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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打出来的报告单,还带着些机器的余温。

    触上去就和那男人的皮肤一样……

    “不好意思小哥,这是我的东西。”

    陈慢忙了一圈,终于回神发现验血报告丢了,回头找过去,就看到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男生正拿着那报告仔细地看。

    可惜陈慢情绪太低了,贺予又戴着帽子,因此他没有看清贺予的脸。

    因此他错过了和罪魁祸首对峙的机会,只把贺予当个普通病人,和他说:“对不起,麻烦您把这份报告还给我。”

    “……”贺予的目光笼在帽檐的阴影下面,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是不会松手的。

    但随后他又觉得奇怪,他为什么不松手?

    难道他真是渣男大学生,谢清呈真是他女朋友,他手里确实是怀孕孕检报告?

    真荒唐。

    可他心里是这样想的,嘴上还是冷道:“你弄错了,这是我的。”

    陈慢:“我刚才明明……请你让我看一下。”

    贺予不给他看,那细长冷白的手指攥着化验单,背到自己身后去。

    “这是病人隐私。”

    “我就想看下名字!因为我刚刚掉了这单子,就在这附近……”

    “我女友的孕检单你也要看吗?”

    陈慢哑了。

    贺予自己说完也觉得离谱,但可能是因为之前他脑子里在想这有的没的,所以脱口而出就是这样的拒绝。

    这话太有威慑力了,陈慢一个毛头小伙子,听到孕检单这三个字,哪里还好意思再纠缠。

    他涨红着脸,不敢去看对面那个年轻男孩的眼睛,尽管他心里觉得挺荒唐的,因为他虽然从未仔细打量过贺予的脸,却也知道对方应该是个岁数比自己还小的学生。

    现在这些大学男生干的事真是……

    陈慢磕磕巴巴地:“不,不好意思,那应该是我弄错了。”

    贺予冷着脸,把谢清呈的血检单放到自己的裤兜里:“就是你弄错了。”

    “那我再去找找……”

    贺予不理他,揣着那张其实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用,顶多能证明谢清呈被他上了一整夜的单子,冷着脸,头也不回地走了。

    没有任何人,知道他曾经来过。

    第60章 有欲念

    第二天,谢清呈出了医院,回宿舍了。

    陈慢虽然陪着他,却一直不怎么说话似乎有些状况外。

    分别的时候陈慢站在谢清呈宿舍楼下犹豫地唤了声:“谢哥……” 谢清呈:“……” 但对上了谢清呈利的眼,陈慢最终还是嗫曘了:“你……你自己好好体息。要是有什么事,随时都可以找我。

    谢清呈觉得陈慢的情绪很怪,但他没有往陈慢或许暗恋他这个惊悚的方向去想。他觉得陈慢大概是接受不了他一夜情的事情,这理由确实蹩脚,可除了用它来打发陈慢,谢清呈也实在想不到任何更合理的解释。

    他堂堂七尺男儿,总不可能承认他被一个比自己小了十三岁的男孩子睡了。

    这事儿对谢清呈而言,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谢清呈静了须臾,说:“走吧,谢谢你了。” 他要往楼上去。

    陈慢撑着呆呆站在雨里,又一声:“谢哥。”

    “没、没事,您注意息。”

    “……你到底想说什么。” 陈慢咬着嘴唇,憋了好一会儿,还是问出了口:“您和那姑娘还联系吗?” 谢清呈顿了一下:“你会和一夜情对象有联系吗?”

    “我……我不做这种事。” 但话说出口,又觉得自己好像是在谴责谢清呈不守男德似的,连忙摆手:“对不起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你确实不应该做这种事。”谢清呈漠然道,“我现在也很因一时冲动而后悔。”

    陈慢望着他。

    谢清呈:“以后不会了。我觉得恶心。” 他说完就上楼去了,陈慢一直有些泛白的脸色在听到谢清呈最后两句话的时候,才终于有了些血色。

    整整一周后,谢清呈病恹恹的状态才彻底过去,但身上的吻痕还没全消,在学校讲课写板书时更要注意袖口是否拉严实,因为他的手腕上至今还有淡淡的勒印。

    那是当时被缚住双手肆意侵入的证据。

    谢清呈后来没有再和贺予联系过,贺予拖黑了他,他则直接删了贺予,医科大和沪大都是在校园内开车绕圈要很久的百年老校,要是真想对某个人避而不见,其实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他想,就当是做了场噩梦吧。

    不要再回头了。

    这世上有很多无奈又可恨的事情,最终往往得不到个令人满意的交代,再是恶心,有时候只要能全身而退,就已经是最难能可贵的结果。

    谢清呈经历过很多,他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

    但午夜梦回时,还是会常常惊醒。病好了,烧退了就连那些伤口也在慢慢地意合,只是谢清呈原本就对欲爱抵触的内心变得更加病态。

    他不受控制地反复梦到贺予那张笼在恨意和欲望里的脸,梦到他们做过的事,然后募地从床上惊坐起,在无人看到的地方,谢清呈终于面露惊慌与脆弱,大口大口喘息着,把脸深埋入掌中,汗湿重衫他点一根又一根烟,甚至吃安眠药入睡。

    某天洗澡的时候他看到折腾的痕迹终于都消失了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但他没有任何轻松的神态——他知道他被烙下了附骨之疽,对床事的怖惧和厌恶生长得越来越蓊郁。他的记忆在不停地刺痛他,提醒着他,他竟然曾在贺予面前那样失态,而且是以那样的方式发泄了。

    一直压抑着,甚至已经不太有的欲望。

    他叫过,颤过,失态过,这些回忆就像抽落的鞭痕,不断地刺痛他,羞辱他,折磨他。他不得不打开电脑,点出海月水母的视频,看着那些浮游着的古老生命,试图把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

    他想,他不能就这样深陷下去。

    几天后。

    贺宅。

    “回来啦。” 贺家难得灯火通明,那温暖的光芒让贺予走进大厅时了眉,就好像一个已经习惯了冷清的吸血鬼,古堡的静谧和黑暗,才是他所熟悉的。

    吕芝书和贺继威竟然都在。

    贺予和谢清呈做过之后回过一次别墅,就是那天尾随谢清呈去了医院,却又发现自己无事可干之后。

    那时候他觉得心里不自在,特别空落,他当时刚被极致的刺激浸润过,马上又骤然一人,不免空虚,心烦意乱间就回了主宅,好歹有管家佣人陪着。

    但第二天他就走了,后来他也再没回来过。直到今天。

    贺予虽知道他父母最近会回沪州,不过他原本以为他们不会久留,他正是因为心情烦乱不想看到他们才又离开去避避的。

    没想到等他再次回家的时候,吕芝书和贺继威都还在。他很不习惯这种迎接,因此看着眼前的景象,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也许也是假的,是他幻想出来的。” 可他随即又意识到,他从来也没幻想过父母会回来陪他好好吃一顿晚饭。

    他们是在他的妄想中都不曾出现的。

    “外面冷吗?妈给你煮了汤,羊肚菌鲍鱼四物汤……”

    “妈。”贺予静了一下,这个人类最初学会的字对他而言似乎有些生涩,“我对这种海鲜过敏。”大厅里顿时变得安静。

    吕芝书有些尴尬,朝贺继威看了一眼。

    贺继威咳嗽一声:“没事,吃点别的,我让人给你做了开水白菜,吊了好久的汤头,你以前最喜欢。”贺继威虽然也不怎么和贺予亲,但他至少比吕芝书靠谱,他知道贺予喜欢什么。

    贺予也不好再说什么,三人一起在餐桌前坐下了。气氛一时更僵硬了。

    贺予不记得上一次他们一家三口这样坐着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太久了。他看贺继威和吕芝书的脸,甚至都是陌生的。

    对他而言,父母似乎更像是微信联系人里的那两个头像,那些扁平的声音。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燕州?”贺予问。

    “不急啊。”吕芝书立刻说,肥胖的脸上堆了甜腻膩的笑,因为堆得太满,甚至有些摇摇欲坠,“你弟现在也住校了,我们不用看着。何况贺予啊,你快把妈给吓死了,那么危险的事情以后不要再做了,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那我们——” 她没有说下去,竟似哽咽。

    贺予冷眼看着,经历了电视塔事件,他的心和从前不再一样了,变得非常的冷且硬。

    但他也懒得和他们多废话,最后轻轻笑了笑:“没事。我现在很好。” 餐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画面看似温馨,实则暗潮汹涌。

    “我吃完了,可以先上楼吗?”

    “啊,好。你去吧,去吧。”吕芝书虽然被贺予弄得不怎么舒服,但她毕竟是个彻头彻尾的商人,连对儿子都可以做到皮里阳秋,“好好休息,妈明天给你炖鸡汤好吗?”

    “……随便吧。”贺予淡道,离了桌,径自上楼了。

    吕芝书目光复杂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上走廊深处。

    贺继威:“你为什么忽然对他这么好。别说他了,连我都不适应。” 吕芝书:“我对我儿子好怎么了?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可是他亲妈啊……” 贺继威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起身:“我公司还有点事我明天得去趟青岛。”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和你说,我想过了,之前是我欠他太多,我得好好补偿他,你也别出去太久,工作嘛,哪儿有孩子重要……” 贺继威叹了口气:“.这话你嘴里说出来很让人怀念。”

    “像是你刚怀他的时候告诉我的。”贺继威笑笑,眼神很深,竟似有些难过,“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了。

    吕芝书:“老贺……” 贺继威已经转身走了。

    贺予躺在卧室床上,不用和吕芝书贺继威虚伪客气之后,他的眼神就有些散乱。

    他看着天花板,和过去的一周一样,他一个人独处发呆的时候,就会捋着之前的事“咚——咚——咚——” 不期然的,老宅的大座钟又敲响了。

    声一声沉闷浑厚地叩击在他心里,就像每一个孤独的夜晚,就像那个他站了很久,也等不来哪怕一个人的陪伴的十三岁生日夜。

    想到那个生日夜,他不由地又想起了谢雪。

    不但他的父母从没有多少关心过他,就连谢雪也只是他在极度孤独和极度病态中部分想象出来的一个人她是真实的,但又非完全真实的,得知了这一真相,他对谢雪的感觉变得很复杂。

    其实一切都早有预料的,是不是?

    他以前总是觉得谢雪记性不好,有些东西他还清晰地记得,可她却说没有印象。

    他那时候还和她说,真不知道你这记性是怎么样考上大学的。

    他从来就没怀疑过那些事情或许就是镜中花,水中月,是一场他脑内的狂想。

    那个“她”并不存在,并不全然真实。

    甚至连他的潜意识,都知道他在进行着自我保护,自我欺骗。

    他曾经写编导课的作业,写一个头七回魂的男孩。男孩死后的灵魂叩响了老师的门,他坐下吃点心,喝姜茶.然而等老师第二天醒来,桌上的饼干ー片未少暖心的姜茶也冻成了冰。

    男孩根本没有来过,是假的,是一个不存在实体的魂他的大脑能编出这样的故事,难道不是在投射他自身对谢雪的想象?

    故事里不曾动过的曲奇饼干,故事外不曾存在的生日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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