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初云之初

正文 男人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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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听她这么一问,才觉得这样弓着身子的姿势太过于难受,时间稍长一点就觉脖子发酸,当下勉强站直身体,却觉后背上刚刚结痂的伤口受力爆开,立时便龇牙咧嘴,神情狰狞起来。

    芈秋看他手掌死死的捏住桌沿,手背上青筋都崩出来了,也是不忍,起身道:“你还是好好歇着吧,我这就回去了。”

    皇帝下意识“嗯”了声,忽的想起一事,猛然伸手,将她拉住:“你等等!”

    他目光狐疑:“朝堂上的事情,你没乱来吧?”

    芈秋表情有些心虚,却还是梗着脖子道:“没有没有,都好着呢。”

    见皇帝脸色肃然,眸光一厉,她到底低下头,悻悻的瞧着自己脚尖:“我,我把曹廉给起复了。”

    皇帝脸色稍缓,却还是说:“你该跟我商量一下的。”

    芈秋低着头,恹恹道:“凭什么。”

    皇帝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芈秋心头渐渐积起几分火气,抬起头来,视线与他相对:“我说,凭什么!”

    她含恨道:“承恩公府备受国恩,自然不必多说,贤妃的亲族更是鸡犬升天,就连她刚满十岁的弟弟,你也亲自为他聘请名师!只有我,身为皇后,不能恩荫家族也就罢了,反倒拖累得他们仕途黯淡,屡遭贬斥!”

    她眼眸那么亮,以至于内里盛放的委屈和不平都分毫毕现。

    皇帝听得皱眉,下意识想解释句什么,又自知理亏,几番踯躅之后,只低声叹道:“总是我对你不住。”

    芈秋嗤了一声,神态有些戚然,很快又做出无所谓的样子,耸了下肩:“我走了,你好好养伤。”

    皇帝低低的应了一声,心情难免有些复杂,目送她步出寝殿之后,方才出声唤了宫人前来倒水,又状如不经意般问她:“清查宫内私通外朝的案子差不多也该结束了,内侍监回陛下身边侍奉了吗?”

    宫人听得微怔,旋即笑道:“这是自然。”

    她说:“陛下从前使内侍监去查此事,是看重他呢,现下差事办完,当然也该把人调回去了,谁不知道内侍监侍奉陛下多年,情分甚深呢!”

    皇帝心头微松,轻轻“噢”了一声,摆摆手打发她退下了。

    ……

    芈秋负手跨出寝殿门槛儿,正遇见庄静郡主端了汤药前来,手上不便见礼,便只屈膝福身示意。

    芈秋笑着道了免礼:“这是皇后要用的药吗?郡主趁热给她送去吧。”

    庄静郡主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恭谨,温声解释了今日之事:“娘娘是妾身的女儿,妾身自然再是怜惜不过,只是她行事不端,毫无国母之态,妾身作为母亲,也难免要训诫一二。”

    芈秋听得颔首:“慈母多败儿,郡主爱之深,难免责之切。”

    庄静郡主谦恭的低下头:“太后娘娘宽厚,准许妾身在椒房殿暂住,顾看娘娘病体,方才太医前来诊脉也说,娘娘这回看似伤的不轻,但是并不曾伤到根基,将养一段时间便会好的。”

    芈秋和煦笑道:“那朕便能安心了。民间讲夫妻一体,朕觉得,天家或许也是如此,皇后身体有恙,朕也难安。”

    庄静郡主再福一福身:“陛下宽宏。”

    芈秋遂起驾离去。

    ……

    庄静郡主端着汤药来到寝殿,便见皇帝趴在塌上,双眸闭合,已然沉沉睡下。

    她将托盘搁在桌上,近前去推了推他肩头:“若离,若离?快醒醒!”

    皇帝困得不得了,迷迷瞪瞪道:“怎,怎么了?”

    庄静郡主:“好孩子,把这碗安神汤喝了再睡。”

    皇帝:“……”

    皇帝:“…………”

    拳头硬了!

    庄静郡主仿佛没瞧见他眼底跳跃的火苗,转身端了药过来,用汤匙喂他喝下,又柔声道:“睡吧,娘哪儿都不去,就在这儿守着你。”

    皇帝:“……”

    忍气吞声的重新趴下。

    安神汤的确有用,他也诚然疲乏,没过多久,便再度沉沉入睡。

    庄静郡主坐在床边静静看着他,神情若有所思。

    没见到若离之前,她心里一直都存着一个疑影。

    既然得了皇帝的身体,又稳住了皇帝,不曾惹人怀疑,为什么不干脆将皇帝除掉呢?

    即便不便将他除掉,又为何不将他拘禁起来,反而任由他自由活动?

    她观若离行事,仿佛也是有意掌权的。

    她在忌惮什么?

    难道是怕贸然出手,被人发觉什么蛛丝马迹?

    可若是借刀杀人,这回的刀也未免太钝了。

    怀着这样的不解,庄静郡主提醒她——太医说了,皇后没有伤到根本,过段时间就会将养好的。

    若离说,天家或许也如民间那般夫妻一体呢。

    庄静郡主豁然开朗。

    她低下头去,眼睫的阴影落在脸上,是淡淡的一片阴翳。

    太医院送来的伤药正静静卧在床头的花梨木柜子上,再远再远些的窗外,椒房殿的红漆宫门伫立在阳光下,看起来是那么的光鲜耀眼。

    然而在不易被人注意的地方,那扇红漆宫门的背面插销上已经生了猩红色的锈迹,它们曾经是尚宫局的轻慢与天子的冷落,现在也将变成化为利刃,猝不及防下刺入他们的心窝。

    ……

    返回宣室殿的路上,系统同样百思不得其解:“没道理啊,你为什么一直留着皇帝的性命?虽说他耍了心眼,有些事情上告诉了你错误的信息——可就是因为这样,才更要杀他吧?你这不杀也就算了,怎么还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哄着劝着他呢!”

    芈秋嗤笑一声,压根懒得作答。

    系统疑心未解,又问了几次,终于惹得她不耐烦起来:“你是傻逼吗?!”

    芈秋冷笑:“我跟皇帝一起被雷劈了才交换的身体——正常人挨那么一下不早死了?你怎么知道交换身体的触发机制是什么?万一就是两人再度濒死呢?!我要是跟皇帝明刀明枪撕破脸,在他心窝子上捅了一刀,他没嘎嘣一下死了,反而交换回来怎么办?叫我伸着脖子等死,被他吊起来千刀万剐?!”

    系统:“啊这……”

    芈秋:“我必须得打他一巴掌,再给他一个甜枣!把事情做绝的前提是永无后顾之忧,就现在这个情况,我能吗?!我当然想送他上西天,可这一切的前提是他死了不能连带上我!”

    芈秋:“所以我要摸着石头过河,我不能把话说死,我永远都要给他一线希望,叫他觉得我是在意他、爱着他的,我必须确保某一刻我们突然间交换回去之后,我还有翻身的机会!”

    说到这儿,空间里边吕雉幽幽笑了起来:“眼下就是一个很好的时机啊,他受伤了。”

    武则天颔首道:“庄静郡主听出了你的未尽之意。”

    萧绰饶有兴味道:“就是不知道皇帝濒死之时,你们会不会真的交换回去了。”

    芈秋笑了:“那便要看天意如何了。”

    ……

    再度回到宣室殿,芈秋先往御书房去处置政务,结束之后起身舒展一下筋骨,便有近侍躬身入内,奉上了一碟红澄澄的江西贡橘,打量着芈秋神色,觉得她此时心情不坏,方才赔笑道:“陛下,内侍监回来了,正在外边等着向您复命呢。”

    “是吗,”芈秋面露诧异,锤了锤腰,又笑道:“叫他进来吧,这老狗,近来倒也算尽心尽力!”

    内侍听她如此笑骂一句,便知道内侍监还是简在帝心的,暗说这一回赌对了,忙不迭出去向内侍监卖好。

    御书房在,内侍监垂手待诏,微微垂着眼,看不清他脸上神情,几个与他亲厚的内侍默不作声的守在旁边。

    吉春与其余几个年轻些的内侍臂间搭着拂尘,静静候在另一边。

    泾渭分明。

    奉上贡橘的内侍打御书房出来,特特抬高了一点声音:“赵老公,陛下说你差事当的尽心,传你进去回话!”

    内侍监眉心显而易见的松动开来,口中道:“全赖陛下洪福而已。”

    他目光几不可见的在吉春等年轻内侍身上扫过,很快又垂下头,小步快速进了御书房。

    等芈秋再出来时,内侍监已经重新站在她身旁,吉春耳边仿佛听见了一声叹息,攥着拂尘的手微微收紧,逼迫自己露出习惯性的恭敬神态。

    好在这时候芈秋也瞧见了他,竟然驻足停下,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对内侍监道:“吉春年纪虽小,却很机灵,你这个接班徒弟收得好啊。”

    吉春受宠若惊,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

    内侍监赶忙道:“陛下慧眼如炬,奴婢的徒弟里边儿,就数吉春聪明孝顺!”

    芈秋欣然颔首,举步往后殿去,内侍监紧接着跟上,吉春稍慢一步,默不作声的跟了上去。

    他想,师傅,你怎么回来了呢。

    怎么偏就要回来挡我的路呢。

    真等你死了再去接班,我要熬多少年呐。

    明明已经看见曙光了的。

    内侍监仍旧亲亲热热的待吉春,仿佛真拿他当接班人栽培似的,只是心里边儿不住的冷笑。

    小兔崽子,想跟你赵爷爷掰手腕,你还嫩着呢!

    蛇有蛇路,鼠有鼠路,宣室殿的近侍们显而易见的分成两个派系,平和的外表之下暗潮汹涌。

    如此过了半个月,奉天子令巡视山东的曹廉经过数日的考察之后,直接上疏将十数名参与修筑堤坝之事的官员弹劾成了筛子,指责上官识人不明、断事不清,主事者贪污钱款,上下其手,相关官员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其中悍然包括淑妃之父、太后的胞兄承恩公,此外,又有诸多不法之事被他一并捅出。

    一石激起千层浪!

    消息传入后宫,太后的盛怒可想而知,曹廉身在山东,太后鞭长莫及,但皇后此时可正在宫中!

    刚刚平静了没多少时日的后宫再度风起云涌。

    庄静郡主一直留在椒房殿内照顾皇帝,只是不知怎么,皇帝的身体不仅没有便好,反而一天天的恶化起来。

    按照太医的说法,他虽受了些鞭伤,但并不曾损害元气,将养一段时间便能恢复,如何反反复复,愈发严重?

    伤口都在背上,皇帝自己感觉不到,只是伤痛反复,结痂之后又开始化脓,乃至于时不时的发烧胸闷,这却是他切切实实能够感受到的。

    他打小就没吃过苦头,哪里知道正常人逐渐痊愈是什么样子,还当这是正常现象,如此持续了一段时间却仍不见好,皇帝就察觉出不对劲儿来了。

    这天他刚发了一场烧,迷迷瞪瞪的睁开眼,就见庄静郡主坐在床边垂泪,见他醒了,忙擦干泪痕,强颜欢笑:“若离,你醒了?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用点东西?”

    皇帝观察她神情,心有所悟,故意咳嗽几声,虚弱无力道:“母亲,我是不是要死了?”

    庄静郡主吓了一跳:“胡说八道!”

    察觉自己语气过于生硬,她又勉强挤出来一个笑:“快好了,快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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