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晒豆酱

正文 双人跳水,拒绝独美[竞技] 第16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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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全出乎意料之外,顾云眉心不展。“为什么啊?”

    “我总不能一直逃避下去吧。”水泊雨指了指学校正门上的校名,“你看,这是我的学校。”

    “我知道……”顾云不懂他要说什么。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全国各地的体育生都要经历体考。你见过体考现场吗?”水泊雨反问。

    顾云摇摇头,弟弟考试那天自己睡过头了,没赶上。

    “我见过。”水泊雨忽然笑了笑,“所有人都是为了考一个好大学,我们训练那么久,结果所有的成绩都在几秒内定下了。我见过因为考试太过紧张而彻底双腿发软的考生,也见过跑步时站在体考现场外急哭的教练,我们跑不动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冲我们喊,冲一下,冲一下就有大学上,只要再跑过一个人就有大学上了。每年那么多人都考不进来,我进来了,就不应该占着这个位置不干活,否则还不如把机会让给别人。”

    “可是……”

    “没有可是,我是运动员,天生就要在赛场上的。有句话我妈说得很对,状态不是调整出来的,是练出来的。”水泊雨说。

    “可是……”顾云语塞了几秒,“好吧,既然你决定回去……但是你千万别再听你爸妈的训话了。还有,你比赛之前一定和他们讲好,不许他们现场观赛。”

    水泊雨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手机时间:“好了,我该回去了。”

    “那我以后来找你,你能出来吗?”顾云抓紧时间问。

    “你别和我说奇奇怪怪的话就行。”水泊雨摸了摸微微淋湿的头顶,“还有,不要饿着我的小猫。”

    “它饿不着,天天吃饱了就睡。”顾云这下放松不少,“那我下周给你送生日礼物。”

    “你不会给我的生日礼物是你的照片吧?”水泊雨忽然警觉。

    “我是那种外放的人吗?我很羞涩的!”顾云咬牙切齿地回答,可恶啊,居然被他猜出来了。

    学校的宿舍楼里一片安静,经历了好几个小时的惊心动魄,陆水终于回到了他内心的安全区。哭过一场之后他心里痛快不少,也在逐渐调整,原本还想和顾风多说几句话,结果又被宿管老师催着洗漱。

    两个人在洗漱间一起刷牙,明明什么都没说,但是只要有彼此就足够。

    “队长。”眉心吻之后,陆水吸了吸鼻子,“其实你们不应该瞒着我……学校是不是不打算让咱们跳双人了?”

    顾风抿住嘴唇,不愿意回答他这个问题,随后轻松地一笑。“你别多想。”

    “连水泊雨都回家了,事情一定到了不能控制的程度。”陆水眼皮好沉,轻轻地靠在顾风的肩膀上,“如果真的拆搭档了,你千万别和学校吵架。”

    顾风拍了拍他的后背,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答应这件事。

    这是陆水最为担心的,无论你成绩再好,一旦和学校决策层对抗那绝对没有好果子吃。过了好一会儿顾风才答应他,陆水心满意足地回510睡觉,在室友的陪伴下稳稳地沉入梦乡,睡前祈祷着明天所有事都有转机。

    谁料隔日早训之后,路助教直接把他俩叫到了小操场的跑道边上。

    “都听说了吧?”路乐是刚刚得知的消息,作为一个没有分量的助教,他的消息并不灵通。

    陆水和顾风同时点了点头。

    “路助,您别着急。”陆水声音哑到不行,昨天哭得太凶了,现在眼皮都还肿着,“不要着急。”

    顾风也劝:“学校肯定有学校自己的安排,但我相信……”

    “行了,你们都别说了!”想不到一直以来谨小慎微的路乐这回果断地打断了他们,两个孩子比他高,可是看着他们低头说话的样子真不好受。他们还戴着自己送的佛珠手串,还没等来再一次璀璨的机会,一切都要归于沉寂。

    “我去找他们!”路乐说完就转了身,朝着卢永光的办公室走去。

    他走得非常快,顾风和陆水互相一看瞬间跟上,可不敢让路助去犯傻。他们这样一跟,a队和b队其他的人也一起跟上了,虽然都不明白要发生什么。明志鸿的办公室在1层,卢永光作为体院总教练,办公室在2层,路乐一言不发地朝着201去了,到门口重重地敲了几下门。

    卢永光和几位领导正在开会,听到这声响有几分诧异。“谁啊?”

    “我,路乐。”路助推门进去,顾风和陆水两个人只是学生,原本也跟着要进去,结果被水泊雨和潘歌拦住。

    卢永光看到路乐进来十分不解:“路助?你来干什么?”

    路乐开口前先是大喘气几秒。

    “我就想问问,学校为什么要拆了陆水和顾风。就因为他们在波士顿的表现不好?还是因为他们比赛经验太少?请您给我讲讲清楚,如果您没法给我讲明白了,那我就没有办法给孩子们讲明白,我不能让他们带着疑问去比赛。”等到他开口后,世界上已经没有了后悔药。周围这几位全部都是他惹不起的,但是他今天必须惹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四水:路助今天威武!

    路乐:内心慌得一笔。

    第116章 路助教

    一连串的发问如同一串重击, 让门外的学生们不敢轻易动弹。竞技体育的职场也是战场,路助教今天是真的不考虑后果了,大家都为他捏一把汗。

    而陆水差点冲进屋把助教拉回来, 现在好不容易有一个这么疼爱自己的老师, 虽然只是一个说不上话的小小助教, 可是这对他而言都是无法替代的人。他不想路助因为自己的事受到学校的责罚,他还想让路助看着自己拿更多的金牌, 还要在领奖台的一旁和自己合影。

    但是一切的一切都来不及了,路乐的话已经落定生根。在外人眼里,不管他是因为什么原因今天冲进办公室的, 现实就是他在质疑领导的决定, 在和学校的大领导们唱反调。这还不是私下的调解, 还当着这么多的学生, 先不说学校会不会考虑路乐的提议,单单是这件事的性质就已经定性了。

    混过职场的人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卢永光也不是没见过这种状况,大领导不是体院的人, 他先做了个介绍:“我先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体院跳水队大一这一届的助教路乐……路乐,有什么事情咱们私下解决, 我这边开会呢。”

    路乐心里一直在打鼓。

    说还是不说,这是一个非常致命的问题。可是如果自己不说, 就再也没有人替四水和顾风说话了。明志鸿和金武心里也不好受,但他俩都是教练,如果因为这些事受到牵连太不划算, 更何况他俩的话也没什么分量。而自己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助教……这几秒里的头脑风暴给路乐莫大的勇气, 也给了他一个不回头的动机。

    于是他梗起了脖子:“各位领导好,我现在也有很紧急的事……卢教练, 我就想问问您,陆水和顾风他俩为什么不能再跳了?”

    “你怎么也是为了他俩来的?”卢永光问,显然还有人找过他。

    “因为他俩是我的学生啊。”路乐急忙回答。他不管其他人是出于什么原因找卢永光,自己只想问个明白。

    “他是你一个人的学生,但也是学校的学生,关键时刻还是要听学校的安排。”右侧一位领导发话。

    路乐顿时哑口无言,无奈地摇了摇头……这话,好像自己也听过。

    没错,自己何止是听过,还听过不止一次。

    “学校已经针对他们的变动作出了详细的计划,相信一定会给出完美的计划书。”卢永光的态度显然是送客,于情于理他都不想路乐在这时候闹起来,“你先回去,等到下午,学校这边会亲自找他们谈谈。”

    “谈谈?您的谈谈是怎么谈?是不是就是希望学生们同意学校的要求?”路乐问得很快,没有给他们思考怎么回应的时间。

    卢永光立刻看向他。“路助教,我希望你现在能明白你在说什么。”

    门口,陆水再一次想要往里冲,但是又一次被水泊雨抱住腰。他很着急,够了,路助给自己的保护已经足够了,他现在很满足。小时候他也希望会有家长替自己到学校出头,希望有一个真正伟岸又正直善良的父亲去学校收拾那些嘲笑哥哥脸上有胎记的坏学生。他想象中的父亲非常高大,一定会有宽广的肩,在发生不公时能够勇敢地站在自己和哥哥的前面……

    当然,这些只是幻想。

    但此刻,路助教的背影比想象中还要高大,他平时见到赵顶峰那样的市队教练都不敢发表反对意见的,现在真是连工作都不想要了。

    路乐一个人站在办公室的正中,熟知职场规则的他知道,自己已经走到了悬崖的边上。再往前走一步可能就再也爬不到现在的高度,每一句话都是岌岌可危。卢永光这人不错,已经几次三番提醒自己了,给自己台阶下,但是他现在很不想下这个台阶,因为这个台阶下去了他照样爬不上来。

    门外就是他的学生,自己不能让他们蔫头蔫脑地回去。

    “卢教练,我很清楚自己现在在说什么,我相信学校领导也明白我的意图。”

    字字清晰,门外是一群心跳加速的学生。

    “我知道学校的谈谈是什么意思,学校的谈谈就是希望学生能够平和接受,不要把负面的情绪代入训练和比赛中去。”路乐沉了一口气,“因为我以前也是被学校约谈的运动员,我知道谈谈之后会发生什么。身为一个助教,我很清楚自己没有立场站在这里和各位讲话,但是身为一个亲身参与了中国跳水事业的运动员,我有几句话不吐不快。”

    “我当过学生,学生在重大分歧面前是没有资本和学校谈谈的。您说您下午要找那两个孩子谈,您觉得他们敢不同意吗?他们有资格和学校说‘我们不同意拆搭档’吗?没有,从来就没有,上级的谈话对下面的人来说就是一个通知而已。”

    “双人项目之所以难,就是因为这个项目的变数太多,比普通的单人项目多出无数个变量。在赛场上,运动员要观察队友的状态,还要根据队友的细微变化调整自己。在赛场下,随随便便一个理由就能终止合作,这不只是一个人的赛程,是两个人一起愿不愿意把力气往一个方向使。”

    “跳水是中国的大项,每年有多少小升初的跳水苗子冲上来大家都知道,那数都数不清啊。可是初升高的孩子又剩下多少?我们看着那个数字都心惊胆战。这是为什么?因为我们把孩子们给骗了!”

    “你在说什么!”卢永光用文件袋拍了一下书桌。

    门外每个学生都震了一下。是啊,路助他在说什么啊?

    路乐这时反而释怀了。“竞技体育,竞是比拼,技是技艺,我们当教练的告诉那帮还不到大腿高的孩子,你们只要好好练,将来就能当第一名,只要你们敢拼搏,将来一定可以有好成绩。实际上呢?我们就是把孩子给骗了啊!”

    “我们没告诉他们,发育关是不能自己控制的,只要开始长身高那每个动作都在变样。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只要无法适应身高就不能比赛了,‘冲爆了’对他们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明明还在跳台上练习着,还没离开赛场呢,可是大部分人这条路已经走到头了。他们自己还没放弃,身体条件就已经不行了!”

    “我们没告诉他们比赛成绩不是仅仅靠努力就能上去的,除了发育关,还有天赋关。我们只说你们要努力你们要拼搏,没告诉他们顶尖的运动员都是从小刻在dna里面的人选,到最后拼的全是天赋。我们也没告诉他们,就算你们熬过了发育、拥有了天赋,金牌之路还有那么多困境挡在前头。身体受伤、搭档更换、赛制更改,每一样都没法预知。”

    “可就算这些都摆平了,真正能左右他们比赛的还有上级的意见,还有学校的安排,甚至还有搭档的取舍。但学校不能拆了东墙去补西墙,咱们不能这么干啊。中国跳水事业经历了多次的波折,当初也经历过台强板弱的阶段。谁都知道跳板需要人才,跳板没人上我们不能不比了啊。就因为板弱才要发展,不能因为弱就不练了对不对?学校现在发展跳板,同样也不能拆了跳高的新秀分过去啊!”

    “所以我说我们把孩子们都给骗了,我们没说的事情可太多了。我们只是用金牌吊着他们,就像毛驴面前栓了一根胡萝卜,告诉他们只需要往前冲就行,我们就是用金牌给他们撒了个谎。现在学生们问我为什么不能参赛了,我该怎么回答?他们就这么10年的黄金时期,您告诉我该怎么回答?”

    “够了!”卢永光的脸色格外难看。

    “我还有最后几句话。”路乐也不知从哪里来这么大的勇气,索性都说了吧,“顾风和陆水在一起10年了,他们最了解对方,给他们一个机会,再让他们跳半年,我相信他们肯定出成绩。体育事业不能拔苗助长,但是也不能把苗埋在土里还给土踩实了。现在我的话说完了,谢谢学校各位领导听我唠叨,告辞。”

    办公室内一片铿锵有力,外公室外一片安静无声。

    陆水提心吊胆地等在办公室外,屋里的大领导虽然他都没说过话但全部都是开学典礼见过的,每一个都是大角色。其余人也捏了把汗,但是刚刚路助教的话每个人都听进了心里,这是他们的心声,也是每个运动员的心愿。

    就让他们干干净净去比赛吧,只要纯粹的成绩就好。他们都是一帮从小在输赢中打磨的人,每一颗心脏都很强韧,只要踏上这一行就要接受世界上不仅只有赢,输赢交替才是常态。在赛场上,他们不害怕输给对手,最怕的是倒在了其他人为的因素前面。

    他们不怕被对方打趴下,他们只怕输给自己人。

    “路助……”等到路乐走出办公室,陆水头一个迎上去。

    “走吧。”路乐摇了摇头,但心里痛快多了,“其余的人也走吧,都给我老老实实上课去!”

    话虽然这样说,但周围没有一个人动。路乐看了他们一圈,深感无奈:“顾风,你是队长,你带头回去上课!”

    “路助,您……”顾风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不走,其余的队员肯定也不会走。

    “都上课去,好好学习好好训练,把基础都练好。”路乐挨个拍了拍孩子们的肩膀,心里明镜一样,自己这个工作怕是要完,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这样拍拍他们。

    上课时间快到了,可是大家还没吃饭,顾风虽然不想离开路助教但是也不能带头逃课,只能先把队员带回。上课时候大家伙都心不在焉,每个人都在群里讨论这件事,都为路助教担忧。

    陆水何止是心不在焉,甚至可以说是心神不定。“队长,我好担心路助。”

    “我也担心。”顾风根本放不下,毕竟事情因他们而起,“下课后咱们去找他。”

    “好。”陆水重新拿起笔记本,再担心也要把课上好。这样年底考试才能拿到奖学金,可以给路助教买一份礼物了。

    整个上午跳水队都不太活分,到了中午大家迫不及待联系路乐,才得知明志鸿已经提前把助教叫走了。这可不是什么好预兆,吃午饭时每个人都食不知味,再见到助教时已经是下午2点,午休过后的队员们显然情绪高涨一些,在体能馆里将路乐团团围住。

    “诶呀,你们都干什么啊?”路乐很受不了他们一窝蜂行动,简直就是一帮幼稚的幼儿园小孩儿,“中午休息够了是不是?”

    “路助,明志鸿找您干什么?”身为队长,顾风问出了大家都迫切想知道的问题。

    “是啊,学校是不是为难您了?”潘歌说完拍了拍童嘉,“这臭小子午睡时还哭鼻子了。”

    童嘉瘪了瘪嘴。“我怕您被学校给开了。”

    “瞎说什么呢!”路乐哭笑不得,“你盼我好行不行?离开除远着呢。”

    陆水听完,心口内咯噔了一下子,糟糕,事态正在往不好的方向发展。

    路乐挨个摸了摸孩子们的脑袋,平时为他们生气过也高兴过,为他们偷懒着急,也为他们受伤悬心。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这个助教工作当成了老妈子,成天唠唠叨叨,比宿管还像宿管。

    等到摸到顾风的脑袋时,这个平时很爱睡觉的大男孩儿像是有好多话想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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