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那儿回话,要给端木小主治病来着。那时祺淑妃娘娘便请的这位訾御医去给端木小主切脉,听说訾御医擅长的是调理亏损的能手,如端木小主那时缠绵病榻一般。若要请这位訾御医,说明患者身子本身已不大好的。”

    枕春想了想,叹息道:“皇贵妃这一胎四月大见了红,如今我又分了宠,她身子怎能好得起来呢。如今算算也有六七月了,可不得连忙保着身子底。女人生产是鬼门关,过不去了,纵然诞下龙子也是枉然。人活着才能有盼头,死了只有呜咽哭声追两声。”又细细一作思虑,这位訾御医是祺淑妃调动过的,便警惕起来,“你们叫小喜子留心看着太医院动向,往后咱们栖云轩的例行请脉,都只要高乐高太医来。”

    桃花应下了,旋即又回道:“奴婢们从另一边的偏殿过来,看见珍婉仪小主已经选了十个散妓,正在后院子里等着呢。”

    “十个?瞧起来甚么模样?”枕春掐指一算,这已过了半日,她薛楚铃动作倒快。

    正文 第五十一章 你们要的男主(并不)进组了

    桃花一听,脸上便露了两分鄙夷神色:“那珍婉仪也是个精明的,选的倒也是些妖妖娆娆的。”说着愈发不满,“却都是下女。”

    枕春神色一凌:“下女?你可打听得清楚?”

    桃花点头,便给枕春布菜:“奴婢亲眼见了,又亲口偷问了。那些中选的散妓,都是些罪臣之女、边土征调的艺人或胡姬。那一个二个或是妖冶狐媚,或是身份卑微的。这一届甄选,本有些乐京久负盛名的女艺人、家世清白的琴师、传世名伶,竟一个没留。这不是暴殄天物吗!听说那些师出名门的、有门有户都没得入选呢!”

    “哟。”只不知是祺淑妃授意,还是薛楚铃自己的主意,也是厉害。枕春赞道,“果然心思细密,真是不错。”

    桃花不解,倒有些气了,眼睛瞪得圆圆的:“何以不错,这起子女子出身低贱,连奴婢们都不如。入了后宫,岂不是脏了主子们的眼。”

    “正是这样才好。”枕春解释,“我本以为她薛氏要选些相貌平凡的。但艺人总得去陛下面前唱歌演戏,若个个都不好看,难免说她们薛氏善妒不肯容教坊。”说着便笑了,“这下倒好,尽是些下女。陛下纵是见了合眼缘的,哪怕临幸一两回也无妨。这一问,散妓们身份实在低贱,也没有留子嗣赐名分的道理。又因她薛楚铃任用下女入教坊,民间也会说此次招选艺人,教坊开纳各方人才,赞一句胸怀博大。这样一来,岂不两全其美。”

    桃花恍然大悟,明白了关窍:“这样厉害。如此说来,这位珍婉仪还有些手段。”

    枕春吃了两块儿无骨鱼片儿,只觉得天气热闷,苦夏便无胃口。她皱眉放下汤匙,就两口茶水呷了,懒懒道:“也不尽然,我只怕她虽然聪慧,却把错了咱们陛下的脉。咱们陛下思虑缜密,这些小事他即便看明白也懒得说破,喜不喜欢的不过是陛下一句话的事情。可若在这些下女之中,当真有入了咱们陛下眼的,是封个女官嫔御的,谁能拧过咱们陛下的意思。”

    便说了这些,有些困倦。枕春在小榻上浅浅眠了半个时辰,梦里起起伏伏心绪不定,又叫窗外的知了吵醒。她索性整了整髻发,起身一推窗看外头阳光晃眼睛,映着数里宫墙砖瓦明艳非凡。这一照,便毒辣辣的心中烦躁,朗声去使内侍出去黏知了。正吩咐着,她便从窗外头远远看见侧殿外头烈日底下小广场后头,几十个乐工艺人正候着等她选看。

    那几个个乐工高矮胖瘦各不相同,都各自带着自个儿的乐器。

    依稀见得队伍最后,刺眼的日光下头,有个高个儿的白衣乐师背着凤头琵琶。那乐师身材修长,肩膀宽阔,头发是罕见的浅浅栗色,松松挽在背上,栓了一根儿红绳子。这一眼,虽看不见脸,只见着一截儿白得几近透明的脖颈,衣袂如鹤如凤如云如烟。这样一想就觉得,如此倜傥的人,若是晒黑了,岂非可惜。

    枕春匆匆关了窗,便传内侍在偏殿挂帘子,说要继续挑选乐人。

    如此强打精神,又阅数十人,留下了一个吹筚篥演奏羯鼓的名匠,又留下一位会排戏的妇人。便再没有了。

    枕春愈发疲惫起来,神色恹恹的。最后一行人进来时,太阳已经夕沉。兽首中的熏香散出白线,她一摸肚子,又饿了。便不耐地挪了挪,透过帐子看去,只看见模模糊糊的人影晃动。

    说是进来一行人,最后只余了两个。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儿郎,一个便是那白衣栗发的琵琶艺人。

    内侍念道:“嵇昭邺、嵇三清觐见。”

    那二人行了礼,便听那少年道:“草民嵇昭邺,曾是卖艺班子杂耍的,走南闯北去过许多地方。后来卖艺班子散伙,便被师父捡了。草民无父无母,本叫二狗子,名字是师父赐的!拜见……叩见……见过明嫔小主!”

    枕春听他说得不经世事,在帘子后捻了帕子掩唇笑起来:“你倒不必紧张,本主与你一般年纪,你又何须怕我。你会些甚么?”

    那叫嵇昭邺的少年听了,才抬头看,疑道:“旁人只说,今日选乐人的是天子宠妃,我本以为是个半老的娘娘呢!”

    苏白立马呵斥:“放肆!”

    嵇昭邺叫吓得一愣,又低头:“草民知错了。回明嫔小主,师父教了草民剑舞、戟舞。”

    “哦?”枕春听了稀奇,“你学得倒奇怪,不知师父是谁?”

    那一旁白衣栗发的青年人才淡淡道:“草民便是其师父。”

    此人声音低沉却清透,如同钟磬。

    枕春眼神一掠,在帷幔之后看得一个模糊的修长身影,恍惚间直觉得此人玉树琼枝般的挺拔好看,问道:“你叫嵇三清?嵇氏稀少,你是胡人。”

    “正是。”男子行了礼,将琵琶横抱,“草民是漠北纥奚氏,曾在慕容部中从姓了慕,叫做慕三清。后来汉人设都护府,犯了皇帝名讳,便改作纥奚的汉姓为嵇。”

    枕春点点头,便说:“到底汉人规矩严,才有这样多的忌讳。却又要说着你的名字,嵇姓倒是没有妨碍。”她略是沉吟,旋即莞尔道,“咱们汉人书里,三清是天上神祗的名字,是掌管时间奥意玄妙、太上忘情、生死渡劫的神灵,十分厉害的。你若在宫里叫这个,在本主面前本也无妨。可若是让有心人听去了,将你说在陛下面前,倒也不好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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