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古代言情 > 寂寞的鲸鱼
    连拟声词都没有,骆静语更加想象不出来。

    就像现在这样,他低下头,喉结一阵一阵地滚动,眼眶酸了,鼻子塞了,嘴也张开了,然而他永远都无法知道,自己发出的究竟是怎样的声音。

    第32章

    “明天开始就放假了。”文琴站在开间里, 对几个下属说,“大家假期里注意安全,聚餐时喝酒悠着点, 回老家的几个路上要小心。”

    说着又点名占喜、袁思晨和钱云三人,“你们三个吃饭也要注意, 别大鱼大肉地给吃胖了,回来还得上台呢。回家把舞多练练, 我上回看你们跳的什么鬼!一点儿都不齐。”

    袁思晨愁眉苦脸:“文姐,我们又不是专业的!这不就是大家乐呵乐呵嘛!”

    文琴笑道:“乐呵乐呵也不能三个人跳得像三支舞似的,尤其是占喜,你是c位!站最前头的,好好练知道吗?”

    占喜耷拉着脑袋:“知道了……”

    文琴拍拍手:“好啦, 下班,大家春节后再见啦!”

    袁思晨欢呼起来:“春节后见!谢谢文姐的大闸蟹!”

    占喜收拾东西离开公司, 这天是腊月二十八, 漫长的春节假期开始了, 她却一点都不期待。

    她手里也提着一盒大闸蟹礼盒,三公三母,是文琴私底下给的部门福利, 据说她先生就是经销商。大闸蟹容易死, 占喜一个人又吃不完, 就给占杰打电话,说晚上带螃蟹去他家吃饭。

    原本,可以送给小鱼的……

    占喜坐地铁来到占杰家, 一进门就发现气氛不对劲。

    占杰气呼呼地坐在沙发上, 威威要看动画片, 还被他吼了几句。秦菲板着脸在厨房做饭, 占喜把大闸蟹拿进去,悄悄问:“嫂子,你和我哥怎么了?”

    秦菲看她一眼,说:“占喜我问你,去年,前年,大前年,我是不是都去你家过年了?”

    占喜回忆了一下,回答:“是啊。”

    秦菲大声说:“我和你哥结婚前就说好的,年三十在你们家过两年,我就得回娘家过一年。本来去年就应该回我娘家的,结果你妈说奶奶身体不好,怕是熬不过去,把我们给骗了回去。奶奶现在都好得很呢!今年,无论如何都该回我娘家过年!你妈又不让,你说说,有道理吗?!”

    占喜转头看向客厅,发现占杰已经走过来了,他的嗓门也不小:“秦菲你别对着欢欢吐槽,在哪儿过年不是过啊?又不是不回你家了,哪年不回啊?年三十回去和年初三回去有什么两样?”

    秦菲瞪他:“对啊,在哪儿过年不是过?那为什么不是年三十回我家,年初三再去你家啊?!”

    占杰还想说,秦菲比他先开口:“你们还是两兄妹,我爸妈只有我一个女儿!我三年没回去过除夕啦!和你结婚到现在八年,一共才回去过两回!从钱塘去你家和去我娘家的时间明明是差不多的!我爸妈早三个月就问我了,我都答应他们了!也和你确认过了!这节骨眼儿上你和我说不去,你是不是有病啊?!”

    占杰皱眉:“我们那儿习俗就是结了婚,都去男方家过年的,正月里可以回女方家!”

    “呵!”秦菲嗤笑,“那结婚时你答应的话是放屁咯?我家那儿可没这习俗!你妹!”她一指占喜,“她以后结婚了,年三十是不是都不回娘家过啊?你妈能答应?你逗我呢!”

    占杰看一眼占喜,答不上来了。

    占喜连忙打圆场:“哥,你都答应嫂子了,就陪嫂子回家过年嘛,初三初四再回来也一样的。”

    占杰叹气:“咱妈天天给我打电话,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我都答应她了。”

    秦菲快气死了:“行啊!那你回去呗,反正你妈也不待见我,咱俩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我告诉你占杰,今年,我回娘家过年过定了!”

    占杰挑眉问:“你说得轻巧,那儿子呢?”

    秦菲答:“儿子当然是跟着我啊!”

    “不行!”占杰说,“元旦回家我妈才见了一会儿威威,第二天我们一大早就走了,这大过年的还不让她多见见孙子啊!”

    秦菲都震惊了:“噢!你妈要见孙子,我妈不要见外孙啊?你这什么逻辑啊?”

    占杰大吼:“反正不行就是不行!我答应你初三就去你家,要不初二也行!在你家待四晚,这总行了吧?”

    秦菲冷冷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摇头说:“算了,儿子你带去吧,再带上你妹,车子归你开,回你们亲爱的妈妈家,我自己坐大巴回娘家。正月里你也甭来我家了,咱们年初六这里碰头,谁都不用跑来跑去,你特么爱去哪去哪!爱干吗干吗!我不伺候了!”

    说着,她解下围裙往占杰身上一丢,也不顾锅里正在煮的菜,直接出了厨房。

    “嫂子!”占喜想追过去劝她,秦菲也不理她,进了书房就把门“砰”的一摔,将占喜挡在了门外。

    威威在客厅里吓得不敢吭声,占喜又回去劝占杰:“哥!你干吗呀?你都答应了嫂子的,为什么说话不算话啊?”

    占杰这时候已经没火气了,只剩无奈:“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妈,天天叫我们回去,我那天脑子一热就答应了,想着和你嫂子说一声她能理解,不就是前后掉个个儿么,哪天回去不一样啊?”

    “当然不一样!”占喜说,“嫂子家又不远,她就是想和爸爸妈妈一起吃顿年夜饭,关键是你答应她了又出尔反尔,换我也生气啊!”

    占杰叉着腰不吭声。

    占喜捡起地上的围裙穿上,说:“我来做饭,做完了就走。你也真是的,晚上和嫂子道个歉吧,陪她回家过年,我自己坐大巴回去就行,我会劝劝妈妈的。”

    “我偏不!”占杰眼睛一瞪,“明天下午6点,我下班后带着威威来接你,你东西都收拾好等着。惯得她!不回拉倒!”

    占喜:“……”

    她很想说,哥啊,你这是在作死啊!

    六只肥美的大闸蟹,占喜最终一只都没吃到,帮占杰把饭菜做完,螃蟹也蒸熟,她一点胃口都没有,直接闪人。

    回到青雀佳苑时,占喜路过小区门口的宠物医院,想到礼物,便进去咨询。

    礼物太小了,不可能独个儿在家待这么久,占喜也不敢把它带回家。迟贵兰直到现在还认定女儿对一切有毛的东西过敏,礼物落到老妈手里绝对小命堪忧,最好的办法就是去宠物店寄养。

    这家宠物医院春节不关门,有寄养服务,占喜办了一张储值卡,预缴了五百块钱,约定第二天把小猫送来。她算了一下,整个春节假期寄养下来也得花小一千,唉……养女儿真费钱。

    ——

    腊月二十九,占喜把礼物送到宠物医院,又跟占杰通电话,劝他陪秦菲回家,她自己坐大巴回去。

    可占杰这时候就像块又臭又硬的石头,怎么说都不听,嚷嚷着让小妹别多管闲事,下午等他来接就行。

    占喜在家搞了个大扫除,把冰箱里的东西整理了一下,最后在沙发上坐下发呆。

    自从小鱼生日以后,她没有再见过他,也没有发过微信。

    那天晚上,她是哭着发出的那些消息,小鱼没回,好几天了,一直没回。

    虽然占喜说他们依旧是好朋友,但她觉得,小鱼怕是再也不会理她了。

    下午,占杰带着威威来接占喜,秦菲果然不在车上。

    威威眼睛红通通地坐在后座,占喜知道小侄子一定是哭过了,只能劝他:“过两天,你爸爸就会带你去找妈妈了,别伤心啊。”

    威威大叫:“爸爸大坏蛋!我不要去奶奶家!我要妈妈!”

    占杰很头疼:“你姑不是和你说了么,过两天我们就去找你妈!”

    威威“哇”的一声又哭起来,两条小腿颠个不停:“我现在就要妈妈!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占喜把他搂在怀里不停地哄,两大一小都很崩溃,车上完全没有即将过年的喜悦之气。

    回到富椿镇已是很晚,迟贵兰又等在了门口,发现儿媳妇没来,问占杰:“秦菲呢?”

    占杰耐着性子说:“回娘家去了,我初二去找她。”

    迟贵兰一张脸立刻沉下来:“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大过年的一个人回娘家,儿子都不要了?到时候亲戚来了问起,要我们怎么说啊?还以为我们把她怎么了呢!还有你,凭什么初二就去啊?往年不都初四去的吗?”

    占杰说:“往年都是初三去的!”

    “初三初四有什么不一样?”迟贵兰懊恼地往家走,又回头看占喜,“你干吗呢?小姑娘一点精气神都没有!别驼着背!我和你说欢欢……”

    迟贵兰挽住女儿的胳膊:“你小姨那天给我说了一个小伙子,桐县人,二十七岁,在钱塘上班,法院的呦!我已经让她给你安排初三见面了,你到时候好好打扮打扮。”

    占喜说:“我不去。”

    迟贵兰一愣:“为什么不去?”

    占喜看向老妈:“不为什么,反正我不去。”

    “你必须去!”迟贵兰的语气不容反驳。

    占喜低声说:“我就算去了也不会说话的,妈你看着办吧。”

    迟贵兰这下子真生气了,骂秦菲,骂占杰,骂老公,骂女儿,威威又像个喇叭一样在旁边大哭起来,占喜只感到头疼,提着包上楼说:“我不吃饭了,洗个澡就睡觉。”

    “造反啊!”迟贵兰站在楼梯口抬头看她,最后“哼”了一声,去给儿子孙子弄晚饭吃。

    ——

    除夕这天,骆静语没有提早回家,独自一人在家做那棵樱花树的活儿。

    他给钟鹏和莫杨放了五天假,年初五两个小孩再来上班。他开的春节日薪很丰厚,这一个月班上下来,两个小孩下学期的零花钱都不用愁了,所以积极性特别高。

    下午3点,骆静语出门去吃年夜饭,坐电梯下楼时,他心里很紧张,就怕电梯会停在八楼,怕见到那个女孩子。

    又一想,这都已经除夕下午,她肯定早就回家了。

    走出单元门,骆静语把兜帽帽檐拉低,戴着口罩,双手插兜,大步向小区外走。路过宠物医院时,他突然停下脚步,隔着玻璃看向医院里头。

    宠物医院似乎比平时热闹,好多笼子,每个笼子里都有猫猫和狗狗,而离玻璃窗不远的那个笼子里,有一个令他熟悉的白色身影。

    特别小,比别的猫都小,就是小猫里的幼儿园小朋友。

    骆静语推门进去,走到那个贴地的笼子边,蹲下身来,笼子里有猫砂盆,两个碗,一个小的猫爬架,还有一个猫窝……骆静语把手指贴到笼边,笼子里的小猫似乎认出了他,小爪子扒到笼子上,张着嘴,很活泼的样子。

    ——你是在叫我吗?礼物。

    骆静语想:你怎么在这里啊?你妈妈回家了是吗?她都没把你带回家,你要在这儿待多少天?是不是只能待在笼子里啊?真可怜,这么小的地方。

    “先生?”店员走过来,站在他身后叫他,骆静语没反应。

    店员叫了两声后,拍拍他的肩:“先生?”

    骆静语这才回过头来。

    他站起身摘掉口罩,指指礼物,拿出手机给店员打字:【这只猫主人我的朋友,猫可以我带回家?】

    店员为难地说:“这恐怕不行哦……”

    骆静语又打开手机相册给她看,里面好多好多礼物的照片和视频。

    “……”店员想了想,说,“可以是可以,但我需要和它的主人确认过。”

    骆静语打字:【你打电话她,你给她说,我姓骆,我是聋人,不能电话。】

    店员看着他的眼神立刻带上了惋惜之意,找出占喜的电话就拨了过去。

    占喜此时正在家里的一楼客厅吃花生、看电视,周围全是亲戚。

    央台一套的春晚节目从下午就开始了,各种台前幕后地讲春晚筹备细节,老爸把音量调得很响,整个客厅都是喜气洋洋的音乐声。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她发现,接通后知道是宠物医院打来的,占喜吓一跳,以为礼物出事了。结果工作人员把事儿和她一说,她整个儿当场愣住。

    “占小姐,占小姐?”工作人员听她突然没声了,催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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