声音。

    “邻居家有个红棕色头发的小男孩儿教你滑雪,你摔了两次,脸上擦伤了一点,我就不让你去学了,你还不高兴,好半天不理我。”

    白霍声音很轻,轻到近乎是呢喃:“……我还记得,你想看日出,天不亮我就陪你出门,坐缆车去山顶。不巧的是,看完了日出,下山的缆车坏了;你穿的靴子又不太防滑,怕你摔着,我就把你从山上一路背下来了。”

    “那天特别冷,你脸上冻的红扑扑的,还是很兴奋。回去的时候,还跟我约定,等什么时候有空了,还要再来一次。”

    白霍低头,吻了吻妻子的发顶,“等我忙完这一阵,我们就去吧,好不好?”

    “……”

    迟迟等不到回应,白霍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才发现孟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他哑然失笑,只好又躺回去,重新抱住怀里的人,然后安然睡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听到身边人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后,孟娴才在白霍怀里一点点地睁开了眼睛。

    …………

    傅岑摆好碗筷才坐下,看看坐在对面、一声不吭端坐着的傅信。

    ——这孩子也太安静了些,家里多了一个人,跟没多也没什么区别似的。傅岑想着,主动开了口:

    “阿信,你房间门什么时候自己上了锁啊?昨天晚上我大扫除,本来还想帮你收拾一下房间什么的,结果都打不开门……”

    傅信看他一眼,又自顾自吃自己的早餐:“不用帮我收拾,我自己来就好。”

    好吧。他都这样说了,傅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傅信没吃几口,不经意间注意到餐厅和厨房之间的隔断架上新摆上的一幅相框。

    那张照片其实就是程锴和傅岑的合照。在国外的某次比赛中,程锴拉大提琴得了个奖,恰好傅岑也去观看了那场比赛。

    照片中程锴双手握着那个奖杯放在身前,傅岑一手搭在他肩上。彼时的程锴还是个少年,裹着黑色丝绸衬衫的肩颈尚且稚嫩,远不如现在宽阔有力;但已经长得很好看了,雌雄莫辨的,微微笑着时,手里那个原本璀璨夺目的奖杯似乎都要被比下去了。

    “哥,这张照片怎么以前没见过,他是你朋友吗?”冷不丁地,傅信忽然问。

    傅岑的视线顺着弟弟指着的方向看过去,“嗯”了一声,“大扫除的时候翻出来的老照片。他以前是我的学生,不过他对钢琴没什么兴趣,更热衷于大提琴,我就没再教他了,亦师亦友吧。”

    傅信追问:“他叫什么?”

    傅岑也一五一十地答:“程锴,华盛国际程宗柏的长孙。”

    华盛和万科一样,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企业集团,他这么说,傅信一下就明白了。

    傅岑笑了,“怎么,你认识他吗?”

    “……”

    沉默良久,傅信垂下眼帘:

    “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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