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叹,“明贵妃貌美,安家两兄弟亦生得如双璧。安灵均生性恣意爽快,又是骁勇年少,二十六岁的镇北大将军啊,千载难逢之将才!他只娶一妻不曾纳妾,洁身自好且待人热忱,谁人的女儿家看了不爱慕的?”

    虚无先生颔首:“这样情爱之事,不能宣之于口,只能作孽藏心。最是憾事。”他扬眉回身,“若不为恶,自然成佛。若要为恶,也可念起入魔。柳家既然有战意,某便要他满门性命血流成河,尽数来偿。”

    “哈哈哈。”慕永钺朗笑,“先生模样得好像谪仙,鬼谋素来狠辣得骇人。举动之间火烧满城也不过一念之间。今次这一念,要屠他柳家满门,是为明贵妃?”

    虚无先生略是沉默,神光清澈带着些许自哀。他声音清澈好似雪化,少顷才道:“某不过是个卖艺的浪客,孤鳏一人,身贱飘萍,哪里能够攀扯明贵妃如此的人。原本是因为,安将军在雁门对某多有照拂,不过偿还恩情。”

    “明贵妃如此的人。”慕永钺念着这话,颇有兴趣,“先生觉得,是什么样的人?”

    虚无先生偏头来看慕永钺:“并肩王想当皇帝吗?”

    慕永钺倒被问得愣了,他略是啧声,思忖复道:“皇帝自然当着好。不过……若本王当了皇帝,要论政绩……本王爱琴棋书画、精舍美婢、梨园鼓吹、泛舟游戏。当真当了皇帝,说不得还比不上慕北易那小子呕心沥血的本事。”

    “若论政绩,并肩王自认不如当今皇帝。”虚无先生笑容远如烟尘,“那当今皇帝,与明贵妃算得般配?”

    “……”慕永钺肃色,“慕北易那小子固然是个好皇帝,但身在人间巅峰桎梏与声色牢笼,不能免俗。若只以魂魄称斤两,他配不上明贵妃。”

    “故而某觉得,明贵妃如此的人,就是这样的人。”

    慕永钺乍听怔忪,旋即大笑起来。

    虚无先生轻声道:“并肩王爷遣派去雁门摸尸的探子既然回来了,某有几件事情想交代他们。”

    “先生自然传看无妨,你在我并肩王府,便也是主子的。”

    虚无先生瞥看慕永钺一眼,却未应声。他沉默少顷,抖抖伞上浮尘,踏入苍茫雪中。

    那片黑伞上的白雪随着风卷飞起,在天空中打旋,落在绛河殿的“绛”字上头。

    绛河殿牌匾的“绛”字下头,玉兰急急忙忙送着嵇昭邺出殿,低头小声道着谢:“多谢嵇将军对我家娘娘的救命之恩。咱们陛下多疑,往后陛下倘若问起,将军只说是受奴婢所托才入内宫请医便是。”

    嵇昭邺肩甲未去,只衬得一身昂藏七尺,携带这战场历练的风霜之气。他举头望漫天飞雪,点头回道:“明贵妃娘娘惊动胎气还未安定下来,玉兰姑娘快些回去照顾,不用多送。”他说罢望着玉兰,忽然愣神,不自觉道:“你……”。

    玉兰伸手一抚脸上火烧的疤痕,埋下连去:“污了将军尊目了……”

    嵇昭邺摆摆手,忙道:“并非如此。与姑娘相见一日,倒不曾注意到姑娘脸上有此伤痕,恐是姑娘肤白如雪的缘故。这会儿静定看着,才陡然察觉这些红色疤痕。看着像是火焰烧缭留下的?”

    玉兰听着心中有些酸,只用手遮了脸颊,喃喃道:“疤痕丑陋,自然是刺眼的。”

    “在雁北,谁身上有伤痕,谁说话便有分量。”嵇昭邺说着,竟解开外甲露出手臂来给玉兰看。他肌肤是麦色的黝黑,手背上有一条蛇身般长的赤红疤痕,显得尤为狰狞。他疏眉硬朗,指着手臂解释道:“此乃我在战场上留下的伤痕,那日我斩杀了十八个欺辱女子的恶贼,恶贼头子武功好,使一把九尺弯刀,跃身劈砍而来,一刀险些将我手臂斩作两半。”

    玉兰听得惊心:“嵇将军可……可打过了?”

    “自然是的打过了的,不过这条手臂险些被废。还好那时安将军请了最好大大夫来替我接骨,这才保了下来。”他说着有些遗憾,眼神中只有淡淡缅怀,“安将军待将士极好,是一个令人信服仰慕的将领。”说罢却笑起来,“如今我手下的将士见了此疤,皆不敢轻易造次。故而我想,玉兰姑娘脸上有此伤痕,想来也是做了骁勇的事情,是勇敢之人。”

    “那日栖云轩大火……”玉兰指尖触摸自个儿的脸颊凹陷,心头一软,“多谢嵇将军宽慰。”

    嵇昭邺拱手:“明贵妃惊骇动了胎气,姑娘临危不乱,坐在奔马上亦不害怕,反而指路清晰,我是很佩服的。玉兰姑娘不必介怀脸颊上的此等小事。物件用久了也有磨痕,人生在世哪有不留痕迹的。这些疤痕,岂不是咱们活过的证据?”

    “哎……”玉兰陡然清明开悟。

    嵇昭邺摆手:“玉兰姑娘照顾明贵妃要紧,先且忙罢,我告辞了。”

    玉兰目送他走了,隐隐听见殿中传来人声,连忙撩裙又往回赶。她跨过绛河殿的台阶儿,见慕北易还在屏前踱步,她刻意避过去了,从侧门进了寝殿。

    枕春的呼喊声已经很微弱了,整个寝殿被血气充斥着。元月是最冷的,又恰逢大雪纷飞,没人敢去打开窗户。玉兰倒了一盆滚热的水,便往榻前送,骤然听见帷幔后头枕春一声沙哑的哭喊,便死寂般没了声音。

    她惊了一跳,手上的铜盆砰嗵一声砸落在地,滚热的水立时弥漫起白雾蒸汽。

    “娘娘?娘娘!”玉兰手足无措地撩开帷幔,红着眼眶往里头急急看去。

    只见苏白抱着一个金缎绣福字的襁褓,冲玉兰喜呼道:“快看啊!母子平安!”

    玉兰霎时才觉出脚上滚热的开水烫得刺痛,是又欢欣又疼痛,喜极而泣。

    元月一十九日,枕春诞下五皇子。一个漂亮健康的白皙可爱的孩子。

    从血缘上说,也是大魏国如今最尊贵的皇子了。

    慕北易抱在手上的时候,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压制内心的狂喜。

    他追封安灵均为上柱国大将军,凌驾于柳柱国之上。

    这是大魏国的第一位上柱国,在朱雀大街尽头的英灵碑下埋了衣冠的唯一一位上柱国。满城百姓皆在英灵碑前的河流里放莲灯,祈求这位年轻殉国的上柱国大将军来世永见太平。

    嵇昭邺受封依旧是首席的功勋,继任雁北都护府大都督一职,将接替安灵均,继续守护雁北的安宁。

    为安抚安家,慕北易破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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