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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走。”

    两人同时弯着腰起身,也对邻座道:“对不起,麻烦借个道。”

    邻座是对老夫老妻,估计是之前走的那俩gay亲的太激烈了,而这对情侣耳朵又尖,听得很清楚,也知道那对gay提前离场是去干什么。

    gay离场时,银幕上正在放当红流量小生的洗澡镜头,妻子是那小生的粉,瞬间被那俩人挡住了视线,本来就有些窝火。

    没想到这次贺予和谢清呈一前一后离开时,又放到了流量明星露胸包扎伤口的剧情,谢清呈个子很高,哪怕低了腰也依旧阻碍了对方欣赏小鲜肉的胸肌。

    妻子崩溃了,这么烂的片她还坐到现在就是为了看肉,结果居然两次全被打断了。她是个暴脾气,此时此刻终于忍不住,用整个电影院都能听到的嗓门大吼一声:

    “你们搞同性恋能低调点吗?一对接一对的欲火焚身离场开房你们烦不烦啊!”

    全场鸦雀无声。

    几秒钟后,哄堂大笑。

    贺予和谢清呈都没料到有这出,谢清呈冷道:“你弄错了,让开。”

    “你们不是吗?”妻子觉得自己错过流量露肉,值不回票价了,声音扯得老响,抬手指了指谢清呈身后的贺予,对谢清呈道,“你们刚才在那儿亲得那么激烈,以为我没听到啊。”

    谢清呈:“你听力有问题就早点去看,那是隔壁座儿,人已经走了。”

    妻子叉腰:“推卸什么?敢做不敢当?我都没好意思说你们!变态死同性恋,真恶心!”

    放映厅的人都开始看戏,只觉得现场话剧比烂片精彩。

    谢清呈原本对这种事情是不那么在意的,说他同性恋他也无所谓。

    但现在他和贺予的关系确实非常的不清白。

    所以现在这其实是谢清呈的软肋,谢清呈正好被那女人刺到了痛处,面色青一阵白一阵,森然道:“我说了,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

    贺予知道越解释越乱,越描越黑了,于是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腰,低声道:“算了,走吧。”

    谢清呈冷道:“你戳我干什么?本来就不是。”

    “哟,好意思搞基不好意思承认啦?看你们这种男的就恶心,同性恋怎么不去死啊。”

    如果换做平时,谢清呈一定不会动怒,但这几天他压着的火气实在太多了,此刻全往上冲,厉声道:“怎么说话的你!”

    贺予拉住他,难得严肃:“算了!”

    那泼妇见谢清呈真的发了狠,吓得畏缩一下,但转眼又发现贺予不愿意惹这件事,就又凶悍起来,拔尖了调门嚷道:“干什么!还想打我啊?是你们腻腻歪歪打扰正常人观影感受的好不好?真讨厌!这影院就不该放你们这种变态进来!这座位消过毒没啊?别他妈的让我们这种无辜观众染上艾滋病了!”

    “谢清呈,走了。”

    “松开!”谢清呈的衣袖被扯着,回头对贺予怒目而视,“拉着我干什么!”

    “……”贺予叹了口气。

    要不别管他了自己先走吧。

    贺予这样想着。

    却在余光瞥见后座的一个男生偷偷举起手机准备拍摄视频时,一下子皱起了眉。然后他几乎是没有过脑子的,脱下外套往谢清呈头上一盖,直接挡住了谢清呈的脸。

    这个举动让他自己都有些无法理解,他自问并非善人,这种会被偷拍了发到社交平台上的场面,他该遮住的不是自己的脸吗?

    为什么要管别人的死活呢……

    “贺予,你干什么!”谢清呈不明所以,低低怒喝着。

    贺予将他按住了。

    “你别动,有人在拍。”

    女人翻了俩大白眼仁,尖酸刻薄地:“都亲密成这样了,还不是同性恋呢?装什么装啊,喜欢搞男人的东西。”

    谢清呈抬手要把外套拽下来,但贺予见状当机立断,一把握住谢清呈的手腕,将人一拉,不由分说就拽离了现场。

    直到两人走出昏暗的放映厅,离开电影院,坐在了楼下的24h小酒馆,谢清呈都还没缓过来。

    “你干什么不让我说?”

    贺予叫了两杯酒,坐在谢清呈对面双手抱臂:“你和她吵什么,没必要,出了厅谁都不认识谁。”

    “……”

    “更何况我都看到后面有人举起手机在录视频了,你想把这事儿闹大?”

    谢清呈静了片刻,烦躁地摸出烟来点了一根,可他才刚把烟凑到血色淡薄的唇边,正要抽,被贺予直接拿了按灭了。

    “你不许抽。我讨厌吸二手烟。”

    谢清呈将打火机一把拍在桌上,他抬手抓乱了自己的头发,别过头去低声骂了一句:“真活见了鬼,我干嘛在这儿和你浪费时间。你说你他妈没事找我出来干什么?你没别人可以找了是吗?”

    贺予也没吭声。

    过了一会儿。

    他说:“是。”

    谢清呈:“……”

    贺予说:“我是没人可以找了。想轻松点,不用戴着面具见人的时候,我只能找你一个。你到今天才知道吗。”

    谢清呈又把目光转开了,他们坐在酒吧靠窗的位置,沪州的深冬夜,阴了整个白天,积了沉甸甸水汽的浓云,终于在这一刻开始落冷雨。

    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了窗玻璃上,很快就把外面的霓虹灯影润成了模糊的七彩色,那彩色是绚烂的,却也是湿润的,一滴一滴雨水最终汇聚成流,落成泪。

    酒保把他们要的酒端了上来。

    谢清呈闷了一口,压低了声音,切着齿,他终于在这一瞬间把压抑许久的情绪露出来了一些:“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还没腻吗?这种无聊的,不正常的,根本不该存在的关系,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结束。”

    “……我不知道。”

    谢清呈上了火:“你还没玩够吗?”

    贺予也喝了口酒。

    他放下杯子,那个在他心里盘桓了很多天,至今得不到解决的问题,终于在这一刻被启开了一个口子:“谢清呈,你要这样问我,那其实我也有件事想问你。如果你告诉我真相,我也就同样回答你的问题。”

    谢清呈干脆道:“说。”

    “你当初为什么忽然辞职,不再当个医生。”

    “……”哪怕是谢清呈这样习惯了冷静,并且已经对贺予没什么情绪的人,这一刻也忍不住怒极了,他蓦地抬眼,极其凶狠地看着贺予:“这个问题你他妈已经问了我很多遍了!”

    “可是。”贺予道,“恐怕还没有一个人从你嘴里得到过完整的,真实的答案。是不是?”

    “谢清呈,我想知道,你到底还藏了什么真相在心里。”

    “贺予……你别以为你和我上过几次床,你就是我什么人了。身体上的事我不放在眼里,我也确实玩不过你。但内心上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我这里求一个答案!”

    他的这种反应,完全在贺予的意料之中,他要真能如实和贺予说,那恐怕才是世界末日了。

    贺予因此也不生气,垂着眼睫,目光来回搓挼着谢清呈的嘴唇:“你这张嘴是不是只有在床上被人亲的时候,才会软一点?”

    谢清呈抄起酒杯就要把里面的内容泼在贺予脸上。

    贺予一把将他的手腕攥住了:“同样的套路不要在我身上用太多次。会失效的。”

    谢清呈猛地将自己的手腕从他掌中抽出来,那刚露出来一些的淡如烟霭的刺青在一瞬间又被掩盖于长袖之下:“我回去了。你自己喝吧。”

    “别走。”贺予拦住他。

    “你还想怎么样?电影你也看过了,想要知道别的,我也没有什么可以告诉你。”谢清呈说,“我说了是真相就是真相,你给我让开。”

    贺予望着谢清呈的脸,他的眼睛里只映着谢清呈,但这男人的眼睛里有灯火有风雪,有酒吧里喧闹的来往人群。

    唯独没有自己。

    他忽然烧起了心火,把那些他原本并不打算对谢清呈说的事情烧上了喉头——

    “你确定你告诉我的就是真相?”

    “……”

    “说这种话你不心虚吗谢清呈?”

    谢清呈态度很强硬:“我和你这种畜生有什么好心虚的。”

    贺予把他抵在吧台与自己之间,尽管谢清呈是个很高大的男性,但在贺予眼里就是可以困住锁住的,贺予忽然轻声道:“我问你,当初你和我爸爸签订的合约,到底是几年?”

    谢清呈眼中的光影微不可查地轻动了一下。

    但贺予还是捕捉到了。

    “你那时候和我言之凿凿地说,就是七年。正常期满,不打算再续,那是一种再正常不过的人与人之间关系的结束,让我看开点。”

    贺予的睫毛在酒吧光影间颤动着,声音比鼓点更低沉:“我是畜生,那你是什么?可恨的骗子?”

    他一边挑拣最刻薄的词往谢清呈身上刺,一边又眼也不眨地盯着谢清呈的秋毫神情,他发现谢清呈在被他撕下谎言的伪饰后,仅仅只有不到一秒钟的失神,而后就还是那张硬冷刚毅的脸——

    谢清呈确实是太冷静了,他甚至没有打算再辩解。

    “你知道了。”

    “对,我知道了。”

    “贺继威告诉你的。”

    “我用不着他告诉。”贺予说,“恐怕谢医生您还没有发现,我已经不是那个想用零花钱挽留你,却被你用大道理打发,建议我去买块蛋糕尝尝的可怜小鬼了。”

    “……”

    “承蒙您关照,我学到了很多东西,我想要查什么过往,有的是自己的手段。”

    谢清呈终于把目光转过来,落在了贺予脸上。

    他的瞳仁中倒影了自己的影子。

    这莫名让贺予一阵兴奋。

    “不错。”最后谢清呈说,“那件事我是骗了你。是十年,不是七年。但那又怎样,现在是什么社会了?你以为我是你们家的包身工,想要提前离开也不行?”

    贺予道:“瞧您说的,哪敢,您不是都已经做了提前离开的事儿了吗。”

    “那你现在是想怎么样。”

    “谢医生您还是那么聪明。知道我不会平白无故地翻起旧账。”

    “你有什么废话就说。”

    酒吧的镭射旋灯转过来,璀璨的华光掠过谢清呈的眉眼前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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