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白青珈去洛城试镜。

    昔日风光的女演员如今低声下气跟名不见经传的小偶像争个女二号。

    只因网络上爆出她和已婚男明星的丑闻。空穴来风的消息,可娱乐圈人人自危没有人帮她说话,网友们又看热闹不嫌事大,她也没个靠山。几个大花的粉丝早就看白青珈不爽,明明出道不过十年,风头就压过他们正主。凭什么?

    营销号成天编小作文,热搜爆了又爆。

    白青珈被经纪人催着在社交平台发声明澄清,公司也发通告买热搜为白青珈辩白,可恶意的人群胡乱揣测,普通朋友?谁信啊?

    谁不知道白青珈一脱成名艳星出身?文艺片《蝉蝉》让她初出茅庐就拿了国际影后,名声是好听了,其实真粉丝根本没几个。她一向不媚粉,社交平台也难得更新,不发自拍不打理物料,粉丝粘度不高,都是路人粉或者恶臭的所谓“肉体粉”罢了。

    原本打算等个把月风头过了就能继续拍戏,谁料那已婚男星一周后发了离婚声明。又在公众场合跟白青珈喊话表白。

    一时间白青珈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再澄清也是被骂奸夫淫妇勾搭不成反撕破脸皮。

    品牌方的解约合同一个接一个,她原本打算撂挑子不干了,可赔偿金数额又大,和公司的合同也没到期,她赔不起违约金,只能拍戏还钱。

    一条路封死,窗子也没给她留。

    原本谈好的女一号吹了,大制作电影也将她排斥在外。

    白青珈倒是没什么反应,躺在家里乐得清闲,经纪人叹气,随手甩过来一个本子。

    “《续火》,青年导演涂理,名气不高,不过运气好听说拉了个大佬投资,不会差到哪里去,片酬也不错。”

    “女二号挺出彩的,试试吧,打个翻身仗。”

    白青珈瘫在沙发上,懒洋洋翻开剧本。

    翻不过两页她就气笑了。

    “拍了几年的正剧辛辛苦苦穿上的衣服,现在又让我脱掉?”

    白青珈嗤笑,看着经纪人,嘴角翘起嘲讽的弧度。

    “偷情的恶女角色,你让我翻什么身?”

    经纪人坐在沙发上,生无可恋:“不会让你真脱,没那么大尺度。别挑了,黑红也是红,再说你这身段你这脸,到时候电影上了再营业营业,总能有点起色。”

    “你说你也是倒霉,林旭这个混蛋,明明跟你清清白白,偏要拉你下水。”

    “这下子洗也洗不清了。”

    白青珈不说话,低头看剧本。

    “青珈,为自己想想,也为我想想吧。”

    “好歹是个机会,试试吧。”

    昏暗的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小小的壁灯,白青珈借着微小的光线翻阅,光洁似玉的后颈微微垂下,显得脆弱。

    经纪人走过去摸摸她头,“明天就去洛城试镜,今晚别熬夜,明早自己化个妆,我七点来接你。”

    “咔哒。”

    大门被关上,白青珈垂下眼睛沉默了几秒,按灭唯一一盏壁灯。

    又去茶几上烟盒里摸一根烟,两瓣艳红的菱形唇含住烟嘴,打火机微小的光映出她一双冰冷带刺的眼。

    ——

    白青珈没有听话,凌晨四点才躺进卧室被子里眯了一会儿。

    经纪人七点准时到门口,她带着一副浓浓的黑眼圈去迎接。

    不理会经纪人的唠叨,她老神在在去刷牙洗脸。

    “快走吧祖宗,等等迟到怎么是好!让你化好妆在家里等我,这下好了,黑眼圈这么深,又不是试镜国宝啊!”

    经纪人碎碎念边拉着白青珈的手急急忙忙出门。

    “我看是没戏了你这个脸,再怎么漂亮也不能不打扮啊,还是个艳角。”

    白青珈拖鞋都没来得及换,吊带睡裙外匆匆套了件大衣就被扯着胳膊下楼上了车,包都没拿,只捧着个老干部似的保温杯加大衣兜里一只手机。

    经纪人气鼓鼓坐在右侧车座,看着窗外简直咬牙切齿。

    白青珈看了她许久,忍不住凑过去捏她脸,冷冷淡淡开口:“气什么,大不了我去乡下商演,总不至于饿死我们两个。”

    “你不嫌丢脸我嫌丢脸,珈珈!我不想你再过回那种苦日子。”

    白青珈抿了抿嘴,贴坐到她身旁,头靠在她肩上,许久说道:“我都知道的。”

    试镜的地方定在市中心一个五星酒店,北风吹得紧,看天气预报过几天该初雪了。白青珈踩着室内拖一下车就冻得有些后悔。早知就多穿一点。

    经纪人关了车门,一边碎碎念一边紧张捏手:“也不知道行不行。试镜的人本来是没几个的,这个饼原先也不吃香。不过后来那群子势利眼都是听说了有投资商的事才扑上来的,小成本片子现在成大ip了。喏,这酒店听说也是那投资商开的,好像是谈家的人。一出生就含着金钥匙,可不是我们这种命能比的,真可恨。”

    白青珈把半张脸埋进大衣领口取暖,默默跟着经纪人进了酒店。

    大堂装修很好,不是暴发户式的风格。吊顶包括壁式地砖等处处都透露着一股典雅的味道。

    经理引青珈和经纪人进电梯上16楼,这层楼不招待外客,一向是外包给剧组选角或者后续给演员住宿休息用的。

    走出电梯就看到长长的连廊上零星分散站着几个女人,个个盛装打扮浓妆艳抹。低胸的裙开叉几乎开到腰间。

    经纪人看了看这群人又看了看白青珈,也不说话,默默叹了口气。

    是了,今时不同往日。没有客气的导演和挑花眼的剧本,一个女二号还得排队候着。

    白青珈倒是没觉着什么,靠着墙低头默默等。

    “还好还好,这里好几个都是小偶像,都是主打唱跳的,演技估计不怎么行。”

    过了许久,门才“咔哒”一声有了动静。又娉娉袅袅走出来一个女人。

    经纪人“啊”了一声,诧异:“熊娇也来了啊。”

    白青珈抬眼,轻笑了一声:“她不是说非女一不接?这会子又来试女二号?”

    “看来是知道你要来试镜,故意恶心你的。我看悬了,她虽然身材和脸都不如你,不过观众缘现在可比你好得多啊。”

    熊娇趾高气扬一路打招呼,看见了白青珈又扭着身子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

    “多巧啊,这不是我们白影后吗?怎么了这么素面朝天的?你看你,要来当群演跟我说一声就行,不必特地跑一趟的。”

    经纪人气得头发都要炸起来,小人得志,以后有她好受的!

    白青珈似笑非笑盯着熊娇:“这么关心我?”

    熊娇一点就炸,叉着腰瞪她:“谁关心你了!妆都不化还来试镜!真是笑死,你以为试镜绝症病……唔唔”

    白青珈听得心烦,冷不丁伸手捏住她两边脸颊往中间挤,熊娇被迫撅起了嘴,话都讲不灵清。

    “真啰嗦。”

    白青珈啧了一声,又漫不经心伸手去蹭她嘴唇。

    “借点口红。”

    熊娇被吓到,脸上都红扑扑的,瞪着眼呆呆看着白青珈,唇上落了点凉凉的触感,是她的食指。

    正红色的唇膏晕染在食指指尖,白青珈松开掐她脸的手,一边看着熊娇一边慢条斯理用食指上的残余膏体上妆。

    菱形的形状美丽的唇瓣被蹭上和她一样的颜色,只可惜粘得太少,高不成低不就一个纯欲的咬唇妆。

    熊娇仿佛受了很大羞辱,两颊爆红:“你你你……耍流氓啊……”

    “听你的还不行?素面朝天是不太妥当?”

    “你……”

    熊娇这个名字起得极好,性格熊,可人是真的娇滴滴。生了气也只会跺脚,眼睛亮晶晶瞪着白青珈。

    逗够了人白青珈又懒得理她了,慢悠悠擦过她身子去找卫生间。

    嘴巴上估计涂得一塌糊涂,还是得清理干净。

    廊道最里面有一个很大的卫生间,男女厕所外面有单独的洗手池和装饰一类。

    白青珈走过去,有个男人正靠在洗手台前抽烟,半低着头看不清脸,不过窄腰宽肩长腿,支着手抽烟都养眼到极点。

    这身段总不可能是什么剧组打杂的工作人员,可今天不是选女二?哪里来的男演员?

    默默低头打开水龙头洗干净手指上的唇膏,又对着镜子细看自己的唇妆。出乎意料居然还不错,熊娇这个颜色涂了满嘴显得有点浓,艳过了头就只剩俗气。她唇色本来就偏红,这样中间晕染加深一些就显得正正好。

    镜子里,一旁抽烟的男人侧过头来看她。

    白青珈察觉到,视线也挪过去。

    四目相对。

    好马配好鞍,好身材也得配张好脸。不同于娱乐圈现在流行的花美男风格,他面容跟白青珈一样属于偏冷清那一挂,不过白青珈清冷之上更多了一分艳,而他则带了点厌世感。脸部轮廓瘦削,眸子狭长眼尾微微上扬,睫毛细密盖住一点瞳孔。右侧眼下一粒褐色的痣又添了点风流的味道。此刻薄唇半开含着根烟看她,有种惑人的冷感。

    白青珈直起身子跟他对视,问:“来试镜的?”

    他叼着烟,眼睫垂下一点,盯着她脸含糊“嗯”了一声。

    闻着味道白青珈有点犯烟瘾了,摸了摸口袋只摸了个空。

    啧,早上太匆忙穿错大衣了。

    面前的男人捏着烟吞吐,浓白的烟雾升腾,萦绕在两人中间。

    白青珈沉默片刻,看向一旁的人问,“还有烟吗。”

    他隔着烟雾看她,右手举起再缓缓吸一口,后慢条斯理两指夹着烟递到白青珈眼前:“还有半根。”

    这是挑衅?也确实是落魄了,一个新人也敢来调戏她。

    那双精致的手还举在她面前,指尖升起弥散的一点雾,断断续续烟灰燃过,飘摇着掉落在他中指关节。

    白青珈抬眼看他,柔软的指尖抚上他的,下一秒又仿佛不屑一顾,只轻飘飘拂掉他关节上的烟灰。

    拿过他手里半截烟,滤嘴已经被咬出一点齿痕,瘪瘪的一道褶。

    白青珈支起右手微微抬头看他,再放慢动作把滤嘴含进嘴里,浓淡适宜的两瓣唇颤颤巍巍含住烟嘴,再深吸一口。

    男人看着她抽,喉结微动。

    一口作罢,白青珈拿下烟,凑得更近,垫脚,她呼气,清清淡淡一口烟雾,尽数缭绕喷洒在他眼前。

    精致冷艳的眉眼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迷离,她后退,靠着洗手台看他,又把烟递回他面前。

    挑衅开口:“还给你。”

    烟头已经燃尽,滤嘴上有亮晶晶一点水痕,还有半圈淡淡的红色唇印。

    男人轻笑,喉结微动,接过已经快燃尽的烟头把玩。

    白青珈转身不再看他,重新洗了个手就踩着拖鞋慢悠悠走出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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