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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面有声音。”贺予说。

    谢清呈猛击着门,贺予认识他以来,从来没有见过他脸色这么可怕,整个人都像是疯了,失了魂:“谢雪!谢雪!!你在吗!里面的人听到回话!!谢雪!!”

    没有人回应他。

    有的只是那个温柔的女人的声音,诡谲地在其中盘桓:“丢呀丢呀丢手绢……”

    “钥、钥匙……钥匙!!”接待员冲上来把钥匙递给他。

    谢清呈接过了,手颤抖得厉害,对了两次才对准了锁眼,咔哒转了几圈之后锁解开了,他砰地一下撞开了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谢雪血肉模糊的尸体在瞬间映入谢清呈的眼帘!!

    谢清呈一下子就不行了,眼前骤黑,犹如当头闷棍,天都像塌了下来砸在了他的四肢百骸上,他高大的身子瞬间往前一倾,要不是及时扶住了门框,他可能就这样跪下去也不一定。

    风扇还在屋内晃悠悠地转,掀动着浓臭的腥气。

    谢清呈不晕血,但是这一刻,他整个人都好像要被这些浓艳的血色给溺死了,他在看到了谢雪的尸体之后就什么也都再看不真切,魂魄在崩溃未至时就已抽离,他开始失去意识,听觉,视觉,触觉……什么都很模糊。

    背后好像有人在尖叫,似乎是那个陪同他们上来的接待员,但是他也不确定,他好像什么也听不清了。

    只有嗅觉忽然可怕地清晰。

    血腥味争先恐后地往他的感官器官里涌,要把他的肺都扯烂撕碎。

    他踉跄着走进去,生死和危险对他而言都不算什么了,哪怕现在里面的凶手能冲上来直接把他给杀了他也无所谓。

    ……那是他妹妹!!

    他不知道听谁在喃喃:“谢雪……谢雪……”

    声音颤抖得可怖。

    但,又好像是从他自己破碎沙哑的喉管里漏出来的嗡鸣。

    “谢雪——!!”

    “别过去!!”

    忽然有个人猛地抓住了他的手,用力将他拽回来,抱住他的腰:“别过去!!谢清呈!!”

    他眼睛一眨也不眨,也不去挣脱那个人,他只管自己往前,力道大得惊人,他已经麻木了,他在这世上仅仅只有那么一点在乎的人……

    在这一刻他眼前好像忽然下起了铺天盖地的雨,雨是腥的,他在雨水中枯站着,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死亡——

    他父母就死在血泊里,尸体是撞烂的,破碎的,母亲一半身子几乎都被轧成了泥浆,有一只断手滚出很远,他走过去,那只断手就在他脚尖前。

    他双目空洞地看着……

    “谢清呈!不是谢雪!你醒醒!你看清楚!!”

    这句话像是击碎恐怖魔镜的咒,蓦地狠撞在他心口,将他的意识从巨大的恐惧中拖拽回来。

    他慢慢扭头,桃花眸中视线聚焦,定在和他说这句话的人脸上。

    是……

    贺予。

    贺予在和他说这句话。

    是假的。

    不是真的。

    没有死……

    他蓦地回神,猛回头定睛一看——

    刺目的还是那件属于谢雪的制服,但是仔细再看,那团血肉模糊的死尸身高体型上和谢雪并不一样,谢雪的沪大教师制服是被勉强套在尸体上面的,胸膛的部位连扣子都无法扣住……那是一具男尸!

    谢清呈脚下一软,离体的魂像在瞬间被强硬地塞回他的血肉,力道之粗暴,几乎让他承受不住。

    他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才让自己从刚才那种灭顶的惊怖觳觫中泅渡上岸,但他已经浑身湿透,身上眉间都是冷汗。

    正常人是无法在这么短时间看出这具已经稀烂的尸体身份的。

    光是血腥味就已经让人失去意识,无法保持头脑清醒了。

    但贺予是精神病里的孤例,是被称为“精神埃博拉”疾病的患者。并且他是得过精神埃博拉症当中,对血腥接受度最高的4号病案。

    他不怕血,疯起来他甚至嗜血。

    所以他才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判断出死者的身份。

    他寒声问里面“梁季成”:“那个女孩呢?”

    “梁季成”抬起头来——

    她果然和谢雪最后一条信息里形容的一样,是一个极度美艳的妇人,甚至战胜了时光,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过残忍的印记,她远比同龄的女人们漂亮妖冶得多。

    谢清呈和贺予身后,那个已经吓瘫在地,并且已经吓尿了的招待员在看清“梁季成”的脸时,发出了一声扭曲的尖叫,或者说是哀嚎。

    “是她!!是她!!!”

    这时候保安也陆续问询冲上来了,见到眼前的景象全部吓得灵魂出窍,只有少数几个人破了嗓音喊出一句——

    “江兰佩!!”

    “她怎么出来了?!!?”

    江兰佩是成康精神病院的“长老”了。在这种病院里,包括普通医院的殡仪馆,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太久没有人来认领的“无主”病人或尸体,都被称为“长老”。

    江兰佩已经在这里快二十年。

    没人来看望过她。

    甚至连她最早是怎么来的,都已经因为纸质与电子信息更迭,档案遗失了,找不到。

    成康精神病院的人只知道她是个惹不起的疯子,因为她疯得最不明显,别人蓬头垢面,语焉不详,她却每天把自己梳洗地光鲜亮丽,和她说话,她也往往都是对答如流。

    但是医院里的人都知道,她说的话虽然逻辑上没问题,可内容上却全是虚构的,说白了,就是很像正常话的疯话。

    “不要和她多交流,护理完了就马上走,这疯女人很会蛊惑人心。”

    这个规矩,从病院的大老板梁仲康立下来开始,到后来梁仲康死了,弟弟梁季成与其他合伙人接管医院,都没有变过。

    倒在地上的男人,是真正的梁季成。

    江兰佩阴恻恻地看着外面越来越多的人,开口道:“不许报警。”

    “赶紧报——”

    “我看谁敢报!”

    江兰佩刷地举起手术刀,指着眼前的一个个人,眼睛里闪动着疯狂的光。

    “我在这儿待了快二十年,我受够了!我现在要出去,我要回家去!我孩子们还在等我!”

    “你、你哪儿有孩子啊江兰佩!”保安队队长算是个胆子大的,猫着腰上前,颇为紧张地冲江兰佩喊,“你没有孩子啊!你就一个人!我们照顾了你二十年——”

    “放屁!你们照顾我二十年?你们那能叫照顾?放我走!我现在就要走!闪开!都给我闪开!否则……否则你们永远也别想知道还有一个女孩儿在哪里!!”

    贺予和谢清呈听到这句话面色都很难看。

    谢清呈:“她人呢?!”

    “你当我傻!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告诉你了他们就可以把我抓走!”

    谢清呈铁青着脸,忽然想到什么,上前一步。

    江兰佩往后退两步,刀尖刷地指向他的胸膛,那锋利的手术刀还在往下淌血:“你干什么?说了别靠近!”

    “你抓她为了让她当人质,是吗?”

    “……”

    谢清呈抬起手,盯着她的眼睛,蓦地,握住了那柄血淋淋的尖刃。江兰佩尖叫着要把刀刃从他手里抽出来,谢清呈的手掌心瞬间就被割破了,血不住地往下流。

    “你干什么——你不要她的命了?你——”

    刀刃被谢清呈带着,抵在了他自己胸口。

    周围所有人都色变了。

    谢清呈眼也不眨地说:“我来。”

    江兰佩僵住了。

    谢清呈慢慢地松开自己攥着刀刃的手,一字一顿:“我来代替她。你立刻把她的位置告诉他们,让人把她给我带到我面前!我就在这儿等着,她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不管你是真疯还是假傻,我他妈要了你的命!”

    江兰佩考虑了一会儿,但她脑子也是有些乱的,考虑不过来。

    谢清呈的眼神太骇人了,她盯着,这么一个分尸杀人魔,居然被他压得有些透不过气,干脆也不再多想,一把将他拽过来,刀刃就抵在谢清呈的脖颈动脉处。

    贺予:“……谢清呈!”

    “那小姑娘在b3009,我的房间。”

    “早看过了!别上她当!”一个保安大叫道,“江兰佩!你房间根本没人!!”

    江兰佩冷笑两声:“床挪开,底下有个木板松动,撬开来,是一间非常小的暗室。你们最好一起过去,除了那小姑娘,还有别的惊喜等着你们。”

    几个保安面面相觑,有三个准备去了。

    江兰佩忽然道:“等一下!……你们所有人,都把手机拿出来,丢在地上。”

    “……”

    所有人只能照做,一台台手机被扔在了地面,留下通讯工具后,三个保镖被允许到不远处的b3009找人,而其他人则继续留在这里。

    不过一会儿,去了的保安跑回来了。

    那三个人不知在暗室里看到了什么,果然脸色都灰的像是搅拌不均的半干水泥。他们拿床单充当临时担架,把昏迷的谢雪抬过来。

    谢清呈一看谢雪就受不了了。

    心脏受不了。

    他一方面是总算彻底松了口气,谢雪确实是没事,估计只是被灌了些什么药,昏过去了。另一方面他又很崩溃,因为谢雪的衣服被脱了,现在是夏秋之季,天气很热,学校制服脱了之后她身上就只剩下了单薄的白色蕾丝内衣。

    谢清呈看了一眼就把目光移开了,整个人都气得发抖。

    他抬手——

    江兰佩:“你干什么?不许动!”

    “这他妈是我妹妹!”谢清呈松了自己的衬衫,在江兰佩颤抖的,狠抵着他的刀刃下,把衣服丢给了贺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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