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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凛素来不爱管陆九霄的闲事,这回却忍不住道:“你给她赎身,侯夫人知道?”

    眼前的男人不屑地勾了勾唇,“花钱买个人而已,我还得敲锣打鼓?”

    于他而言,买下一个小姑娘和买下一块玉,其实并无甚区别,不过都是他世子爷消遣的玩意儿罢了。

    贺凛转了转的杯盏,并未多问。

    他递上一沓抄录的卷宗,拉回正事:“这是近半年锦州樊安山山崩致死的卷宗,实际数目只会更多,不会少,恰是从李擎接管监察修筑锦州柏河河堤起,且他行踪诡谲,我怀疑李家私开矿山,敛财。”

    不得不说,贺凛这番话足够震耳欲聋。

    私开矿山,山崩致死。

    这前后两条,哪一条都是大罪。且依骊国律例,私开矿山,轻则罢官贬黜,重则可治死罪。

    更

    莫说堂堂一个国公府,敛财作甚?这便引人遐想了……

    “你证据呢?”陆九霄指腹摁住杯盏边沿。

    “没有,在查。”末了,他道:“锦州地生,上下皆要打点。”

    言下之意,缺银子。

    陆九霄一句“你没证据你跟老子这掰扯半天”下意识便要脱口而出,可话到嘴边,生生咽了回去。

    虽然不愿承认,可他不得不认,贺凛说的每一句,他都信。

    但显然,贺凛查李家不是一日两日。他连谢家与李家这般隐秘的姻亲关系都知晓得一清二楚。

    “你查李家作甚?别告诉我你闲得慌。”

    就像陆九霄了解贺凛一样,贺凛亦是了解他。

    他知晓,以陆九霄的性子,你不吐点真的,他是不可能安分借出这银子的。

    贺凛放下杯盏,“你还记得韩余吗。”

    几乎是“轰”地一声,“韩余”二字如雷贯耳,炸得陆九霄一个措不及。

    他怎么会不记得?

    就是那个当着武百官的面,称贺忱亲谎写军报的韩副尉。

    就是那个被他绑了,险些屈打成招,却在他被陆行禁闭期间人间蒸发的韩副尉。

    贺凛继续道:“当年,我亲眼瞧见他进了李家后门,若我没料错,他应是李国公的人。”

    言下之意,他是因此事才查的李家。

    “噔”一声,陆九霄的杯盏重重搁在桌几上,他背脊挺直,眉眼隐隐蕴着怒气,道:“那你当年装什么哑巴?”

    “我就是说了又如何,无凭无据,有人信吗?陆九霄,当年有人信你吗?圣上信吗?”

    四目相瞪,二人心皆是憋着一股郁气。

    贺凛静下道:“李家打压世家也不是一日两日,尤其是握兵权的世家,当年兄长锋芒毕路,成了他眼钉也不是没可能。不过李家办事谨慎,难留把柄,这么几年明面上都干干净净,此次不过我赌一把,你就说,这钱借不借吧。”

    “……”

    陆九霄唇角紧抿,他好些年没受过这种憋屈了。

    半响,他道:“最后一个。”

    贺凛抬眉,“你问。”

    “你早就知道,早就在查,这么些年瞒得结结实实,怎么这会儿肯告诉我了?”他眼尾轻挑,目光紧盯着眼前的人。

    贺凛一顿,低头抿了口茶,道:“此事本与你无关,原也没必要因你我的交情——”

    “我和你没交情。”

    贺凛滞了一瞬,“……原也没必要因此事卷入是非。”

    可既他已陷是非,此事就另当别论了。

    一来,他给陆九霄指了个方向,这小子不至连敌人在哪个方位都不知晓。

    二来,他确实头紧,而眼前这位世子爷,确实多金。

    顷刻,“多金”的世子爷起身,走至书案边,拉开抽屉,将钱庄的钱印子丢了过来。

    “就算你所言皆对,那李家为何对付我,我又不是贺忱,既没赫赫军功,也无兵权在,他为的什么?”

    贺凛接住钱印子,凝了他一眼,移开目光道:“谁知道呢。”

    “许是你这人实在讨人厌吧。”

    ---------

    为避开李家耳目,贺凛还是从南面的墙翻出去。

    陈暮于墙下候着,见他来,忙道:“大人,陆世子应了吗?”

    贺凛握着的钱印子,“嗯”了声。

    他心事重重地往小路走。

    陈暮打量他的神色,忍不住道:“大人,陆世子性子急,让他知晓了,不会生事吧?”

    贺凛停下脚步,心下思忖,原以为他整日沉湎酒色,不务正业,皇后怎么也不会动他,谁想还是……

    更没料到,李家做事竟如此急切。

    思此,贺凛不得不忆起一桩事——

    正是五年前,陆九霄惹圣上震怒,被陆行用刀架在脖颈上,强行从宫拎回去的那日。

    第37章 想回家

    那日,深冬的残雪化水,零星的枝桠挂着一颗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珠,“啪嗒啪嗒”地掉在青石板上。

    那年是万和二十,十八岁的少年怔怔立在窗前。

    陈暮推开屋门,携着一身寒气道,对着少年的背影道:“陆世子在御书房闹起来了,掐着白大人的喉咙不松,若非侍卫劲儿大,白大人那副老嗓子恐怕得废了,圣上震怒,宣了侯爷进宫,将世子绑了回来,才进府……怕是又要遭罪了。”

    贺凛搭在窗棂上的指尖跳了跳。

    那双深邃狭长的眸子里泛着几缕血丝,眼下更是乌青一片,嗓子干涩地应了声“嗯”。

    自打贺忱的尸体被护送回京,陆九霄便没少生过事,前几日,因李二出言不逊,与之当街大打出,还有四卫营的裴大人,让陆九霄一张嘴气得当场晕厥,云云如此,贺凛听得近乎麻木。

    可麻木,又有一丝冲动。

    他多想像陆九霄一样,将那些诋毁贺忱的人,一个一个,攥在,踩在脚下……

    他握了握拳,往贺家西南面的书房去。

    小径曲折蜿蜒,一路寒风呼啸。

    走至青苔石阶前,贺凛阔步跨上,屈指正欲叩门,便听里头传来一声呜咽,是岑氏。贺凛凝神——

    妇人压着嗓音声嘶力竭道:“我的忱儿丹心碧血,无愧天地!他就算要死,也是为国捐躯,怎能死得如此不明不白?老爷!此事疑点重重,你我该进宫面圣,求圣上严查才是!”

    “圣上?”一道苍老粗犷的声音响起,他哀笑道:“夫人呐,你还不明白,自古帝王多疑,早在我贺家兵权在握,忱儿战功赫赫之时,圣上便早心生忌惮,你以为外头那些谣言,圣上当真不信吗?!”

    岑氏哽住。

    谣言道,贺家居功自傲,有自封为王之意。而贺家的小将军贺忱,所到的役都之处,无一人不对他行跪拜之礼。甚至在役都城,人人只知贺小将军,却不知骊国君王。

    此番言论,听者很难无意。

    贺禄鸣叹气,“前日面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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