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衣帽间,自己一锁门,他就不能随意出入了。

    赵远阳顺便在衣帽间把衣服给换了。他每天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脱掉校服,校服不在身上了,会觉得少了许多束缚。

    他猜这些事约莫是从早上,他去上学后开始的,到下午回来,几乎已经按部就班地改造完工了。

    赵远阳把书包放下,坐在书桌前那张象牙白的牛皮沙发上——是他喜欢的柔软感,一靠上去,简直像是坐在棉花糖里般,太软太舒服了,和书桌的高度正好契合。

    他四下看看,发现这些新的家具,正好都适合过冬,处处都透着暖意。

    霍戎坐在他旁边,沙发太软了,他一坐上来,就像个山,要把沙发压垮了似的。

    赵远阳明显地感觉到了旁边座位的塌陷。

    霍戎问他喜不喜欢新的装潢。

    赵远阳点头,问他:“哥,怎么突然想着换家具了?”

    “觉得你会喜欢,”霍戎坐姿很端正,哪怕坐在这么软的沙发上,他依旧是挺直着背脊的,不像赵远阳,骨头都没了。他看着远阳,又问:“沙发舒服吗?”

    “舒服是挺舒服的,就是靠着困,想打盹。”赵远阳蹬掉拖鞋,把脚也拿上来。

    冬天他在房间里的时候,一般都会穿袜子,他比谁都怕冷,但今天他进门就脱了,考试考得满身汗,脚上也是汗,比运动还累。

    为了不碰到霍戎,他曲着腿,懒懒地靠着柔软的靠垫。

    霍戎低头看他似乎的比白色沙发还要白的脚,眼睛眯了下。

    赵远阳还在说话:“哥啊,衣帽间怎么没改啊,我都这么大了,怎么可以继续跟你……”他话没说完,就戛然而止了。

    他声音中止、瞪了大眼,戎哥居然在摸他的脚!

    这也太明目张胆了!

    赵远阳不由得想起上次他跳高、脚崴了,霍戎就那样摸他的脚。不过那次是因为受伤、意外,这次真的是占便宜吧?

    赵远阳简直忍无可忍了。

    霍戎的肤色深,哪怕离开开普敦几个月了,也没能白一丁点回来。

    对比着这崭新的白色沙发、对比着赵远阳光溜溜的白皙的脚,实在太黑了。

    他脚往回抽:“干嘛啊你?”

    霍戎有理有据:“不穿袜子,摸摸看你冷不冷。”说着,他双手都上来,捧着赵远阳的两只脚,像是真的在试探温度,又像是占便宜。

    赵远阳红了耳根:“可是我不冷,一点也不冷,我现在就去穿袜子,你……哎你别摸了。”

    霍戎看他脸红,手也没撤走,反倒直接把他的双脚放到自己的腿上,拿手暖着。

    还低声问他:“我手暖和吗?”

    “暖是暖,但……我、我…”赵远阳支吾着,咳了声,“…不过我还是穿袜子吧,别那样摸了。”

    霍戎没动,“暖吗?”

    赵远阳有气无力地嗯了声,觉得他真是蛮。

    一点也不讲理。

    他难受得要死,想干脆地拒绝了,又怕戎哥被他的话伤了心。纠结来纠结去,最后还是没辙。

    他心里叹气,干脆眼睛一闭,摸吧摸吧,摸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霍戎没摸来摸去的,就是那么安静地捧着,没动。他人长得像山般高大,力气也大,但对着赵远阳时,他把力气都收敛了回去,动作很轻柔。

    赵远阳继续刚才的话题:“哥…我们……衣帽间…还是用一个吗?”

    霍戎点头,神色未变:“要拆分的话,得重新造堵墙出来,工程量太大了。”

    赵远阳觉得他在声东击西,什么工程大……呸呸呸,明明一天就能完工的事!如果这都叫工程量大的话,那全套换家具换地毯,不是要更复杂些吗?

    他也不想继续纠缠这个问题了,好在作息不同,加上他谨慎,没怎么遇见过尴尬。

    “前几天我问你想要什么,你说什么都不想要。”他黑沉的眼睛注视着赵远阳,“真的没什么特别想要的吗?”

    赵远阳摇头,从前他日子过得让人羡慕,什么都不缺,有花不光的钱,还有那么多人爱他,是标准的人生赢家,但他真没有想要的东西,所以整天都是找乐子玩刺激,什么没玩过玩什么。

    只要他想要的,都能得到。

    可赵远阳那么活着,看着比旁人肆意潇洒,却从没爱过一个人。

    重生了,他一心想报仇雪恨,可报仇太简单了,没点难度。如果现在问他有什么想要的,就想让戎哥真的把他收养了,名义上盖个章,成为真的一家人。

    这样,他们就能皆大欢喜了,霍戎也会顾着这层关系,不会打他的主意。

    但难就难在,霍戎根本没法真正地收养他。

    赵远阳低头,看着他的手掌。

    霍戎手上很多枪茧,有伤口和疤痕,是枪林弹雨的男人。

    不仅手上,背上,胸口,也是一样。

    而赵远阳,是打出生起就没做过家务活,连自己的书桌都收拾不好。他小时候上学就不爱做作业,长大了也是学渣,一天到晚只知道玩乐。

    是养尊处优的少爷。

    别看身上有点肌肉,还有六块腹肌,可都是花架子,对上霍戎这样人男人,是断然拧不过的。

    他的手和自己的脚有着明显的色差,那色差几乎有些刺目,让赵远阳喉咙有些发干,男人摸男人的脚,太不正常了。

    这时,霍戎突然动了下。

    他听力非常好,是从小训练的,赵远阳有时候看似超小声的嘀咕,他都能听得见。

    而他在自己房间里,远阳在隔壁房里要是做点什么,他也立刻能听见。

    所以他必须住在安静的地方才行,可是这个城市,正在日新月异地发展当中,靠近远阳学校的地方找不到很合适的地盘。

    但运气好,赶上这葵园还没对外开放。

    房子正好建在葵园很里面的位置,从大门开车到房子外面,至少要两三分钟。

    这有些接近于与世隔绝的桃源了,让他因为异于常人的听力而受到的困扰减弱了许多。

    ——外面客厅完工了,人走了,他听见了。

    霍戎这下终于放开他的脚了,远阳的脚摸着舒服,像块暖玉,突然放了,他还有些舍不得。

    赵远阳突然脱困了,就赶紧去把袜子穿上,免得等下戎哥又假借他脚冷之名,行占便宜之实。

    而且他还故意当着霍戎的面把袜子穿上,故意气他。

    我穿了袜子,没理由了吧!

    霍戎没气,只是觉得好笑,觉得阳阳可爱得犯规了。把他当孩子对待吧,似乎不对,明明是大人了,但又不够成熟,所以还是得当孩子对待。

    偶尔逗一逗,太有趣了。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红色的夕阳从天边落下,太阳蹒跚着离开大地。

    客厅刚换上的灯开了。

    那灯是树枝状,暖黄色的光非常亮,在地毯上投射出千奇百怪向外张开的树影。

    魏海送的蛋糕很大,足足有四层,得放在推车上。他下午一签收就让人拿去冷藏了,现在送过来,还是冰冷的,奶油凝固得很漂亮。

    霍戎是不知道远阳的朋友会送蛋糕过来,提前让家里的西点师傅做了个。

    家里的西点师做的蛋糕、相比起魏海送的那个就很小了,但贵在精致。

    赵远阳看着眼馋,一点也不想吃饭,就只想把两个蛋糕全都吃了。

    他捏起一块巧克力吃,“我决定了,晚上不吃饭了,我就吃蛋糕了。”

    听见他的话,霍戎没说不许。他把灯关了,点上蜡烛再让他许愿。

    这些都是他听别人说的,事实上,霍戎从没给人过过生日,他自己也没这个习惯。突然要给一个孩子过十七岁生日,他是什么都不知道,对此很茫然。

    而赵远阳过生日一向是要开派对的,他不许愿,不来那一套,霍戎让他许愿的时候,他闭着眼睛,什么也没想,等了几秒就睁开了。

    他正准备吹蜡烛,腮帮都鼓起了——霍戎的手就快他一步过去了,拇指和食指直接把那两个数字蜡烛给碾灭了。

    赵远阳:“……”

    “阳阳,蜡烛还留着做纪念吗?”灯关了,蜡烛也灭了,他的声音在黑暗里只有一个轮廓。

    赵远阳有气无力地应了声:“丢掉吧,蜡烛又不能吃,明年也不能用。”

    他现在看不太清,因为霍戎为了达到黑暗的效果,把所有窗帘都拉上了,严丝合缝的。只有屋顶,几面斜着的窗户是没有窗帘的,透出些许月光进来。

    赵远阳摸索着就拿起了勺子,在外侧的奶油上刮了勺。

    没外人,蛋糕都不用切,省事了不说,戎哥也不怎么吃甜——也就是说,他可以独占两个大蛋糕了。

    霍戎在黑暗里也能看清,他把灯打开了,而赵远阳已经摸黑偷吃了好几口,唇角都是奶油。

    还伸出舌头舔。

    他一手拿勺子一手拿叉子,去叉蛋糕上的草莓,但巧克力易碎,勺子叉子都不管用,他低头,直接用叼的。

    他鼻子上都沾了奶油,结果自己还不知道。

    吃个蛋糕,却吃得像个花猫,霍戎好笑地伸手给他擦掉了鼻尖那点,“慢点吃,哥不跟你抢。”

    赵远阳唔的一声,舔着勺子扭头,嘴巴还在动:“哥,你一点也不吃?”

    “阳阳多吃点。”霍戎眼睛在笑,空气里弥漫着奶油的香甜气味,是他从前不喜欢的味道,现在却觉得是好闻的,像远阳,甚至第一次有了想尝试的想法。

    蛋糕是专门为他多加了糖的,吃着甜腻,赵远阳却喜欢这味道,甜食总是让人感到幸福。

    他吃得幸福,看得人也觉得幸福,觉得这孩子活得快乐,一点烦恼都没有。

    是霍戎向往的模样。

    于是赵远阳就发现,刚刚还说着不吃的戎哥,脑袋突然歪过来,冷不丁道:“阳阳喂我吃一口?”

    他声音低柔,就落在赵远阳耳边。

    赵远阳手倏地顿在空中,眼睛转了转,想找个干净的勺子给他。

    勺子他刚舔过,要是喂霍戎吃蛋糕,那不就是……得多尴尬啊……赵远阳手没动,没有自己吃的意思,也没有喂他吃的意思。

    霍戎只看着他。

    赵远阳觉得他厚颜无耻,很想凶他,喂什么喂,自己没长手吗——可他又不能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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