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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副态度,对下人仆妇又是一副态度。寻常人的命,在他们眼里都不算命。我只觉得厌烦。”

    “这半年在外的行走,比我在徐家十年看到的学到的明白的都要多。那些买不起药,看不起病的穷人,如果我不帮他们,就没人帮他们了。”

    “学医十年,我总归还是能做点事的。”

    他朝徐子墨笑了一笑,继续摸索着分拣药材。

    日色昏沉,西边天际腾腾烧起了半个天空的火烧云,赤色的夕阳斜照下来。徐子墨望着徐子白。那个倔强的少年,就坐在那夕阳里,浑身沐浴着赤色光华,如同一尊神像,平静而安宁,再没有了半分浮躁与青涩。

    这样一个清傲的少年,终究也是长大了。

    徐子墨应该高兴地,却无端觉得怅然。

    一个孩子长大了,就意味着他该离开了。

    叹了口气,徐子墨吩咐胡老三等人好好照顾徐子白,又补充了道:“既然他一定要住在这里,你们几个辛苦些,明日将这里好好打扫一番,再寻一个小药童来帮着他打下手吧。”

    他身子弱,终究是不宜操劳。

    已是夏日了,城内满是绿意苍苍,人们都换了短衣薄衫。空气中已有了几分闷热。树上鸣蝉正在歌叫,“知了——”“滋滋——”一声声拉得极长,东面刚歇,西面又起,听得人太阳穴里发涨。

    徐子墨信步回了徐府。

    他做了一个决定。

    他要和与阿赤坦白。

    将一切全部都说出来。

    他是个男人。男人要为自己做的事情承担责任。这件事,是他对不起阿赤。把这件事坦白后,任由阿赤要怎样,他都绝无怨言。这一切都是他应得的。无论阿赤要惩罚他什么,他都不多置一词。

    子白都长大了。

    他不能再拖了。

    下定决定后,他步履陡然一轻,如同甩掉了十斤重的包袱。

    阿赤在水榭。水榭在湖边,夏日湖面凉爽,陆上炎热。晚间常会有凉风自湖上刮入水榭,带着饱满的水汽,凉爽宜人。阿赤体弱,受不得热,喜欢贪凉。每到傍晚,总喜欢窝在阳台上一张紫竹藤躺椅上,握着把雪白的团扇,有一搭没有一搭地摇。

    他正假寐着,绘着碧绿竹林的团扇盖在脸上。

    徐子墨将团扇拿开:“醒了?”

    徐子赤登时露出一个灿笑,登时从躺椅上站起来,去安置徐子墨:“回来了。这么热的天到处跑,累着了吧。今天厨房里送来了葡萄,一个可甜了。要不要尝一尝?”

    徐子墨笑了一下:“好。”

    这些天,他一贯如此,从不问他去了那里,也不论他做了些什么,一见到他就扬起笑脸,热情地温柔又体贴地招呼着他。有时候,徐子墨甚至觉得自己是娶了一个贤惠的妻子,而不是和骄纵又任性的徐子赤在一起。

    徐子赤去取了葡萄盘子,摆在阳台上的红木矮桌正中。

    两人对坐在方桌两边。

    “葡萄就要这个季节吃才好呢。”徐子赤亲自给他剥着葡萄皮。他伺候人是生手,好好的一整个紫津津的葡萄被剥得坑坑洼洼的。可他犹像献宝一般,喂到徐子墨嘴边,“尝尝,甜不甜。”

    徐子墨食不知味,挤出一个笑:“甜。”

    虽然做了决定,可临到头,他仍旧是心慌。纵横战场多少年,除了第一次上战场,他何尝这般心慌意乱过。

    不过是太在乎罢了。

    因为太在乎,所以怕失去。

    他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可是……

    可是……

    没那么多时间可是了。

    “看,我这个葡萄一定可以剥得很完整。”徐子赤低着头,认认真真地剥着一颗葡萄。颔与颈的一条弧线,漂亮得不得了,在漫天烧红了的火烧云里,泛着光莹的淡红色,有一种柔媚恬静的美。

    美依旧是美得。

    犹如一根自己生生剥去了尖刺的火红玫瑰,少了危险与诱惑,美得宜室宜家了。

    不像他了。

    徐子墨轻轻地说:“阿赤,我有话和你说。”

    “有什么话吃完了再说。”徐子赤欢快地扬着声音,小孩子式地满足,“这葡萄是拿冰镇过的。此刻吃最好,再过一会儿,就没那么好吃了。”

    不能再拖了。

    吃完了葡萄,还有橘子,还有西瓜……每一次,徐子赤总会有新的理由挡掉他的话头。

    徐子墨涩然道:“阿赤,我对不起你。”

    徐子赤指尖轻轻一滞,依旧是娇嗔的,欢快地,轻笑着:“你看你,我不就是为你剥了几个葡萄么。待会你也替我剥几个不就是了,何必对不起来对不起去的。。”

    “我……我这些天一直出去,是因为……”他不管不顾。他必须在今天说。把一切都说清楚。他得像个男人。他不能再拖了。他喉咙干涩得厉害,“是因为……”

    “不要说了。”徐子赤说。

    徐子墨依旧在说:“是因为,我遇见了徐子白……”

    “不要说了……”徐子赤颤声道。

    徐子墨依旧再说:“徐子白他为了救我,把毒都转移到他身上了……他是我唯一的胞弟,母亲临终前,亲自嘱托我,要我好好照顾他的。我不能看着他……”

    “求你……”徐子赤短促地哽咽了一声,喃喃道,“不要说了。”

    徐子墨依旧在说:“阿赤。我对不起你。我觉得我应该和你坦白。我对不起你,你要怎样处置我,我都没有二话。”他艰难地,从口里吐出一句话:“他中了媚蛊,只有我能解毒。我们做了。”

    咔——

    极细微极细微地一声儿响。

    是徐子赤的指甲断裂的声音。

    他面上甚至还带着笑,轻快的,娇嗔的,来不及撤下去的孩子式撒娇的笑,眼神却已经沧桑了。他望着手里一颗剥得饱满完整的葡萄,轻声道:“可惜了这么好的一颗葡萄。”

    的确是剥得极漂亮,一整个葡萄的肉身,完整而饱满,犹如晶体剔透的宝石,枯萎的皮向下坠着,像一朵倒垂的枯莲花。

    他将葡萄扔了,用湿手帕轻轻擦着手。

    “阿赤……”

    徐子墨喉咙干涩。他的心空了好大一块,呼呼的灌着风,仿佛里头有一个巨大的黑洞,要将一切悲与喜都吸进去。他觉得不安。

    阿赤太平静了。

    他想过无数种可能。阿赤会骂他,会打他,会歇斯底里,会目光冰冷,甚至会刀剑相向。阿赤是个刚烈的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他从小都是知道的。他那样高傲,他容不下背叛的。

    徐子赤依旧轻轻地擦着手,一根手指一个手指擦着。

    他面上无悲无喜,无情无绪,无嗔无怒。

    徐子墨又唤了一声:“阿赤……”

    “终于还是来了。”徐子赤轻轻笑了一下。他依旧擦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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