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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了那么多,还是绕回到他父母身上。

    贺予想到了谢清呈和贺继威发的那些消息,那可比和自己说话时真实多了,也许在他心里只有贺继威才是能和他平起平坐的人吧。

    还有离职的那一天,自己曾经放下过尊严,狼狈到甚至想用零花钱来挽留住这个男人的脚步。

    因为他觉得,只要谢清呈走了,谢雪也就不在了,他会重新陷入可怕的孤独里无法自宽。

    他那时候和谢清呈说,我有很多零花钱,我可以……

    可是谢清呈打断了他的话。

    然后和他讲了一堆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并且告诉他,自己的雇主首先是贺继威,你贺予并不可能雇得起我,这些可有可无的钱,不如留着去买些蛋糕寻点快乐。

    其实当时贺予就应该知道,在谢清呈眼里,他始终只是贺继威的儿子,如果不是因为他父亲,谢清呈可能理都不会理他。

    这个念头让贺予原本就很阴冷的心,更加趋近疯狂。

    但他脸上还是淡淡的。

    他端详谢清呈良久,想着贺继威,想着广电塔,想着谢雪,想着自己从来未得到过的真诚……他心中恨极了谢清呈。

    他真想撕碎他。

    贺予这样想着,一边打量着他,一边慢慢把杯中的酒喝完了,他抬手给自己又倒一杯。

    忽地一看,谢清呈面前的杯盏竟还是满的。

    贺予不由地更恼,冷笑:“谢医生真是不懂规矩,哪有人来道歉,先拿人父母压着,却连个酒也不陪。留着这些,是想养鱼吗?”

    说着就又拿了一支空杯,随手抄了一瓶已经打开的酒,往里面倒满。

    “坐下,既然来了,就先陪我坐着喝一会儿。喝完再说。”

    “……”

    “谢医生您不抽烟,难道说也不喝酒?”

    谢清呈知道自己今日是不会再占主导地位了。

    既然贺予这么讲,他也就没有废话,在贺予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

    “我喝你就走是吗?”

    “不知谢医生愿不愿意舍命陪我这个小人?”

    包厢内很安静,所有人像是被他们俩身周的气场所影响,大气都不敢喘。

    在这一片心惊肉跳的死寂中,谢清呈的手探过来,探进那看不见的腥风血雨里。他拿过了搁在大理石几上的高脚酒杯,“当啷”移到了自己面前。

    晃动的酒色里,朦胧的灯光中,谢清呈眉目冷硬得像冰池之中的水成岩。

    他举起那一盏干红,一饮而尽。然后又拿起了贺予新给他倒的另一杯酒,眼也不眨地饮了下去。

    烈酒入喉。

    贺予终于又笑了:“好。谢哥真是好酒量。”

    他一侧头,眼睛犹自盯着谢清呈,却对旁边的女郎说:“再给他满上。”

    “……”领队却变了脸色。

    她鼓起勇气,俯身悄悄地在贺予耳边说了几句话。

    贺予一怔,目光扫及桌上刚刚自己倒给谢清呈的那瓶酒。

    “!”

    59度梅子香……?

    他、他竟无意间给谢清呈倒了这瓶催情酒……!

    这酒贺予原本是打算今天自己心情不好喝着放纵的……竟然不慎给谢清呈灌了下去。

    这酒——

    贺予蓦然抬眼去看谢清呈,但对上的是对方冷静又冷峻的一双眼。

    酒性还没发作,他还毫不知情。

    但贺予知道,谢清呈维持不了多久的清醒了。

    “闻着,初尝,都是很高级的味道,但喝下去,却又是下贱轻佻……”

    当时那个朋友喝得半醉,在他耳边说的这句话,又浮了上来。

    他怎么会犯这么愚蠢的错误。

    刚刚倒酒的时候,他怎么就没看清?!

    心律极速狂飙。

    冷汗下来了。

    但是随后,在长达几十秒的沉默中,贺予的内心由愕然,到冷静,由冷静,到疯狂——

    他迅速意识到错误已经铸成,难道他还要赶紧送谢清呈去医院吗?

    他绝做不到。

    况且这酒喝了送去医院也没用,催情催欲而已,又不是有毒。

    他不出声地,紧紧盯着谢清呈看。

    盯着他衣冠楚楚西装革履的身段,盯着他严肃自持,非常威严的脸。

    然后——忽然间,因为这无意的巧合,有一个念头,倏忽在贺予疯狂的内心里萌生,接着一下子燃烧了开来……

    这或许……就是天意安排?

    这是报应——

    这是谢清呈的报应……!他自作自受,天都看不下他虚伪的样子,所以才有了这样的巧合。

    谢清呈是人,是人便有欲,欲盛而求不得,就会狼狈不堪,跪求施舍。

    贺予无声地盯着他,他忽然想,谢清呈如果被酒烧了心,跪在他面前,语无伦次,欲望深浓,仪态尽失,那又会是怎样的一副盛景?

    谢清呈已喝完了酒,放下杯子:“这样够了吗?”

    “……”贺予不答,他的那个念头还在忽悠悠地转动着,诱惑着他,但因为之前那杯酒乃是无心,并非蓄意,他一时还有些迟疑。

    谢清呈说:“如果不够我再陪你喝。”

    “我可以喝到你满意了,愿意走了。只要你今晚别自甘堕落,只要你别在这里胡来。”

    “……”贺予怔了一下,抬眸,“为什么。”

    谢清呈一字一句地告诉他:“因为这是我的错,是我的错误,就不应由你来付出代价。”

    混沌之中,贺予的心被猛地一触,就如同当年,谢清呈第一次和他说,精神病人也该被平等对待时一样,狠狠一触。

    但他随即又觉得很愤怒。

    他为自己而愤怒,为什么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他还会因为这个人的三言两语而心动?

    极度的愤怒反而催生了狠心。

    刚才还存有一丝犹豫的贺予,在这一刻终于定了他内心的恶念。

    贺予慢慢地往后靠,完全地,靠在了沙发背上,轻声叹息:“谢哥……你看,你又在哄我了。”

    “……”

    忽然的称呼转换,似乎让谢清呈看到了些希望。

    谢清呈望着他。

    贺予支着侧脸,仍是叹息的模样:“……可我怎么就还是愿意被你哄呢。”

    “贺予……”

    “……谢哥,你告诉我,这一次你和我说的,都是真心的吗?”

    谢清呈凝视着他,不知为什么,心有些难受,他说:“是真的。”

    贺予安静地注视了他好一会儿,脸上竟又露出了如同当初那个幼龙般的神情:“那你不骗我?”

    “我不骗你。”

    “那我们拉个勾吧。”

    贺予慢慢地往前倾身,他说着很幼稚的话,好像他也喝多了似的。

    只是在谢清呈尾指伸出的那一刻,贺予忽然将拉勾的动作,改为了张开整只手,穿过去——

    冰冷冷地——

    触摸上了谢清呈英俊的脸。

    他嬉笑着看着他,幼龙的纯,就在谢清呈的眼皮子底下,渐渐地,全部化作了恶龙的阴森。

    “天真啊,谢清呈。你还真要和我拉勾吗?”

    “可惜这次,是我在骗你。”

    “我又怎能再轻易信你呢。”

    “……”

    “你把我伤的那么深。”

    谢清呈眼里本来有一点明光的,这一刻又黯了下去。

    漫长的数十秒寂静。

    少年看着男人眼眸中熄灭的火。

    “这样吧。”贺予想了想,说。

    他重新坐直了身子,不动声色地抽了那支59度梅,示意玲珑心窍的女人拿了空杯,亲自斟满了大半盏,递到谢清呈那一边。

    领队大惊失色——

    她以为贺予知道了就不会再给眼前这个男人喝这瓶烈性酒了,刚才那个剂量下去都已经很难收场,怎料得贺予这次干脆又倒了快满杯?

    “看你这个样子,我也有些感动。”贺予淡道,“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只是你要让我瞧见你的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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