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掌刚握了剑,手指带着寒冰剑上的凉意,动作触及对方的手腕,只觉得陈殊的皮肤微烫。

    他一愣,下意识地又探手去试陈殊额头的温度。

    陈殊本暗暗忍受,此时忽地感觉额前一片冰凉,身上毛孔顿时炸开无数寒栗,原本就难以抑制的热意和酥麻宛如大坝溃堤,汹涌地侵蚀他的感官。

    “我没事、我没事!”陈殊的脸上慢慢爬上一阵红意,他连忙又道了几声,连身体都缩拢了起来。

    “……”解臻默默地看着他,解去绑在他脚上的缚仙索。

    有解臻在自己的面前,陈殊只觉得对方身上有一股清雪的凉意正不停地撩拨着自己的神经,竟让他慢慢地起了反应。

    疯了、疯了……这人可是解臻啊!

    陈殊悚然一惊,连忙挣扎着摸索到旁边的墙壁,和解臻保持距离,撑着墙面站了起来。

    “皇上。”陈殊喉间动了动,陈殊目光迷离一阵,终于找到一丝清明,忍住小腿肚却拼命打颤道,“多谢皇上搭救,臣真的没事了……臣可以一个人回林府。”

    解臻看过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朕送你回去。”

    “……”

    陈殊还想继续隐忍,却见解臻已经走过来,将他的手拉到自己的身后,随后扶着自己的身体往房间门口走去。

    旁边男人清爽的气息传来,陈殊脑中轰一声炸开,搭在解臻身上的手下意识地收紧。

    解臻一愣,慢慢侧眼看去。

    此时陈殊低着头,露出的脖子上已经爬满了一片绯红。他的身体没有力气,只能慢慢地挪动脚步跟着解臻走,直到出了门,他才在微微动了下,抬起眼迷茫地看着前方。

    眸间像是有水光波动,将男人平时清澈的眼神也沾染上了不同的颜色。时值有风吹来,男人瑟缩了下肩膀,身体却往解臻更拢近了一些。

    月色下,两个人的影子几乎重叠在一起。

    解臻喉结耸动。

    初夏的衣裳都穿得单薄,隔着衣料,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陈殊身体上滚烫的温度。

    “辰疏,辰疏。”他轻轻地唤了声,伸手卷过衣袖,轻柔地擦拭陈殊唇角还残留的血迹。

    “……皇上。”陈殊低低地回应道,声音犹如蚊呐,语气里已经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林辰疏和姬长明好强的样子。

    解臻擦拭的动作顿住,清敛的目光泛起一丝波澜。

    也就在此时,陈殊的眉毛却忽地蹙了起来,像是在隐忍什么,那迷离的目光霍然淡去。

    “……皇上,皇上,臣不是故意的。”男人眼中又恢复了一丝清明,张张惶惶地收回手,一步从解臻的手臂上挣扎而出。

    他动作幅度大,解臻原来的动作顿时僵在空中。

    陈殊目光看过解臻眼中的惊诧,伸手猛地扯住自己的头发,只觉得自己真的是要疯了。

    解臻是皇帝,是他奉长明之意要保护好的对象,而他刚刚居然难耐地对解臻产生了生理上的反应,不仅如此,他刚刚还和皇帝靠那么近,差一点就要迷失自己了。

    他究竟是在做什么?

    他明明一直都不曾在意身边的过客,解臻之于他来说,明明只是……

    明明只是一个完成任务便会慢慢遗忘的人而已。

    陈殊恍惚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解臻,看着他错愕地看着自己,终于眉间一敛,往房间外面的巷子跌跌撞撞地走去。

    他好像听到了水声。

    “辰疏,你要做什么?”解臻的声音在背后传来。

    陈殊现在最怕解臻出现在自己的旁边,闻言立刻又加快脚步,终于看到水声处。

    ——京城中的城河出现在他面前。

    荼毒生废弃的房间位于京城的西部,临近城墙,位置偏僻,旁边有一条城河支流缓缓流淌不,在夜色下发出淅淅的水声。

    陈殊再也顾不上什么,几步淌入河水之中。

    “辰疏!”他身后,有解臻惊怒的声音。

    水漫过陈殊的腰身,陈殊从水中抬手抹过自己发热的脸庞,迫使自己保持清醒:“皇上,我没事,我就在这里待一会儿。”

    夜里的护城河河水冰凉,然而荼毒生给的药丸药性却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猛烈了。

    “辰疏,你快上来!”解臻在河岸边驻足道。

    陈殊此时身处外冷内热的环境,身体难受得无法发泄,只迷迷糊糊地听到解臻的声音,却没有听到对方再说什么。

    他惶惶然又用水泼了把脸,随后整个人一头扎进水里。

    “扑通。”水里传来有人入水的声音。

    陈殊微微一愣,带着大片的水哗地站起。

    水流蜿蜿蜒蜒地流过他的脸和上身,重新归入河水,陈殊下意识地往后看去。只见原本站在岸边的解臻竟然也跟着他一样淌入水中。

    那人的目光牢牢盯着自己,正往他的方向而来。

    “皇上,把你别过来,别过来。”陈殊仓皇地又往水深处行去。

    他全身上下都已经被水浸得湿透,散乱的头发黏在脸颊和后背,露出单薄和瘦削的身体,外面湿哒哒得难受,身体如同被蚂蚁噬咬干的更难受。他下半身完全浸没在水中,此时正背对着解臻,打乱河流的波纹。

    “辰疏,你为什么这么怕我。”解臻停了下来,他衣袖也湿了大半,站在水中道。

    “我、我……”陈殊抓着自己的头发,狠狠地扯了几下,“我中了醉梦楼的药,皇上还是离我远一点比较好。”

    醉梦楼最烈的药,但凡在京中待过的便知道,这不是普通的发情药物。

    而他的身体,居然对这样的东西没有一点抗性。

    陈殊的行为几近自残,看得解臻脸色微变。

    陈殊不再说话,眼中忽地露出一丝希冀,慢慢地抬起手,对准了自己的胸口。

    “林辰疏!”解臻见状,终于濒喊道。

    陈殊听到解臻在叫自己,微微回首,却见解臻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根快燃完的线香。

    ——是迷仙引。

    陈殊目光在解臻身上落下,眸光清动,身体终于不受控制地瘫软了下来,他阖上眼睛,往身后倒去。

    第72章 虚京城凛雪【24】

    身后是粼粼波光,有人淌水过来, 将幽静的水打得更加粼乱。

    在身体行将栽进水中的时候, 解臻终于一把将陈殊托住,揽进自己的臂弯中。

    河水被捣乱的痕迹很快被流动的水流抚平, 除了水声和河岸边的窸窣虫语,河道上有恢复了安静。

    解臻暗松了口气。

    陈殊靠在他身边,在迷仙引的功效下失去了意识,可尽管如此, 男人的眉还是微微蹙起, 睡得并不安生。

    两人的衣服都被水打得湿透,似感觉到解臻身上的凉意,陈殊的身体轻轻地在解臻的怀里蹭了蹭。

    解臻身形骤然一僵, 拿着迷仙引的手轻轻一颤。引燃的线香顿时离手, 坠入水中,被河水湮灭,随流带出了三丈多的距离。

    “……我……我好难受。”耳边,已经有男子细如蚊呐的呢喃声。

    解臻呼吸一窒, 却没有去管那被河流吞没的迷仙引, 低头看着蹭在他怀里的人。

    陈殊的脸上和脖子上都已经布满了微红的颜色, 人却并没有醒过来。反是平时一直咬牙紧抿的唇微微开启,与翕动的鼻翼一起发出低低的喘息。

    他的唇之前被咬得通红, 此时过了水后,更显得饱满盈亮。男人胸口起伏了几下,终于难受地别过脸颊, 伸手去扯开衣领,抓挠自己的脖子与胸口。

    “……辰疏!”解臻连忙扣住陈殊的手腕。

    “呜……我真的好难受。”陈殊在解臻怀里不安地在动了一下,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制止,终于又发出一声低低的声音,那声音听着委屈,竟像是带了哭腔。

    男人在清醒的时候一直都十分精明干练,此时却在昏迷时竟露出不同以往的脆弱。

    解臻的呼吸渐渐开始沉重起来,他犹豫片刻,终于往水面下探去。

    月光洒在水面和水中的人上,水光反射着光影,将河流的粼波也变得熠熠晶莹。

    *

    第二次被迷仙引放倒后醒来,陈殊瞬间睁眼,先入眼的是一片淡金色的床帐,床帐上方有卷云祥瑞的紫檀木刻,雕琢得十分大气精致,华美繁复。

    林府没有这样的排场,这是在哪?

    陈殊慢慢地回忆昨晚发生的事情——他依稀记得自己被荼毒生下了药,随后解臻赶到救了自己。

    鼻间已经闻到了龙涎香的味道。

    ……龙涎香是进贡给皇帝用的香料,这里应该是在皇宫。

    陈殊豁然反应过来,连忙从床上爬起,却忽然“嘶”地一声发出惨哼,不得不捂住腰处。

    腰上传来一阵又酸又软又痛的感觉,陈殊还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滋味,脸色变了变。

    这酸软的感觉来得异常,陈殊脑海中瞬间闪过了昨夜里几个零星的片段。

    ——他昨日中的是醉梦楼的药,发作起来十分难受,为此他为了逃避解臻跳到城河之中,本想借水压下心中邪火,结果解臻却追上来用迷仙引将自己放倒。

    而这之后的事情,陈殊只模模糊糊地想起河水、解臻近在咫尺的脸,以及自己细细碎碎的说话声……

    “……”陈殊霍地脸色又是一变。

    “醒了?”就在这时候,耳边传来男人熟悉的声音。

    “!”陈殊循声看去,只见解臻此时竟然就在离自己床榻不远的地方。

    他坐在桌案边,案上摆满了奏折,但房间里宽敞明亮,并不像是在御书房的样子。看到陈殊醒来,解臻停下批阅的奏章,放下手中的纸笔,起身打开房门叮嘱了候在宫外的宫女。

    宫女在外面应是,有脚步声显示着离开。

    解臻这才回身朝他走来。

    他又穿着帝王的装扮,今日是件朱色与黑色相见的玄龙龙袍,上面精细的刻纹让服饰上的龙栩栩如生,精美华贵。

    想到昨晚解臻可能为自己做的事,陈殊身体有些僵硬,往床里缩了缩。

    “这里是乾天宫。”似乎察觉到陈殊眼中的疑问,年轻的帝王答道。

    “……”陈殊背脊又是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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