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 细水春江
    不妨碍路春江是个好孩子。他甚至拿养弟弟作为卖点,到处给路春江找对象。这样的男人靠得住,广告词是这样的,弄的路春江哭笑不得。

    “嗯,回来了。”

    “哦,你没事儿过来找我啊!你看看你,上班了,忙了,也不过来看你老舅——”

    “过去,我这几天就过去。”

    “初五大家都去你姨那,你也过去吧?”

    “嗯,我看看。”

    路春江放下手机,饥肠辘辘。大年初一早晨照例是要包饺子的,虽然路西在身边,他也撒谎路西会帮他干活,可那都是谎言,做不得真。路春江起来换了新衣服,现在不流行上门拜年了,他也不太爱初一出去给人拜年。新衣服只能给路西看,但路西八成懒得看他。

    当初他太简单粗暴了,路春江擀着饺子皮反思,他不该打路西——从小到大,他和路西在一起十三年,从来没动过手。那一巴掌打下去连他自己也懵了,太重了,路西僵在床上,吓得一动也不动。

    后来他道歉了吗?路春江无法确认。那段记忆非常模糊,黏黏糊糊,像团半透明的胶。他小时候常常抠妈妈柜台边缘的那种胶水,叫什么玻璃胶的,捏在手里玩儿。那段记忆就像玻璃胶,捏着捏着,猛地便碎了……再也拼不起来。他只能肯定叫了救护车,送路西去医院,打针,吊水,隔离了一天。然后路春江请医生给路西做了手术,皮下埋植抑制剂,他担心弟弟在外面也会突然发情,稀里糊涂地抱着某个alpha求欢……他不敢想象那个场景。

    出院后的当天,路春江为了赔罪,给路西买了他最喜欢的肯德基。父母去世后他们吃不起很贵的东西,那点抚恤金要留着上学和生活。路西考好了,路春江就给他买肯德基的甜筒或奶昔。路西舔着那点甜味儿,每次都笑得特别开心。

    “你……我知道你不好受,吃点儿吧。”路春江出了一身汗,他垂着眼睛,没去直视弟弟憔悴的脸,“草莓奶昔,还有那什么鸡块。”

    路西的手安静地放在毛巾被上,手指又白又细,“咱们……咱们俩是兄弟,”路春江艰难地措辞,“我知道,你就是不小心。我也不小心,这事儿主要怪我,我没跟你说清楚……说明白。”他生涩地打着哈哈,“呵呵,人都有犯浑的时候,你要记得按时吃药。不然你一个人在上海,那么远,我会担心你。那个……你,你也成年了,是大人了,”路春江颤抖着伸手,想揉乱路西的头发,路西偏开头,他失落地叹口气,“是时候找个朋友,谈谈恋爱。别老在家里,在家里干嘛啊……你看,你哥我也得给你找个嫂子了,我想找个顾家的,结婚之后还能照顾你。你在上学,想念到多久都可以,我们支持你……”

    奶昔路西没吃,化掉了,一碗黏黏糊糊的液体,糖水草莓半浮半沉。路春江以为路西害羞,不好意思——任谁发生那样的错误,都会难堪,连他自己也一样。他差一点、差一点点就失去理智,居然想要标记他的弟弟!路西滑腻柔软的身体在怀里异常火热,路春江记得那种触感。他丢失了初吻……和他的弟弟!太荒谬了。路春江扔掉了奶昔,他打算调整下心理状态再跟路西深入地聊聊,但路西第二天就提前返校,让他措手不及。

    “你要回去了啊?”这段记忆是清楚的。路西拖着箱子,单薄的身体似乎在发抖,又像是幻觉,他说,“学校有事儿,我先回去了。”

    路春江茫然极了,“明天走不行吗?”

    路西摇摇头,眼角通红。

    “这么急?还没给你包包子呢……”

    进门面条滚蛋包,这还是卞美英告诉路春江的。母亲笑着说,“等你长大了,要离开家了,得吃个包子才能走。这是规矩。”

    不过路西没心情遵守规矩了,他摆摆手,拧开门,甩上门,下楼……一气呵成。路春江没去追,他站在阳台往下看。夏天的阳光倾泻而下,像火,而路西的背影就笼在那团火里,渐渐融化了,消失了,不见了。

    第9章

    大年初一非常无趣。路春江把昨夜剩下的馅儿包了饺子,路西没起床,他就自己下了一小锅,囫囵吃了。集体供暖烧到二十七度,热得满头冒汗,他脱掉羊毛衫,搭在沙发靠背上。电视台在重播春节晚会,他乏味地看着冗长的小品和相声,楼下零散地鞭炮声不绝于耳,有走亲戚的,小孩子尖叫吵闹。他想起很小很小的时候,母亲在商场上班,年三十那天也要上到晚上六点半。他哭喊着要去找母亲,父亲就骑着那辆巨大笨重的自行车带他沿街溜达,碰到一个中年男人卖氢气球。父亲买了一只,平息了他对母亲的思念。回家后那只气球被黏在镜子上,第二天缩成拳头那么大,红红的像个瘪掉的西红柿。

    路西出来了,头发蓬乱,散漫的眼神拂过路春江的脸和崭新的衬衫,没有稍作停留。路春江说,“盼盼,饿了吗?”他摇摇头,去洗漱了,接着又回到房间,“嘭”地关上门。路春江难掩失望,路西没回家,他就这样坐在客厅,路西回来了,他还是坐在客厅……没有任何变化。

    他为什么期待路西回家呢?因为寂寞吗?是寂寞。他想要个家,一个有人气,有人交谈、说话,即便争吵的家,而不是冷冰冰的,只有电视剧嗡嗡作响的清冷的客厅。路春江特别热衷于加班,帮同时代课,守着学生上晚自习——其他老师眼里的苦差事。反正家里没人等着他,他回来干什么?对着母亲的遗像诉苦吗?

    没意思。

    十一点多,大鹏打过来电话拜年。几个好哥们要聚聚,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肯定不成,初五得“破五”,各回各家,也不行。再晚可就开工了。“你初三有空没?”大鹏说,他明天要陪对象回家去,本地人算方便,不必为了过年在哪儿争吵。路春江说,“有空。”大鹏说,“你咋听起来不高兴呢?是不是路西惹你生气了?”

    “没有。”路西根本不搭理他,把他当做一团空气。聚会的时间、地点约定了,路春江就继续守着冷掉的饺子看重播的春晚,中途又接了几个电话。他听到路西在房间里也打电话,声音很柔软,语气温和,像以前对他那样。路春江心里很不舒服,他希望和路西回到以前的关系里去……他是体贴的哥哥,而路西是那个可爱的弟弟。

    路西小时候,应该说,那件事之前,都是极为可爱的兄弟。路西很贴路春江,即便路春江不带他玩儿,还给他吃便宜的、两元一大包的便宜果冻。后来路春江就给他吃带果肉的果冻了,路西喜欢橘子味儿的,但不多吃。他就吃一两个,“哥哥吃。”

    “哦,你再吃呗。”路春江写作业,升上初中后,作业变得多起来。他没法天天出去疯跑了,妈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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