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的洗浴用品,寻常百姓家都用,即是用猪的胰脏加入土碱和大油,搅拌捣制,做成个肥皂的形状,拿来洗手洗脸,还能防冻防裂。

    这匹良驹所用的胰子,当真与寻常百姓家的不同,只用鼻息探闻,就知内里含了蜂蜜、麝香、樟脑和冰片。藕荷色的洛紫菀花瓣捣碎榨汁,掺在胰子里,将这马儿的一身雪青色皮毛刷洗得愈发透亮醇郁,遍体柔香。

    息栈见这马骨肉亭匀,皮相华美,啼鸣清透,又得马厩管事的厚待,知晓定然是一匹难得的好马。

    “伙计,这马可是卖的?”

    “唔?当然是卖的,这可是俺们飞龙厩的宝马!”

    少年十分动心:“你要价多少?”

    伙计的两只小眉眼飞速在少年身上打量一圈儿,一看那一身破破烂烂的羊羔皮,不由得冷笑一声:“客官真心打听?只怕你出不起这多银子!”

    “你说说看?”

    “五百块大洋,不还价!”

    “五百大洋?要这多银子?”

    “客官您自己看好了,这是啥样的马!这样的神驹宝马,本地千里挑一,俺们飞龙厩的镇宅之马!”

    “此马可有名号?”

    “当然!俺们家掌柜的给的名字,‘雪影追云騠(tí)’!”

    息栈摸了摸怀里鼓囊囊的小荷包,心下郁闷了。

    五百块他是当真买不起,自己跟大掌柜出山做一趟活儿,也就分到二三十块片子,这些日子很用心地攒了一百多个片子,今日全揣在怀里带来了。

    这一百块也就能买下追云騠那两瓣肥肥壮壮的马屁股!

    镇三关晃晃悠悠走过来看了一眼,问道:“喜欢这个?喜欢就买呗!”

    “唔,我再去看看别的……”

    男人不耐烦了:“还看?你都绕了八圈儿了,马都给你看累了,你不累啊?!老子走得乏了,你赶紧的,别墨迹得跟个娘们儿似的!就这个吧,看得出来是一匹好马!”

    一旁的马厩伙计撇撇嘴,轻蔑地搭茬:“哼,当然是好马!这位客官,五百块~~~!”

    镇三关黑眉一挑,走上前拎起马下巴,掰开看了看牙口,又前后左右打量一番,最后骑上去跑了两圈儿。

    男人骑马的姿势诱人地潇洒,肩膀斜侧,小腹收紧,腰杆韧道,胯间松弛,两腿牢牢钳制马儿的双肋。追云騠在他的胯下欢畅清俊地迈步撒奔,甩头抖颈,惬意快哉!

    大掌柜翻身下马,缰绳扔给息栈:“马不错,就要这个!伙计,找你们管事的来收银子!”

    伙计一听这话,才知道来了出手阔绰的大主顾,瞳仁倏地瞪成两颗铃铛,比那两只马眼睛还亮还圆,忙不迭地应声而去。

    息栈连忙对大掌柜说道:“不要了吧,这马价钱太贵!”

    “不贵,老子给你买!”

    “……我不用你给我买,我要自己买。”

    “咋了?为啥不要俺给你买?”

    “我自己挣了片子的,怎好总是用你的?再说了,你时常私下用钱给我买东西,让其他伙计知道了,总是不好的……”

    “老子用的自己那一份儿片子,又没用绺子里的钱!”

    “……当真?”

    话说每个土匪绺子里分赃都有严格规矩,抢到的财物据实分配,任何人不得私自占有,也包括大当家的。土匪分赃叫做“分篇挑片”,一般是将收成拆分成九份:二成归公,作为公款,修建山寨,购买枪炮弹药;一成眼线,打点外边儿那些“照局”的、“插千”的,也就是绺子收买安插在村屯庄户之间的内线;(1)

    一成奖赏,奖励有功人员;

    一成抚恤,给躺了的伙计家里送去的卖命钱;最后剩下的四成,全部公摊。

    当然,公摊的时候是要按资排辈儿的,大当家分的最多,一般可以拿到五六个人份,四梁能拿到三四个人份,八柱也至少拿双份,其余崽子们各人领一份,新挂柱的伙计按道理只能拿半份,尚处“试用期”。(2)

    这也就是为啥当时新来不久的小息栈竟然做了八柱,立时就有人眼红嫉妒得给他喂辣椒烟——一个来历不明、上山不久的小崽子,竟然就敢拿双份片子!

    而绺子里的“六律”之首,大当家的若私吞金银财物,按律枪决!

    这一条在土匪窝里何其重要,匪首的位子不是那么好做的,底下养着一两千个手里拿枪管子的狼崽子,别人凭啥服你,认你做老大?

    手里活儿硬自不必说,所谓的“管直、胆壮”——枪法绝准,出手敢打敢玩命;另外还得规矩摆得正,赏罚分明,绝不贪赃私揽。这一点镇三关一向心里有数,给息栈买吃的、穿的、用的,自然是从自己的褡裢里掏私钱,供给小羊羔的花销。

    息栈仍然觉得有些不妥,跟男人说道:“即便如此,前日里在玉门城内中枪躺了的那三个伙计,你才不过给每人抚恤了三百大洋。这一匹马的价钱几乎抵了两条人命,说出去总是不好……”

    “这两码事!用绺子里的钱有七道八道规矩管着,抚恤的那一份该是多少就是多少,一视同仁。老子这会儿用自己的钱,没人给俺定什么狗屁规矩,老子想咋花钱就咋花钱,想花多少就花多少,想给谁花就给谁花!你明白不?”

    息栈心下暖流涌动,暖意薰得他些微脸红,低声说道:“唔,我知晓的……只是,我又不是没有手没有脚,我自己挣了银子的……”

    俩人正掰扯着,马厩的管事和伙计一齐匆匆走来,二人一路点头哈腰,那表情形状与刚才已是大不相同。

    那管事的冲着镇三关一揖到底,陪着谄媚的笑脸说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没看出来是掌柜的三爷,来俺们这山野小店闲逛,多有得罪,三爷多多包涵!”

    镇三关面色一沉。一旁的息栈双目凛然,下意识地一步上前挡在了掌柜的身前:“你是何人?”

    “哎呦,这位小爷别误会,千万别误会啊!是俺家掌柜的让小人来跟三爷打一声招呼!”

    镇三关面无表情地问道:“你家掌柜的哪位?”

    “呵呵~~~,三爷您往楼上瞧!”

    二人顺着管事的指点,抬头往对街的酒楼上望去,安西城最富贵的鼎丰楼,二楼凭栏处斜倚着一位身着貂裘皮坎肩,头戴貂皮帽的俊秀男子。

    这人下巴上那一撮狗皮膏药似的小胡子实在太好认了,可不就是芨芨台的大掌柜,“云中雁”柴九!

    柴九爷此时神态悠闲,居高临下,端起手旁的小酒盅,对镇三关颔首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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