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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不必如此热络。”

    “……”辛蕊被他怼得一噎,知晓他冷硬脾性,“那,我还像以前那样叫你齐大哥,总可以吧?”

    齐岷没反对,收回目光,走下回廊。

    辛蕊噘嘴,转头目送他的背影,不甘心地跺了跺脚。

    *

    春白赶回住处,进屋时,发现虞欢已回来了,正坐在镜台前,对着铜镜补唇脂。

    春白没多想,走上前,小心询问虞欢是否见着齐岷了。

    虞欢答:“见到了。”

    春白松一口气,先前被虞欢支开后,春白便瞧见了辛蕊,因怕被辛蕊撞上虞欢跟齐岷独处一室,是以偷偷跟来。

    如果没猜错的话,辛蕊在齐岷屋里走动的那会儿,虞欢是跟齐岷躲在某个角落的吧?

    春白蓦然又有些后怕,想起被辛蕊逼问的情形,提醒道:“王妃,辛家这位六姑娘不是省油的灯,咱们眼下暂居辛府,行事还是谨慎些吧。”

    虞欢抹完唇脂,抿抿唇,问:“哪里不省油了?”

    春白只得把后来跟辛蕊一块在客院里寻人的事说来,道:“她似乎一眼就看出了王妃跟齐大人不太对劲。”

    虞欢反问:“那不是很好吗?”

    春白怔住。

    “难道,真要做傻姑娘?”

    “……”春白不敢苟同,劝道,“可是王妃,既然辛六姑娘对齐大人一片痴心,咱们又何不成人之美呢?”

    “成人之美,那是君子所为。”虞欢漫声,“我几时做过君子了?”

    “……”春白哑口无言。

    “再说,”虞欢关上胭脂盒,“我成人之美,谁又来成我之美?”

    春白一听便知道虞欢对齐岷仍是贼心不死,由衷劝说:“可是王妃,您跟齐大人是不可能有结果的。”

    虞欢想起齐岷今日说的那句“不必自取其辱”,倔强道:“我不要结果,我只要他心里有我。”

    春白耷下肩膀一叹,心知是劝不动了。

    酉时三刻,暮色四合,主仆二人始终没能等来传话去赴宴的丫鬟。

    虞欢有齐岷事先提醒,并不有多失落,倒是春白在屋外翘首站了一下午,确认无果后,唉声叹气地回来。

    辛家人不愿意邀请虞欢入席做客,无外乎是为明哲保身,春白晓得没法苛责,只能来关怀虞欢。

    “王妃,您想吃些什么?奴婢这就去给您做。”

    “不用,让他们随便弄些吧。”

    春白黯然,往外传话。

    戌时,底下人送来饭食,来的竟有三个丫鬟之多,每人手里都提着个镂花红木漆盒,漆盒各三层,每层抽屉里盛放着一盘珍馐。

    头一个漆盒里,盛放的是虎皮肉、闷炉烤鸭、麻辣兔丝。

    第二个漆盒里放的是西施舌、蟠龙菜 、酒糟蚶。

    最后一盒里装着的则是些品相诱人的点心,分别是如皋董糖、金华酥饼、状元糖。

    春白惊讶道:“这……这些都是给我们王妃的?”

    打头的丫鬟施了一礼,回是:“家主有吩咐,王妃是贵客,奴婢们不敢怠慢。”

    春白讶然,待丫鬟们走后,回头对虞欢笑道:“看来辛家也还算识趣。”

    虞欢看着一桌的珍馐玉馔,拾箸夹起一块虎皮肉:“多此一举。”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此刻的天香园里,正是开席之时,上菜的丫鬟们鱼贯而入,在正堂中央的大圆桌上放下一盘盘八珍玉食。

    前一个放的是虎皮肉、闷炉烤鸭、麻辣兔丝,甫一退下,后一个跟上,从漆盘里取来西施舌、蟠龙菜 、酒糟蚶。

    辛老坐在上面,热情地给齐岷介绍席上的菜品,辛益的父亲则在一侧附和着。

    有人越过人群,及至辛益身后,唤了声“二少爷”,悄声说了什么。

    辛益颔首,屏退来人后,趁着丫鬟上菜的档口,转头向坐在上首的齐岷低声汇报:“头儿,那边的膳食都安排妥当了。”

    齐岷点头,不多说什么,辛益欲言又止,胸膛里始终堵着一口郁气。

    虞欢那边的膳食安排,是齐岷交代下来的,理由是虞欢乖张,不必在这些琐事上惹她不快。可是辛益明白,齐岷从来不是一个会迎合女人脾气的人,他今日此举,看似顾全大局,实则是在体谅虞欢的处境。

    体谅,那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辛益不敢深究,又没法不细想,越想越感觉心头惶惶,这一餐接风宴,吃得算是一个味同嚼蜡。

    宴席散后,已是亥时,辛益送齐岷回屋,借着微醺酒意,调侃道:“上回跟头儿提的说亲那事,头儿考虑得怎么样了?”

    齐岷在席间也喝了不少,然而步伐稳健,眉目清明,没有半点狼狈醉态。

    “没考虑。”

    辛益吃瘪,抿唇说:“那这两日……要不要考虑考虑?”

    齐岷没做声。

    辛益壮着胆:“头儿,你上回答应我在登州多留一日,要不明日我叫上蕊儿,咱仨一块去永安寺故地重游一回,如何?”

    齐岷不置可否,纠正:“是留一日,不是多留一日。”

    “那今日不是大中午才入府的,这不能算一日吧?”

    “今日辰时入城,至明日辰时出城,如何不算一日?”

    “头儿……”辛益辩不过,开始打感情牌,“我三年没回家了,想我娘想得不行,我娘今日见着我也直哭,你就行行好,让我再在她老人家跟前尽孝一天,成不?”

    齐岷走在月光明灭的回廊里,脸庞笼着暗影,眼神静默。

    辛益举手发誓:“我保证,这次再耍赖我是狗!”

    齐岷收住脚步,驻足在廊柱后。

    “尽孝,要去永安寺里尽?”

    “……”辛益舌头差点打结,“我、我娘让我走前去寺里求个平安符。”

    又补充:“再求住持给她新买的那只玉镯开个光。”

    齐岷不语,居高端详着他,良久后,吩咐说:“自己去那边说一声。”

    辛益一愣,看着齐岷离开的背影,半晌才反应过来齐岷的意思是要带着虞欢一起去。

    辛益心头大震:“不是,头儿?!”

    齐岷脚下生风,眨眼已快消失在回廊拐角,辛益忙追上,不解道:“说好是咱仨故地重游,为何要叫上王妃啊?”

    “你说呢?”齐岷不答反问。

    “我……”辛益着实说不出来,胡乱瞎编,“莫非头儿是想说,王妃安危重于一切,必须要不分场地、不分时辰贴身保护?”

    “嗯。”齐岷懒得跟他细说。

    “那头儿现在怎么不去贴身护着?!”

    辛益反诘完,被一双鹰眼攫住。

    辛益立刻后退一步,垂头。

    “我错了,我明日就去禀告王妃。”

    齐岷收敛愠容,踅身往前。

    辛益郁郁寡欢,闷头跟上。

    “头儿,你老实说一句,你当真不怕栽在王妃那儿吗?”月光如水,辛益酒气上涌,心里更藏不住事。

    “你见我栽在谁那儿过?”

    “可我总感觉……你对王妃不太一样。”

    “哪儿不一样?”

    “你在意她的感受。”

    身侧人影慢下来,辛益硬着头皮,不肯撤回这个判断。

    “胡扯。”齐岷否认。

    辛益说不清是什么心情:“好,那就算头儿没有,如果王妃贼心不死,仍然要纠缠于你,甚至是当着蕊儿的面……”

    “她不会。”齐岷打断,语气莫名有些严厉。

    辛益抬头。

    月光里,齐岷目视虚空,不知是想起什么,重复道:“不会了。”

    *

    客院幽静,树丛深处藏着此起彼伏的蝉声,齐岷反手关上房门,走至桌前,拿了火折子吹燃,点燃烛灯。

    屋舍被昏黄烛光照亮,四下空无一人,齐岷在桌前站了会儿,想起今日下午在这屋里跟虞欢说的那句话。

    那句话在心里憋了有一阵,齐岷知道虞欢是要体面的人,所以能忍则忍着,今日是确实是有些忍不住了。

    闹剧便是闹剧,该收场的时候就该利落收场,不然玩到最后,谁都别想善终。

    虞欢是聪明人,不会不懂这个道理,这一次,该知道收手了。

    齐岷敛神,不再细想那些荒唐的结果,低头倒了一杯茶,举杯时,眼神倏而一变。

    茶杯杯沿上,赫然留着一抹熟悉的唇脂印——唇脂印极厚,形状完整,色泽嫣红,明显是故意印上去的。

    脑海里很快浮现起虞欢坐在桌前,低头抿唇脂印的模样,齐岷放下茶杯,胸腔沸热,眸底云翻浪涌。

    *

    次日,又是个天蓝云白、惠风沁人的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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