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中央对她的忌惮明摆着上升了好几个台阶。

    是好是坏也难说。

    就好像她态度这么温和,赛雪润玉般的脸颊含笑如素,但眼眸生波,氤氲囚染。

    可她手里的面具其实万分恐怖。

    美好的仁慈,或许伪善。

    残忍的无情,或许真实。

    其实是可以并存的。

    中央来者的人有一瞬难掩表情,也就柳无刃跟谢三叔公反应最快,正要出手去接。

    “顺便提醒一下,它是自我身上剥离的第一代原始祭祀图腾,有附着之意,沾上血肉之躯既为寄生…很可能会被我催眠成奴隶哦。”

    自她剥离,第一代,寄生?

    这是关键词,要考。

    老中两个大男人吃了一惊,也猛然看到了王九眼里的顽劣之意,但无缝衔接,一只细软素手接住了它。

    王九抬眸,笑意未融,“绾绾姑娘不怕?”

    两师徒相差千万里,称呼人无距离感,小名儿喊起来是一套一套的。

    沈绾却回问她,“你的?”

    真真假假,外人难以凭言语断定,但沈绾见过一段记忆,始终难以忘记王九的忌讳。

    她太好奇了,所以就问了。

    一个大预言师,如果有无法预言又万分好奇之事,那真的是一种折磨。

    而这个问题,王树他们可能一辈子都不敢问。

    众目睽睽之下,王九瞧着她,好像也不忌讳,“是,不过现在很丑了,果然再娇嫩新鲜的皮囊也终熬不过时间。”

    她承认了,也就等于默认了自己当年遭遇。

    第一代,后面是不是还有几代?

    比如说…四代。

    四魔王,四张图腾面具,而这四张皮一开始就在她的算计里。

    用的是出自她身上的东西,难怪被她算计死死的。

    不过她那时候才多大?

    该是多痛苦,多绝望,多惨烈,多无助的时候,一个小女孩才会选择催眠别人给自己剥皮以此翻盘?

    世间繁华千万种,有你我灯火阑珊和睦之喜,却也有他人背阴炼狱而行。

    不知为何,沈绾垂下眼,软了声,道:“那就不用怕。”

    清冷专业的外交官对每一个言辞都会极尽谨慎,说出口的,必然真实。

    听着竟是觉得她王九不会伤人似的。

    王九一愣,后偏头抚眉笑,这笑过于妩媚,却让沈绾万分不自在。

    这女人怎么这样。

    “是不用怕,这种魑魅伎俩,只能引诱无法控制欲望的人。”

    这一句话是夸奖无疑了,沈绾秀眉微蹙,却有不好的预感。

    “我看你控制挺好的。”

    果然,这个女人就是个恶魔。

    沈绾不信对方看不出自己为她那一场床戏纠结得不轻,却还故意嘲笑。

    这阴阳怪气的。

    说来也怪,其实都是成年人,固然她自己没这些经验,却也不乏眼界,不知为何如此芥蒂那一次预言。

    大概是因为当事人皮囊过于出色?

    心中复杂的沈绾摆出了外交官方礼貌而不失优雅的笑容,将面具递给中央的人,后者用专门的道具盒子装下了它。

    但看到沈绾手掌心的时候,忽一惊,“沈领事。”

    沈绾下意识低头,却看到自己掌心沾染的鲜血流动起来,形成一条小蛇缠绕了她的手掌,她一惊,下意识惊惶,却见小蛇刺溜一下跳到了王九的手中。

    她双手结印,嘴上淡薄冷淡,毫无刚刚半点温润和暖,“电影里说过哦,不要随便相信漂亮的女人,很危险的。”

    “对了,我算是漂亮的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漂亮极致的脸蛋带着笑,小蛇已然盘转躯体,变成了一条狰狞的血蟒血图腾,往厌悔额头一按。

    “解。”

    厌悔体内的桎梏释放,那种痛苦的折磨感终于削减了,而小雨淅沥,终也洗去了他脸上的血污,而他抬起头来,露出的清秀脸庞却让人大吃一惊。

    “卧槽,怎么是你!”王树没控制嗓子。

    温倦之更是豁然站起。

    众人都被吓得不轻。

    厌悔的脸…竟跟一个人一模一样。

    不过气质天差地别。

    一个娘炮清秀,一个厌世清秀。

    小群里,刀刀疯狂逼逼:“那大明星的经纪人?娘炮那个?是我瞎了?”

    白白:“你没瞎了,我现在明白她为什么选温倦之了。”

    因为需要安插厌悔的身份,需要一个他们两人之间勾连的渠道。

    约的是温倦之,其实会面见的是厌悔。

    如果没有末世,官方无孔不入的现代科技调查最终会捕捉到一些数据,那就是魔王的移动轨迹,王九的移动轨迹,以及黑巫组织一些秘密成员被暗杀的移动轨迹其实不重叠,但有间接交叉。

    谢律甚至想到了王九的那些海外资金。

    是了,还有什么比娱乐圈的资金流更方便洗钱的呢?有温倦之这么一个日进斗金的聚宝盆,通过他的资金为躯壳,娘炮经纪人帮忙经营的公司跟基金等等,都是外壳,内壳是王九的暗面资金走向。

    众人顿悟,温倦之也明白过来了,但他终究克制住了,又坐下来了,只是表情更忧郁了。

    早知道她危险,你看,果然毒得很。

    王九哪里会管他们的反应,她事多,不软不硬“敲打”了一波中央的人,接下来的事得一件一件来,她擦了下手,起身,似乎要做些什么。

    众人都感觉到她一直在准备搞事,却不知她接下来的步骤。

    不过…

    “王九!”

    忽然传来的老迈喊声,急匆匆的。

    伴随着的还有一个传送阵。

    看到这个传送阵,有人忍不住看向陈小虎。

    面对这个仅次于王九的超级高手,这厮的传送阵好像有点low啊,到场的时候龙都被屠了,可不就传送了个寂寞。

    陈小虎心大,倒也没察觉到众人的眼神洗礼,只看到来者后惊讶,“宋老头,你怎么亲自来了,怕我搞不定?你…”

    其实老子都没搞就定了。

    陈小虎厚颜无耻,不吝承认这点,还反过来想追究宋远桥的责任,结果老头传送过来后,一把推开挡在前面的他,直接对王九说:“王九,我们谈谈。”

    宋远桥是跟心理师钱程一起来的,两个年纪不小的老爷们兴冲冲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找王九麻烦的。

    王九有些惊讶他们的道来,但想了下,又想通了,祭祀吧?

    “怎么了这是,这么急,奔丧啊。”

    王九对这两人一向没什么好脾气,别问,问就是老太太是我家的,不是你们家的。

    这么久没见,个小破孩还是这么恶劣。

    钱程忍得很顺利,因为八百年前就怼不过,更打不过。

    宋远桥原本脾性更能忍,今日却回:“你不犯糊涂,我就不用奔丧,都末世了,你要是挂了,殡仪馆都省了。”

    以从来不生气只动手不动口闻名的儒雅政治家糟老头儿一生气起来,那嘴巴也挺厉害的。

    王九劈头盖脸被人这么怼着,别人以为她会生气,结果没有,她已经起来了,拉了下微褶的裙摆,淡道:“怎么,为你女儿讨公道,意识流诅咒攻击?还是为了你们宋家的心肝宝贝宋隐?”

    宋远桥脸白了几分,钱程身体抖了抖,打蛇打七寸,好狠哦。

    老王果然不讲武德。

    “额,老宋,有话好好说。”

    “宋伯伯,我们坐下来聊吧。”

    “吃饭没?天快黑了,咱们先吃个饭吧。”

    中央的人,谢律跟巴蜀大领地柳刃等人都生怕宋远桥跟王九在这里开战。

    谢叔公头都大了,这老宋,来之前各种明示暗示让他们说话注意点,别撬王九隐私,别提林姿的事,咋自己做个飞机来了就跟吃了炮仗似的。

    不过这王九也毒啊,果然不负“除了我家老太太,在坐的你们都是辣鸡。”

    还好宋远桥终究是政治家出身,拉开谢叔公,沉声道:“我本来就是想跟你好好谈谈,就看你愿不愿意,至于囧囧,你不必激我,我的逻辑学未必有你学得好,但责任解析我比你懂,还不至于搞错仇恨对象,至于宋隐,他死太早了。”

    齐霜寒总结得挺好:“所以他要谈的就是老王挂了没殡仪馆奔丧的事?”

    小群里一片沉默。

    王九难得尊重了一回老人,移步到了隔壁偏院院子,双手环胸看着两人,“我猜你会给我端一大盆“逝者已去,珍惜当下”这样的鸡汤,可我从来都不喜欢喝鸡汤。”

    “我今天心情不太好,未必能尽全力维护她的家教,所以,请别逼我犯错。”

    宋远桥见王九转身要走,急了,于是直接下猛药,在她身后说道:“她得癌了,早几年前就有了,王九,你不是小孩子了,应该知道对于有些人而言,死,既是天命!”

    王九的步伐顿在拱门之前,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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