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宇帝一扫面前这景象,气更是不打一处来,“怎么,高渐得,连你也想反了不成!”。

    “奴才不敢,皇上喜怒,皇上喜怒?”高渐得摸着汗,额头顶着地惶恐不安。

    “拖下去!”乾宇帝一声厉喝,高渐得猛地倒抽一口气。

    “皇上!”高渐得颤抖着叫道。

    “我自己,会走!”弘珏冷淡的哼了一声,毫不犹豫的转身,双手负背在身后。豪迈的昂起头来,依旧是战场上叱诧风云的大越二皇子颜弘珏。

    “珏哥哥!”

    还未踏出门去,门口就出现了两小一大的三个人影,逆着阳光看去,来人的身上似是镀了一层光辉,光彩夺目。待人走进了大殿,躲了阳光,方才看出是傅姝牵着弘源和凌熙而来。

    进了大殿,傅姝看着满身是血却依旧挺立的弘珏,咬着唇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弘源和凌熙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弘珏,这会儿看见他又是这副样子,不禁有些害怕,可又抑制不住的想接近。

    傅姝看着他们俩心头一疼,冲着弘珏便道,“珏哥哥好狠的心,难道就真的对弘源、傅姝不闻不问了么?”

    此时,弘源、凌熙也很合拍的怯生生的叫了声。“二哥。”

    本是坚强如故的弘珏,在听到这叫声时,孤注一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的悲痛,眼底瞬间湿润。可他依旧倔强的昂着头,眼睛直视前方,丝毫不为所动。

    “二哥!”弘源和凌熙挣脱傅姝的手,一前一后的扑到弘珏的腿上,他们俩太小,就连弘珏的腰也都够不上。眼泪,浸湿了他的衣裤,本已阴干的血渍在泪水中渐渐晕开,散出一朵朵妖艳的花。

    “珏哥哥可知道他们俩每日都吵着要见淑母妃,傅姝已经不知道应该如何跟他们解释。如今,你又弃他们与不顾,你让傅姝如何是好。傅姝自问没有能力保护他们,终有一日也会如你们将他们一样抛弃。与其等到那日伤心,倒不如你现在就带了他们一起走,黄泉路上还了无牵挂。”

    傅姝话虽是跟弘珏说,可是眼睛却瞥向了坐在龙椅上的乾宇帝。那么高的位置,当真是高处不胜寒,曾经看到他站在高处时的凄凉心痛早已荡然无存。他的眼中已不再是天下,而是那个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女人。

    “傅姝?”弘珏的嘴唇颤动了两下,很轻很轻的叫着她。

    “我?,”弘珏侧目看着傅姝,“谢谢你。”

    他很真诚的道谢,两手抚摸着弘源和凌熙的头顶,很不舍得笑。他知道傅姝不会不管他们的,刚才她说的只是气话。这么些日子以来,若非傅姝保护,他们俩早已不知在何处了,兴许――早已经见到母妃了。

    傅姝不悦的退后两步,“别跟我说谢,如今见到了你,我也不必再带着他们。他们娘亲虽然走了,可他们还有哥哥,什么时候轮到我来照顾了,就算是哥哥不在了,不是还有爹爹在。都说虎毒不食子,做爹爹的怎么会真的忍心伤害自己的儿子,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傅姝将“亲人”二字咬的紧紧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乾宇帝,嘴角扬起的是蔑视,不屑。

    “看珏哥哥这身衣裳,莫不是也进了天牢,走了十八道酷刑吧。啧啧啧,大越几百年的基业,从未听说皇子遭过这种罪的,看来珏哥哥这也是头一遭。只是傅姝不明白,珏哥哥不是一直都沙场上快意人生的么,为何回了趟宫就想起谋反来了,莫不是久居沙场,回来看着父皇身边美人相伴心里也按耐不住了。可是珏哥哥可要记住了,美人误国!”傅姝狠狠的道。

    “珏哥哥这回不也尝到了,以后莫要再因着女人做傻事。”

    “皇上?”亦瑶掩面佯装惊慌,一双明眸闪动着泪光,万分委屈。

    “够了!”乾宇帝大怒。

    “你要闹到什么时候!”他质问傅姝。

    闹到什么时候!傅姝紧攥着手心,心口砰砰砰的直跳,这次她真的没有把握将弘珏救下来,而且还真的有可能将弘源和凌熙的命也搭进去。可是她又不得不冒这个险,因为假如成功,以后的日子她就不用战战兢兢的保护弘源和凌熙,也不会再有人去伤害他们,这个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父皇认为儿臣实在闹么。”

    孤注一掷!

    当日没能救下淑母妃已经是傅姝心中无法磨灭的伤痛,今日她不允许自己有任何的胆怯,绝不允许!想到这傅姝忐忑的心越发的坚定。

    “傅姝??”弘珏犹豫再三,仍是沉声叫出了声。

    “之前,是二皇兄对不住你,往后弘源和凌熙还需你照顾才是。”他双手揽着抱在腿边上的弘源和凌熙,掰着他们的手指,一步步的交到傅姝的手中,像是交付着生命中最为珍贵的东西一般。

    “二哥!”弘源无名的害怕,而凌熙站在傅姝的身边早已泣不成声。他们惊慌的看着高高在上的父皇,有瞬间低下头去。泪,顺着脸颊滴落。

    “珏哥哥果真是战场上练就了无血无情!”傅姝一把拉纂珏欲出门的身子,冷声道。

    她很愤怒,为何他们走的都是这么决绝,淑母妃是,弘珏也是,他们毫无留恋的将这一切都扔给了她一个人,让她独自的承受悲痛。

    “珏哥哥不必走的这么急,待傅姝给你找好伴一同上路的好。”说完,傅姝拉着弘源和凌熙的手上前两步,一掀裙摆跪在了殿中。

    她的声音不似刚才的害怕,倒是镇静了许多,“儿臣今日来也不是来组织父皇处置二皇兄的,毕竟谋逆之罪罪大恶极,父皇处置的对!杀了二皇兄也都不为过,先是淑妃对父皇和'林姑娘'不敬,后有颜弘珏谋逆,儿臣更是建议父皇早些处置了颜弘源和颜凌熙二人,否则他日,谁知还会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不管以后什么样的理由,惹了天威就是该死,更何况他们不是针对这父皇,而是针对这'林姑娘'而去,这不是比在父皇头上动土更加的不可饶恕吗!”

    傅姝不顾弘源和凌熙惊恐的哭泣,仍旧坚定如磐石的道,“儿臣请父皇下旨,立即赐死颜弘珏、颜弘源、颜凌熙三人与朝门外,以在天下面前为父皇正其道,为'林姑娘'正其道!”

    傅姝说的义愤填膺,说到最后竟连弘源和凌熙都被吓得面色苍白。

    “你?”!乾宇帝气结,他竟没想到傅姝会说出这番话来。

    为“林嫣然”正其道,不仅将弘珏谋反之事牵连到她的身上,甚至将当初淑妃打入冷宫后离世也与“林嫣然”牵扯到了一起,话虽说的好听,可不也是让他承认了“林嫣然”乃是祸国殃民的妖姬了么!

    傅姝,你何其残忍,竟连自己的娘亲也不放过。

    你非要逼朕到退无可退的境地才甘心吗!

    乾宇帝心下忧愤,手上不禁用力紧握,亦瑶吃痛的叫出了声,乾宇帝这才想起身边的她来。看着亦瑶欲哭还忍的模样,乾宇帝心口猛地抽痛。

    “宇轩,他们都还是孩子,哪里有爹爹还跟孩子这么计较的,饶了他们把。”亦瑶掰开乾宇帝的手心,轻轻的抚摸,似是要抚平他心中都有的怒。

    乾宇帝毕竟是大越千古一帝,何时受过这种窝囊气,况且给他气的还是他平时最疼爱的女儿,这让他怎么接受的了。

    龙颜,大怒。

    “皇上!”亦瑶屈身跪在乾宇帝的脚边,拉着他欲上前的身子,苦口婆心的道,“您不是说傅姝是我的女儿么,臣妾已经失去了十几年和女儿相处的日子,心中惋惜,想来傅姝也是如此。弘源和凌熙也还都是孩子,淑妃妹妹就离他们而去,他们比傅姝不是更可怜,弘珏虽然长大,可在臣妾眼中也还是个孩子。

    臣妾怎么忍心看着他们经历比傅姝经历过的难熬上百倍甚至上千倍的痛苦。方才傅姝也说,虎毒不食子,弘珏也许只是因为想念淑妃妹妹一时想不开才做了谋逆之事,现在不也被平息了没生出什么旁事来吗。臣妾恳请皇上饶了他们,就算是当是给淑妃妹妹留条血脉吧。”

    “嫣然?”

    听完这一番话,乾宇帝直视前方的视线慢慢的上移,大殿梁顶雕梁画栋,金龙戏珠,祥云福顶,美轮美奂,可是却丝毫没勾起他的兴趣。亦瑶的话在他的耳边回绕,眼前氤氲模糊,看得不太真切。

    “弘珏,去为你母妃守灵三年吧,别让她太孤独了。”

    “弘源和凌熙还小,需要人照顾,领到德妃身边照顾着吧,淑妃和她情同姐妹,想来也会好好照顾。”

    终于,傅姝的心口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一下子抽去了精气神一般浑身无力,若非弘珏在身后扶了她一把,也许她早就软在了地上。

    “皇上,虽然弘珏和这次谋逆之事脱了干系,可也毕竟是动了兵权,为了给天下一个交代,该彻查的还是按着规矩查办的好,省得留下了话柄。”亦瑶眼睛滴溜一转,缓而便道。

    傅姝刚松下来的心因着这话突然的又紧了起来。

    她记得,镇远将军因着这事已被压在天牢,而程奕轩就在镇远将军麾下。这事情会不会牵扯到他呢,会不会呢。

    天牢之中,程泽行望着弘珏消失的地方良久,良久。眼前一直浮现着弘珏离开时凄凉的背影,这么久了都没有见到他回来,也许,也许都不会回来了吧。

    程泽行转身,背对着牢门,闭着眼睛,沉重的叹了口气。虽然不知弘珏为什么一反常态的起了谋逆之心,但从刚才他的话中,程泽行隐约的觉得一定和淑妃的离世,大越皇后重现世间有关。

    程泽行――战场上刀口舔血的人,他不信真有死而复生一说。当年嫣然皇后落棺乾陵世人皆知,如今却又冒出这么个人来。其中必有所图谋!

    许是程泽行想的太过入神,竟连身多了一个人也都没有发觉。

    “程将军!”高渐得不悦的捂着鼻子,挥着手中的锦帕扫过比肩潮湿的味道。

    听到声音,程泽行一怔,这才转过身来,一见高渐得带着两个侍卫站在牢房内心下就已明了几分。

    “敢问高公公,是不是皇上要见我。”他不卑不亢,沉着应对。

    “正是!”高渐得掩蔽而道。

    “还烦请高公公前面带路。”程泽行停止了腰板,一拂身上的余灰,微微笑着道,“二皇子可还好?”

    “二皇子很好,将军不必挂念。”高渐得从牢房内让出身来,听到程泽行先是问了二皇子的情况,看来并不知道皇上此次找他前去乃是攸关生死的大事,“唉!”高渐得摇了摇头。

    “高公公可是有未尽之话?”

    高渐得抬眸,缓而有低下,“二皇子毕竟是皇上血脉,即使是罪过再大,惩罚也不会伤及姓名,不过将军因此受了牵连,生死?未可知。”高渐得低声道。

    他的声音虽低,可却字字不落的落在了程泽行的耳朵里。闻言,他稍感安慰,幸好二皇子无事。只是死罪可免,那活罪不知他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了。程泽行的心里只希望有朝一日,二皇子颜弘珏还能站在战场上,统领大军上阵杀敌,毕竟他也是不可多得的一员将才啊。

    程泽行思绪飞逝间,只听得高渐得唏嘘一声,“此处,真是委屈将军了。”

    看着他嫌恶的样子,程泽行淡淡一笑而过,假如这是委屈,那么即将面对的那些又会是什么呢。

    无缘故的,自从被乾宇帝从战场上宣回来起,他就觉得自己的路也许已经到了尽头。而今天,就是等待宣判的最后的日子。

    他在庆幸,庆幸没有带着程奕轩一起来,起码这样他心里还有所安慰。

    “臣,程泽行,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程泽行浑厚的声音响彻承阳殿。

    大殿之上,乾宇帝端坐在龙椅之上,紧紧的抓住身侧亦瑶的手按在自己腿上。他紧闭的双目缓缓睁开,眼神一刻也没再离开程泽行的身上。

    “起身吧。”乾宇帝沉静的道。

    “谢皇上!”程泽行跪拜,起身。动作形如流水,一气呵成。他逆光而立,金色斜阳在他坚挺的身姿镀了一层光辉,灿烂夺目。

    在乾宇帝的眼中,他依旧是旧时伴在身侧温润儒雅的程泽行,甚至气质更甚当年。可为何几乎将天下都托付给的这个人却要背叛他,难道他还不知足么。

    “不知皇上千里迢迢招微臣来所为何事?”程泽行抱拳而问。

    他,明知故问!乾宇帝心下一怒,方才的不解皆化为虚无。。

    “何事?”乾宇帝冷哼一声,“卿,不是早该有所闻了,听闻就在朕召见弘珏的时候,你们还见过!”乾宇帝起身,握着亦瑶的双手负在身后,斜睨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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