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的见炎涛几人衣着华丽,胯下马匹都不是一般之物,不敢轻视。上上下下打量了炎涛几眼:“找何人?”

    “卫青!”炎涛道:“我等乃是卫青的兄弟,路过此处特来看看他,不知卫青现在何处?”

    领头的眉头一皱,卫青平时干活勤快,做事也放心,可他只不过是公主府的家奴。眼前这几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哪家的公子,就是有钱人家子弟。这样的两种身份竟然称兄道弟,不由的让领头的奇怪:“尔等何人?找卫青何事?”

    “我们是蜀郡商贾,昨日与卫青兄弟说好,有几匹马希望他给看看,若是不错希望能够卖给公主殿下。”

    这里虽说是平阳公主的地方,但是这些牧人都清楚,他们是给皇帝养马,若有好马,公主和皇帝一高兴,让他们脱了奴籍不是难事,甚至于弄个小官也有可能。听说炎涛有好马,领头的连忙问道:“马匹在何处?”

    “卫青在何处?”

    领头的无奈,回头示意一人去找卫青。古人重喏,领头的虽然无奈却也无可奈何,他已经想好想要从这些商贾手中得到好处不可能,那就只能从卫青身上下手。

    时间不大,卫青纵马而来。跑的很快,远远的便冲着炎涛等人挥手,昨夜匆匆一别,卫青对炎涛到有些佩服。年纪比他大不了多少,能去羌地,还孤身来到长安。都是年轻人,为何差距这么大?

    “炎大哥,可曾见到公主殿下?”卫青一脸兴奋,只要炎涛能将马匹卖了,他或许能分一匹。

    炎涛摇摇头:“没有!连府门都进不去,所以来求贤弟,希望贤弟能替我们引荐,公主千金贵体,我等不能相见,能见到管事就行。”

    卫青苦笑,一直身旁的头领:“这位就是我们马场的杨头领,若要卖马找他最合适。”

    杨头领便是刚才那个领头的,听了卫青的话,心里很舒服。斜眼瞥了卫青一眼,从来没有觉得卫青如此可爱懂事。连忙拱手:“炎公子,马匹在何处?咱们现在可以去看看了吧?若是好马,我一定禀报平阳候,买下你的马!”

    炎涛一笑,将卫青找来,就是给卫青一个机会。卫青虽然实诚,却不笨,立刻理解了炎涛的用心。炎涛点点头:“如此甚好,马匹我也不能带在身侧,不如杨头领让卫青跟着我去牵马,明日一早咱们还在此处看马如何?”

    “好好好!”杨头领大喜,听炎涛的意思,马匹不但好,而且多,看来这一次自己的功劳来了。

    连夜派人去长安弄马,估摸着晚上就应该能回来。为了配合崔成儒在长安卖马,蜀中商会专门挑选了几十匹好马送来长安,都是羌地好马,膘肥体壮,身材高大。为了能接近皇帝,炎涛下了血本,一口气将这几十匹好马全都弄来平阳,希望用这块敲门砖敲开平阳府的大门。

    一路上,霍金看卫青不顺眼,和黄十三两人走在最后。炎涛却对卫青青睐有加,两人谈天说地,从人情世故道战阵兵法。听的冷峻直瞪眼,炎涛懂得多他见识过,可卫青竟然能和炎涛说到一切就让他有些奇怪。一个公主府的家奴有这般见识的确少见。

    “卫青兄弟可否识字?不知看何典籍?”炎涛起了替卫大将军作传的心思,从家奴到大将军,这样的书名一定很吸引人。

    卫青微微笑笑:“河东遭灾那年,父母不得已卖身为奴,受公主殿下起重,小时候倒也学过些字,看什么典籍到让炎大哥见笑了,胡乱翻而已!”

    炎涛点点头:“看卫兄弟,也会武艺?”

    卫青又一笑:“又让大哥见笑了,我这武艺比不上霍兄弟,闲暇无事胡乱练练!”

    霍金一听把脑袋扭到一旁。炎涛听的出来卫青没有说实话,也只是笑着点点头:“若兄弟有大抱负,就要多多努力,我大汉北有匈奴虎视眈眈,南有蛮夷不服王化,泱泱大国需要的是驰骋疆场的猛将,而非那些只会耍嘴皮子的文士,卫兄弟文韬武略尽在心中,他日一展宏图才不枉公主殿下对兄弟的抬爱!”

    卫青一愣,脸立刻就红了。炎涛拍拍卫青的肩膀:“既然兄弟有抱负,我提个建议,当有一个目标,而后不屈不挠而行,不瞒兄弟,我虽为商贾却时刻想着封侯拜将,为我大汉驰骋疆场,驱匈奴除南蛮,让我汉家名声响彻寰宇!”

    卫青一脸向往的看着炎涛,被炎涛的豪言壮语所感染。重重的点点头:“嗯!”

    一口气狂奔几十里,回到松林镇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几十匹高头大马正从官道走来,昂着头撂着蹶子,马嘶嘹亮,马鸣高亢。松林镇的百姓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马匹,万人空巷,拥挤在镇口争相观看。卫青高喊一声,打马如飞,奔了过去。

    “好马!全都是难得一见的好马!”

    卫青摸摸这匹,又摸摸那匹,激动的只剩下这一句话。大批的马匹从松林镇的街道上走过,围观的人群发出啧啧的称赞声。有时候也有平阳侯府弄回来的良马路过松林镇,可那些太少,哪有几十匹来的壮观。大汉朝缺的就是好马,很多县令,甚至于州府的官吏乘坐的都是牛车。

    “炎大哥!这些就是你从羌地弄回来的马匹?”卫青满脸激动,眼睛都放出绿光。

    炎涛点点头:“这只是一部分,若是这次生意做得好,再有良马一并送到这里来!”

    霍金看着卫青,就好像上层人士看见从来没有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一样,一脸的鄙视:“怎么样?比起你们马场的那些破马强多了吧?”

    卫青笑了笑:“马场的马也都公主殿下和平阳候从各地买来的,有匈奴马,也有西域马,羌马到还是第一次看见。”

    炎涛道:“各地的马有各地的长处,匈奴马腿短而粗,格外有利,奔跑起来的速度不是很快,却胜在耐力,长距离的奔跑算得上一流,但速度上就劣了一筹;西域马高大健壮,四蹄修长,马头高大,样子很漂亮,短距离冲刺速度很快,却不善长跑;我们大汉的本地马,呵呵,就不敢恭维了。”

    “虽然大汉地大物博,纵横数千里,可惜没有一块上好的牧场,所养的马匹大都驽钝,驾车拉磨倒有些用处,上阵打仗不行;羌马不错,生长在高原,耐力没问题,羌地一望无际,马匹的速度也不慢,另外羌地多山脉,这些马行走山路险路如履平地!当然,羌马也有劣势,那就是食量大,若按照一般的马匹饲养,迟早养废了。”

    “炎大哥果然是个好马之人,您放心,我们马场有专门的人养马,无论哪里的马匹都能得到最好的照顾!”卫青听的连连点头,立刻保证会好好善待这些马。

    炎涛笑笑:“还没谈成,兄弟就这么肯定平阳候能买下我的马?”

    卫青左右看看,凑到炎涛身旁,压低声音道:“到了现在不敢隐瞒大哥,马场名义上是平阳侯府的产业,无论是地方还是人员都出自平阳侯府,可这些马是替陛下养的!只等陛下亲征,它们就会变成真正意义上的战马!”

    “哦?你见过陛下?”炎涛假装惊讶。

    卫青连忙摇头:“我哪有那个福气,陛下何等尊贵,我不过一个马童,可没有那个福分!”

    “若能见到陛下,将这些羌马献于陛下也不是什么大事!只可惜……”

    就在松林镇找了一家客栈,租用了他们的牲畜棚,自有从长安随着马匹而来的马夫照料这些马匹。几个人吃了饭,便准备休息。奔波了两天一夜,困得都不行了,一挨枕头便鼾声大起。这里是松林镇,有霍仲孺撑腰,而且炎涛已经放出话去,这些马是要卖给平阳侯府的,倒也不担心有人敢打主意。

    正睡的舒服,炎涛就感觉有人推自己。翻了个身接着睡,可那人不依不饶依然不罢手。炎涛睁开朦胧的眼睛,见是卫青:“卫兄弟不是在看马吗?怎么来我房中,何事?”

    卫青不好意思的笑笑,道:“炎大哥,已到戌时,咱们是不是该走了?您和杨头领约的是辰时,带着马匹过去走夜路不能太快,我算过了大约需要三个时辰,咱们……”

    炎涛搓了搓自己的脸,无奈的只得起床:“你倒是个守时的人!”

    卫青连忙帮着炎涛拿来鞋子:“男子汉大丈夫答应的事情就应该办到,不重诺之人,难成大器,这是公主殿下说的。”

    有这么个奸细在身边,一群人只得按照卫青的计划进行。一个个被叫醒,哈欠连天的洗脸。卫青竟然早就让店掌柜准备好了饭菜,睡了四个时辰,肚子里正饿着。吃饱喝足,护卫和马夫们去收拾马匹,其他几个人便坐在客栈的大堂里等候。

    天黑的伸手不见五指,阴沉沉的感觉马上就要下雨。卫青张望了一会,便急匆匆跑去牲畜棚。霍金气呼呼的道:“这小子一个家奴,竟然对主人这么忠心,也不知平阳侯府有什么东西,值得他这样?”

    炎涛笑而不语。冷峻正好看见,便问道:“看样子你知道?”

    炎涛摇头笑笑:“不能说!真不能说!”

    收拾好了马匹,一行人再次上路。走了没有五里,果然下起了雨,卫青连忙吩咐马夫将他准备的草帘子给马匹披上,忙前忙后雨水和汗水将卫青浑身浇透。有卫青这个“马夫头”张罗,炎涛也不好驳了卫青的好意,只得冒雨继续前行。

    道路越来越泥泞,那些马匹也越来越不好控制,卫青和马夫们干脆弃马,冒雨将马匹全都牵着,一步步的往前挪。炎涛等人想要帮忙,被卫青制止了。一则他们不懂马,若是惊上一匹,那就要出大事。另外这个提议是卫青提出来的,遇上这种天气,也不好麻烦这些人。

    当天亮的时候,雨终于停了。折腾了一夜,离马场也不远了。就在河边,找了一块地方,给马匹清洗,他们也休息一下。升起火堆,烤着衣服,喝着热乎乎的面糊糊。卫青被雨水浇了一夜,浑身上下不由的颤抖。

    冷峻摸了摸卫青的额头:“没事,暖和起来就好了!”

    卫青连忙起身:“多谢冷公子!”

    看着卫青的狼狈样,冷峻想了想:“有个问题,我一直不懂,说出来你可别介意?”

    “冷公子请讲!”

    “你不过是平阳侯府的家奴,一般情况下家奴虽然对主人也很忠心,可我没见过像你这样忠心不二的,为了主人的事情,哪怕赔上性命都在所不惜!我总觉得这里有些事情,不知卫兄弟可否相告?”

    两人的谈话没有避过众人,霍金和几个护卫也都听见。昨天晚上卫青不要命的也要将马匹带到马场的事情,他们都看的清清楚楚,对这个问题也都十分好奇。

    卫青看看身旁众人,一笑:“诸位都是外地人,不知道十几年前河东旱灾的恐怖!那一年整个河东都是颗粒无收,朝廷也没有粮食进行救灾,刚开始的时候吃野草,后来就是树皮草根,只要能吃的全都吃,等这些东西都吃完了,就只剩下吃人了。”

    卫青停了停,将碗里的面汤喝完:“我们家孩子多,两个姐姐两个弟弟,还有我,以及父母,七口人,这么大的一个家庭什么吃的都没有,这是多可怕的事情,最先饿死的是我最小的弟弟,我看的清清楚楚,刚刚埋下去,就被人挖了出来,一抢而空!”

    说到这里,卫青哽咽的泣不成声,不少护卫也跟着落泪,一项叽叽喳喳的霍金也沉默的听着。

    “后来,二弟也饿死了,我不愿意埋,不愿意和小弟一样被人抢去,便抱着二弟的尸首不撒手,那些饿疯了的百姓就来抢夺,我年纪小争不过他们,眼看着他们就要把二弟再一次抢走,大姐二姐和我哭天喊地,怎么哀求都没有用!不能怪那些人,直到现在我都不怨他们,那时候谁也没有办法,但凡有一点办法谁也不会干出这种事来!”

    擦了一把眼泪:“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平阳候来了,他用三石粮米换下了我二弟的尸首,三石粮米,十个人省着吃能吃一个月,我二弟骨瘦嶙峋的尸首可吃不了那么长时间!”

    “再后来,很多人走投无路死的死走的走,平阳侯府也收纳了不少人,我们也在其中,每日里虽然也吃不饱,但至少饿不死,我父母带着两个姐姐和我就在平阳侯府避难,做这些事情平阳候什么要求都没有,对我们这些流民总是带着笑脸,给我们分粮食,给我们发衣物,每次见到他我就有种冲动,这辈子谁要动平阳候,我卫青就和他拼命!”

    护卫们纷纷点头。卫青笑了笑:“再后来我们全家心甘情愿的入了侯府为奴,虽然为奴平阳候对我们很不错,能吃饱饭,有地方住,偶尔还有几个赏钱,咱们这些普通人活一辈子不就是要这样吗?”

    冷峻点点头:“说得好!知恩图报的好兄弟,你这个兄弟我交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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