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 皇弟为何如此暴躁
文 / 徐梦泽

正文 第六十五章、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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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公主赶到城外的军营时已近晌午,正碰上最后一轮操练。哨兵见她孤身一人前来,初时并不信,结果十公主拿出使印时纷纷大惊。待姜将军得信领着一干副将出来时,十公主已经解了马嚼子让人领着去马厩了。

    姜将军上前迎她,一行人行去大帐的间隙间听他问道:“怎么不见陈一陈二?”

    “他们两个有别的事,所以我一个人过来了。”十公主将马鞭别在腰间,一身利落的劲装令姜将军恍神了一瞬在皇宫马场教她时的模样,“幸而是陈二今日从军营里提的马,老马识途,几次我要走错都被马儿给拉回来了。”

    姜将军点点头:“走惯了固定路的马是这样的。”

    身后那个见过了十公主的年轻副将笑着插嘴道:“公主竟然知道老马识途,这可不光是马,有些老骆驼能将商路记下,商人们闭上眼睛坐在骆驼上,睁开眼就到北疆了。”

    十公主没有搭话,因她不觉自己知道老马识途是何等稀奇之事,且说话间就到了总帐。姜将军掀开帐帘,只见里头立着几位都督,大多已至不惑之年。姜将军未来时的他们,或是被贬,或是因没有背景被排挤至此。原本到了此处,只想着草草了此一生,不想还能碰上姜将军此等人物,领着他们封妻荫子,实属撞了大运。

    所以看到被领进来的十公主时,都暗自腹诽,这公主最好不要对他们的布战计划指手画脚,最好站在一旁当个美人灯就好。

    况且姜将军这套对付蛮族秋袭的战术已经很成熟了,今年也无外乎是这样。摸清那些蛮族人的出没规律,其实也没那么难对付。

    十公主接触到他们审视的目光,知道自己在此处是个异类,待姜将军介绍自己后就退到一边,细细听着他们讨论着今秋的筹备。

    姜将军皱着眉头,一遍又一遍地推演着沙盘,生怕错了哪点。他深知自己刚刚封了镇国大将军,炙手可热也是众矢之的,一个不察,京中文官的谏言就会像雪花似地飞向皇帝的案几,飞向北疆的荒漠。

    即使他们从未到过北疆,也并不妨碍他们煞有介事义愤填膺的斥责。

    一旁有一年岁稍长的都督观察着姜将军紧皱的眉头从会议开始就没松开过,讨好地宽慰道:“将军可还觉得有哪里不妥?属下觉得已然尽善了。”

    姜将军摇头道:“今秋的胡人有些反常,这些流寇比之去岁来得早了不少。且经附近遭劫掠的几个村子反映,这帮胡人只在乎抢掠,只在些稍穷的村子被放了火。”

    那都督不解:“这帮胡人难道良心发现,觉得要少做些恶了?”

    十公主看着被地图上被标出来的几个受灾的村子,大多都是松散地围着北疆主城叁、四十里路的外圈。而且听如此意思,胡人应该是已经将周边村子的情况摸透了。今次来扰,更像是奔着累积物资而来。

    师父应该也想到了,十公主抬头望向姜将军,便见得他拿起挥杖,点了点尚未遭受劫掠的几个村落道:“这些地方需要多加把守,若是见到有可疑之人来探底,不要打草惊蛇。”

    “是。”

    “此外,已遭掠的村民派一队人马将他们的老小妻儿接到内城边的安置点,年强力壮的原地驻守,不必搏斗,只作哨守。”

    年轻的副将点点头,主动领命:“此等琐碎之事就交给末将罢。”

    那年老的都督却不乐意了,也抱拳道:“将军,末将也愿往。”开玩笑,年轻人不上前线拼杀反倒与他这样的老人抢这种闲散功劳。

    姜将军沉吟片刻,那几处受了灾的村落撤了大批的村民,能匀过去的士兵也有限,虽说胡人再来的概率不大,但也算前线。本体谅老将身体让其驻守后方打点粮草,但见他如此恳切,便应下了,把年轻副将提到了自己这一线。

    看他们商定,待几位都督等一干人等退下,十公主这才发问:“师父叫我来此是有何要事?”

    姜将军给她倒了杯粗茶,边将布战图卷起边道:“作夜京城来了信使,要毓敏你将在此地的所见所闻写了折子递上去。”

    不知为何,十公主竟有些失落,提到京城时她的身体像是被什么撑起来一般,在听完这简短的消息后有些心不在焉地道:“师父让陈二带话给我就好,还让我来听了这样要紧的事。我这个所谓指使也只是挂了个名头罢了。”

    “在其位则谋其事,更何况这个位置到底还是给你发了饷粮的。”姜将军笑眯眯道,“今日让你与会,只是让你有些事情可报,否则陛下打开一看,通篇全是吃喝玩睡也不好。”

    十公主被他逗笑了,一会儿才正襟危坐地否认:“这倒是,不过我也在北疆到处走了走,还是有些东西可写的。”

    想起姜将军刚刚提到了十二,十公主挂在唇角的笑容突然滞涩,却又说不出什么,只好假装自然地在沙盘上比了比:“刚刚师父提到的这几处村落,往日都是作何用处的,胡人偏偏在此地发难?”

    姜将军凑过来扫了一眼:“这几次村落依着绿洲,又有一天泉,都是民用。北边的村子比较穷困,南边的倒是富饶,虽说算不得多富,但也勉强算得上家家有余庆。”

    “他们只在北边放了火,杀了人,却放过了南边的村子,这样一来就是在赶着北边的村民往南边避灾,只留下空落落的屋子。”十公主蹙了蹙眉,“他们要这些屋子做什么?”

    姜将军抱胸想了想:“此次胡人的骚扰尤其频繁,以往只专攻最富裕的主城东边村落,这次盯着北边这些小村户打,着实可疑。”

    “正是此处,他们只想将人从北边赶走,让他们通通撤离出北边。只是我的猜测,师父,他们这次应该不是普通的劫粮,怕是要有作长久计的大动作。”

    姜将军凝神半晌,点头道:“很是,我也曾想过这个可能,但寻常的防守仍不可松懈,毕竟这只是猜测。”

    十公主突然突发奇想道:“若是师父放心,就让我跟着去吧,我手下的陈一陈二也是机灵能干的人,他们定能察觉出什么端倪。”

    “不妥,”姜将军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这不是玩闹,毓敏,那是前线。”

    十公主气郁,她也知道前线危险,但是一日日困在城中,总会让她想起一些不该想起的人,不该想起的事。她已经几次叁番地告诉自己,从此后京城里的那个人与自己再无关系,那些纠葛通通在她离开的那一刻随着风沙消散了。

    可是他为何又频频入梦来,凄厉地在梦中喊着一声声皇姐,好似她才是那个伤害他至深的人。

    十公主闭了闭眼,摇头轻叹:“师父,毓敏已不是需要你护在身后的年纪。”

    好在也没有再继续纠缠这个话题,姜将军从一旁的卷堆中抽出一本信折,递给了她:“这是昨日信使交给我的,你带回去罢。”

    十公主打开定神一看,是陌生的字迹,整篇客套梳理的官话,并无一丝熟悉的气息。

    她“啪”地一声将信折关上,心中是莫名的失落与遗憾。许久,她才勉强问道:“信使只带来这本?”

    姜将军“嗯”了一“嗯”,十公主等待片刻,没见他有后话,又不甘心地问道:“没有别的……口信什么?”

    姜将军奇怪地侧头看她:“还有什么?”

    十公主深深吸了一口气:“没什么,第一次当指使,有些不太明白。”

    “毓敏,你是不是想问陛下的消息?”

    “没有!”十公主矢口否认,迟疑片刻却又道,“……我只是怕他在京城再给我捣什么鬼。”

    姜将军见此情状摇了摇头,劝她:“先不论他现在是陛下,再如何你们还有半身的血脉相连,倒也不必如此相待。”

    十公主咬牙道:“师父的意思难道是教我忘了他加诸于我身上的一切吗?”

    姜将军不再劝了,他知道这姐弟二人这积久的宿怨并非自己两言叁语可以解开的,只好无奈道:“毓敏也不必日日都拘在城里,陈一陈二既然可用,我便分两支新兵让你们先带练着。”

    十公主“哼”了一“哼”,并不满意:“那岂不是大材小用。”

    要知道他们在京郊可是领着一干精锐军士的将领,现下却在边境做新兵的头目,实在是有些跌份。

    姜将军好笑地卷起羊皮地图,轻轻在她脑袋上敲了一敲:“光你担保可不能服众,若是真有本事,给他们小半月,将这帮新兵练成了与我麾下的人比一比,那他们进来才有望。否则也只是做些边角杂碎的功夫,那才是真的大材小用了。”

    “好吧。”十公主还是有些不太高兴,但还是应下了,“我替他二人谢过师父了。”

    姜将军于是唤人来将她送回城内,这边且先按下不表,说城内陈二打完了陈一十军棍,陈一忍着痛,气冲冲地提上裤子,一瘸一拐地径直回房去了,看也不看身后弟弟投来的担忧的眼神,自然也没管坐在廊下看热闹看得高兴的燕脂。

    陈二将军棍收起,转头看到燕脂兴致勃勃的样子,有些气闷:“姑娘倒是看得开心。”

    “你收着劲打呢,我看得出来。”燕脂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尘埃,“这不是等着小将军你领着我出去嘛,没人跟着你们公主怕我跑了。”

    她湛蓝色的眼睛水光潋滟,却映出陈二古井无波的脸:“毕竟,我可值一两黄金。”

    “姑娘在公主眼中自然是金贵的。”

    侍女刚去拿了药回来,见陈二与那胡妞两人梗着脖子对峙着,好奇地出声打断:“陈二将军,你哥哥呢?”

    陈二闻声看向垂门边俏生生立着的侍女,见她手中拿着药瓶,心中不免感激,颔首道谢:“劳烦姑姑了,现下兄长还在生着我的气,估计不愿意见我。”

    “怎么老叫我姑姑,我还没有老成那样吧。”侍女知道陈二的为难,虽然有些不愿意对上那个臭脾气的陈一,但还是善解人意地接下了这任务,“那就让我去会会你哥哥吧。”

    陈二又再次躬身谢她,侍女躲开了,又替燕脂解围:“公主不是还嘱咐你两上集市买几匹布去吗?不如现下就出发吧。”

    不料燕脂撒娇卖痴地推脱道:“我昨日刚刚被高调买下,我实在是害怕碰上那些人……”

    “不用怕,”侍女稍稍垫脚,拍了拍陈二的肩膀,“且不论他的身手,就看他的块头,你就无需担心这些。”

    燕脂又向她讨了块帕子将自己的下半张脸遮住了,两人这才出门。侍女慢慢吞吞地蹭到了陈一的房间,想起前些日子自己闯进他的房间看到的刺目景象,又退了出来高声喊道:“陈一,我给你送药来了,快把你衣服穿好!”

    等了半天却没有人应答,侍女又在门外叫了一声:“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咯?我进来了?”

    推门进去,只见陈一血淋淋的屁股对着自己,闷头在榻上的被褥里抽泣着,听见木门响动他回过脸来露出一张哭得乱七八糟令人不忍细看的脸:“我弟弟他从没这样打过我!他竟然真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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