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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孩子都是天生畏难的。

    太子在途中背过几句,然后便能躲就躲,早前天子事忙,说且放他几日,等从舟城回来,就亲自盯着太子念《五目记》。

    后来便出了怀城之乱。

    直至眼下,见太子同沈将军在一处,朗声背着《五目记》,有板有眼,虽然也会畏难,但有沈将军在,还是在认真继续着。

    以前总盼着天子能有时间陪着殿下,但天子日理万机,能抽出的时间其实很少,虽然也会严厉,但大抵心中是慈目,又觉得对殿下愧疚,所以终究心软,所以背书也好,挑食也好,总是两日紧两日松的。

    但沈将军这处不同。

    殿下觉得生硬拗口想放弃的时候,沈将军却一直在温和耐性地同殿下一起坚持着。

    方嬷嬷忽得不怎么做声了。

    看向殿下和沈将军的时候,悄悄敛了目光。

    “方嬷嬷。”启善来唤。

    “启善公公?”方嬷嬷转身看向启善。

    启善笑了笑,“方嬷嬷可否借一步说话?”

    方嬷嬷看了看沈辞和阿念两人,见他们在一处背书倒也没什么要在一侧盯着的,遂应好,又同启善一道踱步至稍远处。

    “启善公公说吧。”方嬷嬷看他。

    方嬷嬷在宫中的资历老,启善朝她拱手,“嬷嬷,陛下有句话让捎带给嬷嬷。”

    方嬷嬷微楞,“说吧。”

    启善低声道,“陛下说,若方嬷嬷回了,告知方嬷嬷一声——殿下的事,悉数让将军做主即可,嬷嬷从旁照顾既是。”

    方嬷嬷意外。

    启善继续道,“紫衣卫皆听令于将军,一路之事,让将军拿主意,不必避讳。”

    启善说完,方嬷嬷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启善提醒,“就这些了,嬷嬷。”

    方嬷嬷方才反应过来,“好。”

    启善说完,再去忙旁的事情去了,方嬷嬷心中波澜,再转眸看向沈辞同阿念时,见沈辞伸手摸了摸阿念的头,而后,将一侧的书本放下,开始同阿念一道练习匕首。

    方嬷嬷其实心惊。

    殿下这么小,怎么能……

    方嬷嬷正欲上前,脚下又忽然驻足,想起启善方才提醒的话——殿下的事,悉数让将军做主即可,嬷嬷从旁照顾既是。

    方嬷嬷停下脚步。

    天子心中惯来有数,方嬷嬷再觉得不妥,也不会糊涂到忤逆天子的程度。

    紫衣卫是天子近卫,尤其池宏鹰这处,口风应当是紧的。

    方嬷嬷轻叹。

    方嬷嬷目光再放在沈辞和阿念身上时,见父子两人似是累了,中途歇着,方嬷嬷上前时正好听到沈辞朝阿念道,“行军用的水囊,都得随身带着,给。”

    阿念惊喜,“沈叔叔,是给我的吗?”

    沈辞颔首,“嗯,当换的都换过了,这是给殿下的。”

    阿念觉得新奇,又看看沈念手中,欢喜道,“我们一人一个吗?”

    “嗯,一人一个。”沈辞笑。

    阿念捧着水囊开始喝,欢喜都写在脸上。

    一面喝水,还一面笑盈盈看着沈辞。

    沈辞忍不住笑,“别呛住。”

    话音刚落,阿念便“噗”得一声呛了出来。

    接连咳嗽了好几声,连眼睛都憋红了!

    是呛到了。

    “沈……叔叔……”阿念难受,一面咳,一面唤他。

    他笑了笑,替他轻轻拍了拍背,“男子汉,勇敢些!”

    不远处,方嬷嬷吓坏,连忙快步上前,“殿下,没事吧殿下?”

    太子可是万金之躯!

    沈辞朝方嬷嬷笑道,“没事,呛口水而已,很快就会好。”

    呛口水而已?

    眼底都红了。

    方嬷嬷正欲开口,想说太子自幼金贵娇惯,天子都舍不得太子受些委屈的……但见阿念仰头,忽得笑了出来,“没事了~”

    沈辞叮嘱,“下次要慢些,呛过一回再呛第二回 就丢人了!”

    “知道了!”阿念大声。

    方嬷嬷看呆。

    正好沈辞朝她看过来,“方嬷嬷,殿下的衣裳湿了,怕染风寒,带殿下去换身衣裳吧,差不多时候便要出发了。”

    “哦,好。”方嬷嬷这才回神,正好见沈将军身边的薛超回来了。

    沈将军便同薛超一道离开。

    方嬷嬷目光落在太子身上,难怪说衣裳湿了,怕染风寒,瞅着模样都能拧得出水来来。太子的性子随天子,早前不怎么喜欢动弹,玩得时候也很少这样出汗过。

    方才不仅挥匕首,也还扎马步,又窜上窜下的。

    不累才怪。

    但也竟然坚持住了。

    “方嬷嬷,你刚才看到了吗?”阿念朝她比划匕首的动作。

    方嬷嬷吓一跳。

    阿念笑道,“不会的,按下安全格才能拔出匕首的!”

    方嬷嬷笑道,“好好好,殿下,同奴家去换身衣服吧,省得着凉了。”

    “好!”阿念高兴了,便也应得额外有力。

    方嬷嬷忽然觉得眼下也挺好。

    倒真多了些男孩子的气概了。

    沈辞同薛超一道,余光瞥到方嬷嬷带了阿念离开,遂才问道,“怎么样,有消息吗?”

    薛超颔首,“有,但初步打听的,不算全,先来告诉将军一声,明日后,属下可能还要往别处打听去,怕是不能同将军一路,等到曲城再同将军会和。”

    沈辞点头。

    薛超道,“哈尔米亚是西戎普益部落的人,普益部落在西戎的西边,所以我们接触得很少。这些年间,西戎东边的几个部落都安稳,没有太大战事,但西边的部落一直在内乱,哈尔米亚统一了西戎西边的五个部落。”

    “五个部落?”沈辞意外。

    薛超点头,“西戎部落之间很难相互认同,这个哈尔米亚不仅骁勇善战,而且心思机敏,这几个部落要么是被他打了,要么是被他救助过,都愿意跟着他,但哈尔米亚很低调,这些消息藏得很深,所以连西戎东边的部落都近乎不知晓,只知晓他是普益部落的首领,哈尔米亚单于。”

    沈辞低头听着。

    薛超继续道,“西戎一族有不成文的规定,当一个部落的首领能够统帅八个部落,他的称呼就会从单于改为大单于。哈尔米亚野心勃勃,但同时疑心很重,他也在戒备西戎东边的部落,我们在更东边,所以很少能听到关于哈尔米亚相关的事……将军,哈尔米亚是大漠上的枭雄,这样的人,不应当会来燕韩,肯定有目的。”

    沈辞垂眸,“我知道了,你继续打听,也留意周遭是否有哈尔米亚的动向,还有自己务必小心,不要硬碰,有休息及时通知我。”

    “是!”薛超拱手,“我会尽快到曲城与将军汇合。”

    “去吧。”沈辞颔首。

    待得薛超走远,胡大夫也正好快步来了苑中,“将军,听池将军说马上要上路了,上路前将药换了吧,也顺道检查下伤口。”

    “好。”沈辞温声。

    沈辞伤得很重时,包扎纱布和绷带大半日就要一换。

    前前后后也半月有余了,除却早前同谭光思厮杀在一处时再次撕裂的伤口,其实不少伤口都已经结痂。

    换药的频率也从之前的大半日一换,到一日半一换,再到眼下,三日一换。

    胡大夫解下绷带,仔细检查伤口,“将军恢复得很快,伤口没什么大碍,倒是真用不上再一两个月,若是快些,兴许半个月就能好,但还需将养着。”

    “劳烦胡大夫。”沈辞坐好。

    胡大夫从背上开始涂药,背上的伤口愈合得最快,上药的时候近乎已经没有刺痛感了,也能同胡大夫一道说话,就是胸前的伤口还有深。

    胡大夫一面上药,一面同他叹道,“只是将军即便这身即便伤好了,也会留下不少疤痕,”

    沈辞笑,“军中之人,岂会没有伤疤的?真要是一身细皮嫩肉,还不有问题?”

    胡大夫也跟着笑起来。

    “好了,将军。”胡大夫包扎完。

    沈辞穿衣,夏日衣裳单薄,也透气。

    胡大夫的儿子便是战死在立城边关,眼下知晓沈辞是立城驻军的将领,这又一路同行了许久,算共患难过,所以亲厚,便也开口问道,“也没问起过将军,可有妻儿?”

    沈辞愣住。

    在立城不会有人这么问他,在家中,旁人更清楚,反倒是胡大夫这样并不清楚实情的才会问起。

    但不知为何,胡大夫问起时,他正好在低着头系衣扣,指尖微微顿了顿,温和醇厚的声音应道,“有了。”

    “哟~”胡大夫意外。

    瞅着平日里周遭都没有人提起过此事,他还以为,还以为将军尚未成亲,却没想到沈将军妻儿都有了。

    胡大夫叹道,“将军眼下受伤,夫人定是担心坏了。”

    沈辞脸色微红,“她是很担心……”

    胡大夫见他模样,知晓他是想念夫人了,便又笑道,“将军久在立城,夫人可是随将军在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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