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封如故觉得看的猴戏够多了,扭过身道:“落久,把苏平身亡的那一个时辰里,所有在剑川沉水边巡岗的弟子都扣起来。”

    花若鸿哎了一声,有些不安:“云中君,这是作甚?您不会是怀疑他们吧?”

    封如故说:“问个话而已。”

    “那就好,那就好。”花若鸿问道,“云中君不去追那名逃跑的唐刀刀客?这青霜门弟子死了还不到半个时辰,杀人罪魁应该逃不远。我已派出飞花门弟子,撒开天罗地网去追,一旦捉到他,就能逼问出究竟是剑川中的谁与他勾结……”

    封如故却已经懒得听他废话,转身踏出了暮雪堂,又叫花若鸿讨了个大大的没趣。

    封如故边走边嘀咕:“若你的人真追上了那名刀客,也不过是派了一堆磨刀石出去。”

    罗浮春亦步亦趋地跟在封如故后头,道:“师父,咱们也出去追吧。万一那些弟子不知轻重,和那个黑衣人交上了手,是要吃亏的。都是道友,咱们不能坐视不理呀。”

    封如故不理罗浮春,思维自顾自跳得飞快:“没道理……没道理没道理。”

    罗浮春愈加迷糊:“师父,什么没道理?”

    “是的,今日,他杀人没道理,抛尸没道理,杀人抛尸得那般显眼,更加没道理。”

    经历过短短十数日的磨合,如一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地跟上了封如故的思路:“若真是那黑衣人杀了这名弟子,为什么不把他扔到水底,而要把他挂在树上?”

    罗浮春觉得这问题有点莫名其妙:“花掌事不是说了,那黑衣人如此张扬,是为了向剑川示威?他知道师父正在剑川中,因此,他杀了那名弟子,既能羞辱师父,还能挑起三家争端——”

    封如故刹住脚步,照他脑门心点了一点:“想要挑起争端,杀了这名弟子,丢入沉水,叫他‘失踪’,不比死了更好?”

    如一无比自然地接过话来:“到时候,这名弟子久久不归,剑川定会派人去寻。一旦他下落不明,就坐实了青霜门弟子勾结外人、协助杀人之名。现在这样,悬尸于树,未免做得太浮夸,太高调了。”

    “可……”罗浮春开始觉得自己的脑袋不够用了,“唐刀客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挑拨三家关系,看他们分崩离析、彼此猜忌吗?”

    “不是。”封如故断然道,“他的目的,从来都是我。”

    刚听到这句话时,罗浮春还有些无奈,认为是自家师父的自恋病又犯了,但细想一想,又不得不承认,师父说得不错。

    “知道我们为什么查不出来唐刀客的来历身份吗?因为他底子干净。之前,天下间从来没有这样杀人的。以唐刀割喉的手段,他杀了十六人,目的是拼出一个‘封’字来,逼我下山。”

    罗浮春搔着脑壳:“所以……”

    “现在,他多杀了一个人,‘封’字就不是‘封’了,他的计划也就没有意义了。以那唐刀刀客的心性,他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就算真的杀了同谋者,也不会叫他的尸体留在明面上。”

    这下,罗浮春总算明白了封如故的意思,却更觉匪夷所思:“只是因为这个理由,师父便认为,不是唐刀客杀了那名弟子?”

    “这个理由已经足够了。那个‘封’字,他是要摆给天下人看的。”封如故道,“能做出这样惊世骇俗事情的人,会做出‘示威’这等小家子气的行为?会为了‘示威’,不惜破坏自己精心安排的局?”

    虽然再次与他的想法保持了一致,如一仍不免敛眉:“你倒是了解他。”

    封如故笑而不答。

    罗浮春脑子总算转到了正轨,越想越觉得背脊发冷:“既然师父说,不是唐刀客杀人,那是谁杀的人?”

    “唐刀客的杀人手法,难道还是什么秘密吗?”封如故道,“剑川共计两千多名道人,只要有一把唐刀,谁都可能是唐刀客。不是吗。”

    第40章突来之客

    罗浮春骇然:“师父的意思是……?”

    “嘘。”封如故拿食指点点他的上唇, 又越过肩膀看向身侧来来往往的三家弟子,示意他不要声张, “我没什么意思。把

    我要的人带到下榻处就行。”

    罗浮春热心道:“师父要挨个问吗?要从哪一家的弟子先问起?”

    “先关着。”封如故冲如一勾勾手指,旋即负手而行,“我去看看那孩子死的地方, 回来再去问他们。……对了,别忘了, 每个人分开关,别关在一起。”

    眼看着封如故抬步要走, 罗浮春追了几步:“师父师父,审讯之事可以交给落久啊, 也节省时间……”

    封如故已经走出了十几米, 闻言头也不回,扬手吩咐:“落久, 打他一下脑瓜崩。”

    罗浮春还没回过神来,身后的桑落久便道了一声“师兄,得罪”,抬指重重敲了一下罗浮春。

    罗浮春捂着脑袋,又委屈又莫名其妙:“师父干嘛要打我?”

    桑落久抱歉地揉了揉他被敲的地方:“师兄,你忘了?我顶着飞花门掌事之子的名号,身份尴尬,若是参与此事, 难免会被其他两家质疑有所偏袒。”

    罗浮春恍然大悟, 刚想说话, 又抱着脑袋嘶地抽了一口气。

    桑落久下手挺狠的,罗浮春痛得泪花都出来了,可看自家师弟斯斯文文地给自己揉着痛处,眼里还都是真诚的歉疚,罗浮春哪里还生得起气来,只剩满心无奈的柔情了:“好啦好啦,落久你别管这事儿了,回去好好休息;海净,你去剑川边,领一下今晚负责巡夜弟子的值录册;趁着三家掌事都在,我回堂问一下,当时有谁当时在川边巡视,说不定就有人不肯承认,到时候拿来值录册一对,便是嫌疑重大,优先审问他,师父回来也能省点心。”

    看着罗浮春分配完任务、风风火火地赶回暮雪堂的背影,桑落久独自立在原地,抬手按一按胸口,脸上是万年都化不开的温柔春光。

    唯有桑落久知道,师父不让他参与调查,不是担心他会遭人非议。

    ——师父分明是不许他有意诱导、埋线、伪造证据,在这种时候设计坑害飞花门。

    ——我做了师父三年弟子,事事恭顺,可他还在关键时候,还会防着我。

    这个认知,不仅没有让桑落久失望,反倒叫他兴奋得微微发起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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