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远阳满是水汽的眼睛望着他,用鼻音嗯了声,“我知道了,不抽,我戒掉。”

    喝得不多,他回家第一件事是冲澡,冲掉身上杂乱无章的气味。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赵远阳是换上睡衣才从浴室出去的,霍戎听见他这边水声停了,便敲了敲衣帽间的门,“阳阳,衣服穿好没?”

    “穿好了。”

    霍戎给他端了牛奶进来,又给他拿了两粒糖果似的药,“维c,可以解酒的。”

    手掌靠在他嘴边,赵远阳撩起眼皮看他,濡湿的眼眸像鹿。

    他微微张开嘴,霍戎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把两粒维c一粒粒地放到他的嘴巴里,像喂小孩儿。

    维c酸甜的气味在舌尖上停留,赵远阳慢慢将它含化,他双手捧着杯子,喝牛奶的时候还会舔嘴唇,双颊潮红,眼睛水润。和方才那个窝在酒吧卡座角落,叼着雪茄,摇着白兰地的赵远阳,是两个人。

    霍戎拿了吹风机过来,给他吹头。

    赵远阳在戎哥的手插进他发间的时候僵了一瞬,那指腹出乎意料地变得软了,似乎那些陈旧的枪茧都磨灭了,柔软地按在头皮上,叫他全身发麻。

    他仰头,望着低头看自己的霍戎,“哥,我还是自己来吧。”

    赵远阳把自己的这种不自在,解释为恐同,哪怕戎哥现在肯定还没喜欢上自己,他也觉得有点别扭。

    “阳阳听话,把牛奶喝了。”霍戎的声音里含着不容置喙,眼睛很深地注视着他。

    赵远阳又仰头看他,最后嗯了一声,低头,无害地露出后颈。

    霍戎打开吹风机,赵远阳头发短,但是比学校里要求的寸头要长。他只感觉到吹风机在自己头顶上方盘旋了一分钟左右,呼呼的暖风和男人手指粗热的触感叫赵远阳浑身都绷紧。

    觉得脖子那块很痒,好似有人在吹气一般。

    乃至于赵远阳在睡觉时,都能感觉到一股灼热的风,挥之不去。

    赵远阳房间熄灯后,霍戎推开露台的门。夜里有风声,也有忽近忽远的汽笛、蝉鸣。

    他站在露台的栅栏旁,点上一支赵远阳送他的雪茄,那股独特的淡淡的香味在嘴里流连片刻,他再轻轻吐出。露台旁有个洗手台,约莫是水龙头没关紧,一滴滴的水声,啪嗒落在地上。

    阖静的黑夜里,远处大风车上的光源依次减弱,一点橘红的光照亮他的脸,等这燃烧的光越烧越亮,最后熄灭,霍戎才转身回了屋。

    他轻轻推开赵远阳的房间门,看见他睡姿一如既往的奇特,他走到床边,手握着他冰凉的脚踝,继而用被子盖住。

    他还想揭开被子,让赵远阳从被子里钻出来呼吸,可又怕他让自己给吵醒了。霍戎在床边站了一会儿,眼睛瞥到床头的相框,相框上还挂了一条银质的钥匙,在漆黑的屋里泛着冷光。

    晚上喝了酒,睡得熟,赵远阳根本感觉不到戎哥进来过。

    窗帘紧闭的房间,哪怕日上三竿了,他也一点不知道,依旧沉浸在梦乡。

    约莫是昨晚上喝了烈酒、抽了阿拉伯水烟和雪茄的缘故,导致赵远阳起床的时候,嗓子又干又疼,鼻子还有点瓮,像是感冒了一般。

    他觉得胃不太舒服,想吃点清淡的。

    结果霍戎像是知道他的想法般,给他准备了清淡的白粥,咸蛋切成四瓣,蛋黄在白瓷盘上流着金色的油。

    粥里只加了一点点姜丝,几滴香油,少量的盐和面上数的过来的葱花。

    赵远阳把蛋黄挑来吃了,剩下四瓣月牙似的蛋白,霍戎倒是一点不嫌弃,也不责备赵远阳挑食,夹起蛋白就泡在粥里,像是把这件事当成一种乐趣一般。

    赵远阳看见了,倒是什么也没说,他喝了两碗热腾腾的粥,胃里总算是舒服一些了。

    其实他这个时候,只有浅表性胃炎罢了,不严重,很容易治愈。但他一直不在乎,加上饮食不规律、抽烟酗酒,后来一拖再拖,就拖成了很严重的胃病。

    赵远阳不是个很能忍痛的人,戎哥在身边的时候,他每次都疼得死去活来,浑身是汗。结果等他一个人的时候,他却一声不吭地忍耐,自己吃药、吃点止痛的,再吃点安眠的,就这么度过一整晚。

    第二天又像铁打的一般,半夜去山路赛车场跟人比赛,不拿命当命。

    下午,趁着秋高气爽,赵远阳去马棚和闪电联络了会儿感情。闪电脾气似乎不太好,但是对着赵远阳,它又没什么脾气。

    但他对上次的事还有点阴影,不太敢上马。

    霍戎给闪电喂了点麦子,接着牵着马出了马棚,“阳阳过来,你先上马。”

    “可是……”他不敢啊,万一闪电又腾地把他甩开、或者突然挣脱缰绳狂奔起来,他怎么办?

    霍戎一手牵着缰绳,一手顺着闪电的颈部,他回过头来。

    赵远阳看着他的脸,秋日阳光下的深邃眉眼,挺直鼻梁下是线条优美的嘴唇,霍戎笑了笑,“别怕,闪电听我话,我抱着你,。”

    那笑容几乎迷惑了赵远阳,等反应过来戎哥什么意思,他已经点了头。

    第21章

    点了头作了数的事,自然不能反悔。

    赵远阳注视着霍戎,又抬头看看闪电。虽然纯血马是一种轻型马,但闪电的体型在轻型马里,算得上是壮的,载两个大男人肯定是没问题的,就是马鞍……

    那马鞍宽度不太合适,他和戎哥要是两个都坐上去,上半身、包括臀胯,势必会紧紧贴在一起。

    赵远阳觉得这已经超过了他的接受范围了,太犯规了。

    霍戎看他久久不动,又唤了句:“我教你你就会了,别怕。”

    赵远阳眉头都皱起来,他不是怕马,他是怕霍戎。

    “阳阳,过来。”

    霍戎是习惯于发号施令的人,哪怕他对赵远阳态度、语气都很软,那里面依旧含着让赵远阳不能反抗的东西。

    赵远阳手指烦躁地抓挠裤缝,黑色的马裤一衬,手腕手指都仿佛在发光。

    他没了办法,认命地走向霍戎。

    霍戎准备给他戴上手套,赵远阳不习惯,手一缩,顿了顿说:“哥你为什么不戴手套,就我戴?”

    “我手糙。”他解释,“来,手给我。”

    赵远阳重新伸出手,如霍戎所言,他手糙,不仅糙,颜色还深,深麦色的手掌捏着他的手心,慢慢把小羊皮的手套给他戴上去。

    那又糙又热的指腹擦过赵远阳的肌肤,让他心生退意。

    什么骑马,简直就是在占他便宜!

    可赵远阳知道,戎哥坚决没那个意思,都怪他自己想歪。

    给他戴完手套,霍戎又开始摸他,检查他身上装备都牢靠没。赵远阳一句话不说,绷着身体、也不反抗。

    熬到上马,才是噩梦开始。

    赵远阳踩着马镫,霍戎怕他摔,或者说是给他安全感,手掌轻轻扶着他的腰,在赵远阳跨坐上去那一刻,霍戎也翻身上马。

    他的胸膛热热地紧贴着赵远阳的后背,肉贴肉,他的大腿和赵远阳的并着,他的脚踏着马镫,赵远阳的脚没地儿放了,霍戎就说:“踩我脚上。”

    他的手穿过赵远阳的腰,牵着缰绳。

    赵远阳感觉后背贴了块烙铁,烫得他浑身难受。

    他的脚尖挨着戎哥的鳄鱼皮马靴,不敢使劲。

    马鞍不够宽,赵远阳感觉到自己屁股那里贴着个什么东西,也烫,火烧似的烫,叫他想撂担子了。

    他僵硬得如同凝固在戎哥的掌心般,像个木雕。

    霍戎还以为他是紧张,轻笑,“别紧张。”他轻轻用小腿勾了下马腹,闪电慢吞吞地挪动脚步,开始慢步向前。

    “闪电很听话吧?”他说话时热气吹在赵远阳耳廓,“阳阳,你要克服恐惧知道吗,上次是意外。”

    赵远阳僵硬地点了下头,“我不害怕马。”

    霍戎当他是逞强,绷成这样了还说不害怕呢。

    赵远阳虽然紧张,但是也有认真在学习,学习他握缰绳的手法,学习他身体的律动。忽略那自然而然揽着他腰的手臂,微凉的秋风一吹,向日葵花田全部波浪似的朝着一个方向晃,金色的香气扑鼻而来。

    霍戎声音不大地给他讲解着要点,单手持四缰,另一只手则牢牢护着赵远阳。

    他轻轻驱使着马,在花田旁的草地上踱步。

    “持缰的时候,不能死勒,你要跟着马头颈的动作来运动,手的动作要与马嘴的动作相协调。”

    “来,你试试。”他把四根缰绳全部交给赵远阳。

    赵远阳轻轻握住,霍戎的大手就在他手旁边,谨防他出错。

    “手腕保持柔软,”他捏住赵远阳的肩膀,声音就在他耳边,低沉的,专注的,“……肩膀和肘用力,用巧劲,手腕别这么紧。”

    他说着,握住赵远阳的手腕,“放松……放松……”

    可赵远阳就是放松不下来。

    他的教学持续了好一会儿,这才进行下一步,“起快步的时候我们身体要跟着马的步伐……”说到这里,赵远阳明显感觉不一样了,马的脚步加快,很陡,霍戎一下抱着他的腰,在马背上直接起立,赵远阳猛地用力踩在戎哥脚上,他的腰被人死死揽着,揽着他一秒后又重新坐回去。

    “就像这样,闪电运步中间有个腾空期,要微微起来一点。”

    “现在上升到快步了,我们得这样。”他身体前倾,压住赵远阳,那股从后背而来的压迫气息叫赵远阳喘不过气,听不清戎哥在说些什么了。

    “和马靠得更近,和它的运步相协调。”

    赵远阳下意识地挪动了下屁股,霍戎身体一前倾,就好像顶着他屁股似的。

    他一动,霍戎立马掐住他的腰,“阳阳。”

    那手掌几乎落在他的臀旁,“屁股别动,这时是动肩膀,腰别软。”大约是运动的原因,赵远阳身上流了许多汗,脸颊上也密布着汗,因为戴着手套,他不时用手肘去擦。而霍戎的胸膛越来越热、越来越热,汗味交杂,那股男性气息环绕他全身,靠那么近不说,手还乱摸!

    这下赵远阳终于忍不住了,“哥,停会儿,我累了,想休息。”

    他微微回头,侧脸在夕阳下呈现出美好的少年轮廓。

    霍戎勒住缰绳,慢慢停下马,“今天就到这里吧。”

    他先下马,赵远阳后下,差不多是霍戎抱着他下马的。

    一从马上下来,赵远阳就觉得终于能呼吸了,黄昏的暮色照在黑色的马匹身上,那皮毛泛着橘色的光。而霍戎,整个人也镀上金边,人高腿长,眉毛很浓,鼻梁挺直。

    眼睛和发丝都透着金色,这会儿,他倒真的像是一个混血了。

    赵远阳转身,摘掉手套,“我去洗澡了。”

    他觉得全身都粘腻,尤其屁股和背,是重灾区。屁股在马鞍上坐得全是汗,背那样紧密地贴着戎哥的胸膛,也淌了好多汗。大腿内侧热热的,进了房间,赵远阳脱掉马裤,才看见大腿那里红了一大片。

    骑马的时候还没察觉,因为他大部分的注意力,都被戎哥转移了。

    这一次洗澡,花费比平常要多的时间,他虽然不乏运动,但是和戎哥那种不一样,赵远阳的运动,就是跑跑步,打打网球什么的,细皮嫩肉。

    洗完后,他换上宽松的家居服后才从浴室出来。

    赵远阳捡起地上脱掉的马术服,推开衣帽间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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