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破梅塔特隆沉重心思的是上帝的声音,“大圣堂不留任何天使。”

    哈尼雅蔫耷耷地低下头。

    米迦勒好笑,小声地安慰一句,“你可以来觐见吾神。”

    哈尼雅重新露出了开心的笑颜,一团孩子气的天真,让他的容颜少了令人神魂颠倒的魅力,而是让天使不忍拒绝的单纯。待哈尼雅恋恋不舍地跟着米迦勒走后,大圣堂里安静下来,上帝屈起手指,扣着创世之书喃道:“吾从哪里去找一个银发的天使?”

    一直装死的创世之书给出了一点反应。

    它翻到一页空白,经过涂涂改改之后,画出了模糊版的雅威——他的背后多出六对羽翼。

    “撕拉——”

    上帝面无表情地撕了这张纸,“吾不是天使,也不可能当天使。”

    创世之书疼得打滚,心底暗自嘀咕,到底是谁在凡间装天使,还害的天堂以为又多出一个炽天使啊。

    创世之书同样具有观察三界的能力,只是比起上帝,它的能力弱很多,顶多能看清楚路西法从地狱走向凡间的身影。至于每次上帝化身雅威,和路西法在结界内聊了什么,它一概不知。

    创世之书不怀好意地通知道:“上帝,路西法来了。”

    上帝的金瞳中闪过一丝异色。

    神没有动。

    坐在至高的御座上,俯瞰着世间。

    似乎只要上帝不走出圣光,就再也不会有雅威这个“天使”。

    在创世之书的催促下,大圣堂里响起轻不可闻的声音,“他若是知道哈尼雅的存在,估计会更加恨吾吧。”

    “也许会,也许不会。”

    “何出此言。”

    “他对您有多么怨恨,曾经就有多么爱您啊。”创世之书以旁观者的角度写出了看法。原本它不赞同上帝去见路西法,但是见已见过,它就必须想办法弥补上帝心中的缺憾。

    虚空之中的法则与它都知道一件事情。

    上一次创世庆典之后,上帝的心中出现了一道不该有的缝隙。

    是愧疚。

    创世之书看着他将自己放在御座上,圣光消散,银发神祇敛去了神威,瞳孔中的世界也不见踪影。

    上帝只看着世界。

    雅威却愿意单独看着路西法,他昔日的宠儿。

    凡间。

    路西法站在被光明驱逐的地方,指尖触碰着从天空落下的星光,仿佛是在逗着萤火虫。

    能够被亿万星辰拥戴的是路西菲尔,路西法拥有的只有无尽的黑夜。在这片黑夜的天空下,囊括着所有的污秽、罪恶、阴影,璀璨的星光已经不为他的脚步停留,但是他仍旧有着强行得到它的力量。

    当雅威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里时,路西法的手指一松,任由星光从指尖逃走。

    他看见了更美的光,自然就不用星光了。

    “雅威。”

    被誉为天空的银发天使看向他,金瞳褶褶生辉,路西法扬了扬眉头,大步走上前。

    他觉得,光才适合雅威啊。

    正因为突如其来的轻松愉快,路西法在日常性的调戏中,终于对雅威随口说了一句以前的事情,“如果我是炽天使长,我的副官肯定是你。”

    雅威不解地说道:“为什么?”

    路西法勾起他的下巴,凝视着这张与他有几分相似的容颜,“足够养眼,不会那么闹腾。”

    雅威:“……”

    也就是说米迦勒不够养眼,太闹腾了?

    仔细想想,雅威觉得居然有一点道理,米迦勒就是一团火焰,不能指望他冻成冰块。

    见雅威认真地点头,路西法好悬没有笑出声来,牵住他的手,往铺好鹅卵石的石头路上走去。这条新修出来的小路弯弯绕绕,一路通向花海。路西法从未和任何一个天使,或者堕天使这般漫步过,这是他的一个心愿。

    当然,这也是不让雅威警戒起来的方法之一。

    这样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持续了数个月,直到路西法收到天堂那边的消息,确定雅威不是魅力天使后有所改变。

    另一个炽天使?

    路西法改变了之前的主意,假如天堂只有六个炽天使,他还可以无所谓地勾搭雅威。

    七个就未免踩到了他的底线。

    七宗罪缺一,少了贪婪,王级恶魔有十三个,真正达到炽天使阶级的不多,大多数是介于智天使和炽天使之间。想要保持地狱一直力压天堂的局面,就必须让炽天使阶级的数量不再增加。

    下一场圣战,炽天使尤利必须死。

    路西法在微笑间做出杀死天使的决定,而雅威躺在他的腿上,微微打瞌睡。路西法忧郁,为什么自己每次和雅威说一些甜言蜜语,雅威就当作是催眠曲一般犯困。

    看着雅威漂亮的银发,他一时手痒,临时取材,将花丛中的花和枝叶当作道具,编织进了雅威的银发里。

    精灵族的发型,在他手下迅速成型。

    没过多久,雅威想要翻个身的时候,就发现头皮一紧,无法动弹。

    他的头发以极为优雅的形态散落在花丛中,与花朵编织在一起,翠绿的叶子贴在他的额头上,散发着草木的清香。雅威的表情瞬间可怕起来,他已经想象到自己此刻的形象,“路西,你在拿我的头发玩什么?”

    路西法俯下身,无辜地笑道:“很漂亮,这样的雅威非常漂亮。”

    他还学习了雅威惯常的说话语调。

    雅威死死地盯着他,糟心地发现自己眼神的威慑力没有了,路西法根本不怕他。

    捻起一片雪白的花瓣放到雅威的唇上,路西法轻啄花瓣,偏偏就是没有碰他的唇。雅威被他调戏得快麻木了,心中想的是怎么弄掉这些缠绕住头发的花草,却没想到,他耳边响起来自撒旦的邀请,“雅威,你要来地狱看一看吗?”

    第12章

    雅威点亮了神闪避的技能。

    跑了。

    留下路西法看着满地被连根拔起的花草,还有几根银发,决定回去弄死那个写攻略的恶魔。说好了想要突破性发展,就要把对方邀请到自己的地盘上,然后想怎么样都可以了。

    可是书上没说,假如对方跑了,他该怎么办。

    去天堂?

    路西法望了一眼天空之上的那处远离尘嚣的地方,轻笑一声,利落地转身离去。

    总有一天,他会闯上天堂。

    但不是现在。

    越过凡间和地狱之间的空间壁障,实力更进一步的撒旦无需路过地狱之门,向虚空踏出一步,便来到了自己的王座之前。美貌的堕天使侍从看见王的回来,见怪不怪地弯下腰行礼,柔声说道:“陛下,您回来了。”

    王宫金碧辉煌,黑暗笼罩在宏伟的宫殿周围,天空上不再是万里无云的耀日,而是一轮凄清冰冷的血月。

    这里就是地狱。

    看似贫瘠干枯的土地下,蕴藏着无数矿石和宝藏,看似邪恶冷酷的恶魔心中,也藏着最初对光明的不甘和渴望。路西法把这些都收入眼底,突然想起雅威那毫不犹豫的拒绝,如果地狱能够像凡间那样美丽,是不是雅威,还有其他的天使,就不会这么抗拒了?

    沉吟片刻,路西法决定为天堂每年降低的堕天率做出一点“贡献”。

    隔天。

    开完会议的七宗罪和王级恶魔都面色古怪,各自领着任务散去。

    走在最后的别西卜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图纸,恍惚地喃道:“陛下这是要把地狱打造成……天堂?”

    这确实是高难度的挑战啊。

    那群破坏环境,制造污染的恶魔们,你们做好准备,迎接一个新的地狱吗?

    ——

    撒旦的一举一动都牵扯着每个地狱生灵的神经,最近频繁的动作,更是让他们兴奋起来。他们不怕撒旦无法无天,怕的就是撒旦死气沉沉,连地狱的气氛都随之死气沉沉起来,恶魔就是疯狂的种族,只有疯狂的事情能让他们高兴。

    而这一次——

    撒旦要改造地狱?从第一层幽冥地狱开始?

    第一层地狱的弱小魔物茫然,看见大批堕天使出现在这里,各种建筑材料堆了一地。

    由幽冥地狱为开端,之后是第二层纵欲地狱,第三层饕餮地狱,第四层贪婪地狱,第五层愤怒地狱,第六层异端地狱,第七层杀戮地狱,第八层欺诈地狱。

    前八层地狱由原罪对应的七宗罪负责,其中幽冥地狱太过弱小,不需要掌管者,而贪婪地狱对应的七宗罪之贪婪尚未诞生,路西法就把第四层地狱丢给了王级恶魔管理,出了什么事情就找他们算账。

    而最重要,最核心的第九层地狱,路西法打算自己亲自操刀搞定。

    他还宣布除了第九层地狱外,前八层地狱谁改造的好,谁就能向撒旦索求一个奖励。

    这一句承诺让七宗罪和王级恶魔之间顿时火药味四溅。

    目标全部变成了争夺第一。

    地狱里开始了热火朝天的改造,连地狱之门都无法幸免于难。掌管第二层地狱的阿斯蒙蒂斯跑到了无主的第一层地狱,主动把地狱之门洗刷了一遍,然后他自己小心翼翼的把地狱之门上,撒旦写的几句话给精心修饰了一下,让它们不被时间磨去菱角。

    “通过我进入无尽痛苦之城。”

    “通过我进入永世凄苦之坑。”

    “通过我进入万劫不复之祸……”

    地狱之门上书写的语句,被三界的生灵熟知。每一个冲动之下想要进入地狱的生灵,都会止住脚步,为它而思考,自己是否值得抛弃一切进入。唯有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后悔的生灵,才会步履沉重地踏入其中。

    这里是自由之地,也是放逐之地。

    阿斯蒙蒂斯用指腹摩挲着上面凌厉张扬的字迹,眼睛有一点酸涩,唇角却浮现欣慰的笑容。

    陛下,若地狱变成天堂,您的心是否会从仇恨中解脱……

    在他感伤的时候,地狱之门忍无可忍地说道:“阿斯蒙蒂斯大人,我知道您很喜欢撒旦的字,但是可以不要再摸我了吗!”

    “哦。”

    阿斯蒙蒂斯面无表情的把抹布甩它【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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