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鲜币第二百七九章遵循本心

    罗朱睡着睡着,烘烤身体的暖炉突然炸裂,炉子里面的炙烫炭火从裂缝中溅出,将她逐渐包裹,身体越来越热,最後从内到外都烫得发痛。她想睁眼,眼皮却被强劲的胶水粘合了一般,怎麽也睁不开。想张嘴呼救,努力半天,却只能勉强发出微弱而模糊的呻吟。

    地狱烈焰不停地炙烤体,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被烧死的时候,小腹处忽地流淌出一道比丝线还细的清凉气息,慢慢地浸润着滚炙疼痛的身体。她拼命地用意识捉住那丝清凉,催动它流淌得快些。可是无论她怎麽努力,那丝清凉仍旧以速一点一点地蠕动。渐渐地,身体的水分被烤干了,胃饿得发疼发慌,力气越来越小,包围身体的火焰张牙舞爪地霍霍跳跃,朝那一丝清凉扑袭,试图将这唯一能拯救她的气息给焚烧堙灭。

    难道她会被莫名其妙来的地狱烈焰烧死她骇恐而痛苦地呜咽。谁来给她食物,只要给她一点点食物,她就能重新拥有力气抓紧那丝清凉去对抗可怕的烈焰。

    痛苦的乞求中,一股温暖黏稠的体滑入口内,带着微微的咸,微微的甜香,从喉管流进灼痛的胃部,痉挛抽搐的胃肌被这股体浸润,慢慢生出了饱足感,力气渐渐回归。这股流进胃里的体似乎还渗进了她的血里,牵引着小腹处的那丝几乎凝滞不动的清凉气息。她赶紧将意念也放到小腹处,再次强行催动蛰伏的清凉气息,逼迫它随着那股体的引领在身体里流转。

    一次、两次、三次胃部虚软时,总会有股温暖黏稠的体滑入口中,既解了渴,又解了饿,还能帮着她催动气息。地狱烈焰被一层层削减,炙烤的疼痛一分分消退,身体里最後积压的一点沈屙污垢似乎也在这场炙烤中焚烧殆尽,变得轻盈舒爽起来。

    她缓缓抬起去了沈重压制的眼皮,暗黑的光线中,她居然看见了多吉那张憨淳可爱又纯净无垢的童颜。清澈明亮的棕色大眼里涌动着浓稠得化不开的温柔,上翘的眉梢眼角和嘴角染着带了几分憨然的无邪笑意。

    “姐姐,你醒了。”他咧开嘴,露出一弧动人心弦的白色磁光,抬手搭上她的额头,“感谢神佛保佑,烧了三天,终於不烧了。”

    覆在额头上的手掌温暖而糙,叫人生出莫名的安心。罗朱含着长满茧子的手指,舌尖在流淌着轻微咸甜体的地方来回打转舔舐。眼眶蓦地酸胀发红,无声地迸出两行晶莹的泪。身处地狱烈焰中,滑入口里的那股温暖黏稠的体是什麽,已不言而明。

    以血相哺。在灾难面前,二十一世纪的现实中,曾出现了好几个父母对子女以血相哺的感人故事,而情人间的以血相哺则被各类言情写得泛滥。对现实的亲情例子,她欣羡之後是麻木,对,她看了之後是撇嘴,以为不过是一出狗血至极的戏码。但在亲身经历之後,她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狗血”这两个字了。她不想哭的,泪水却不听使唤,不受控制地狂涌出来,潜藏心里的欣羡、麻木和不屑,盘亘在灵魂深处的那丝因多吉的欺骗而产生的戒备都跟着泪水流泄而出,只余下一缕牵扯心脏的甜蜜的疼痛。

    “为为什麽”嗓音似被磨过一般,暗哑噶。不是捉了很多老鼠吗在灾难面前,他们并没有陷入弹尽粮绝的苦逼境地,多吉只需像禽兽王一样嚼烂了鼠哺喂高烧昏迷的她就行了。

    “姐姐说过不喜欢吃老鼠。”多吉笑盈盈地回道,手指从她口中轻巧地抽出来。他吸吮着沾染了猪猡芬芳涎的指尖,不断泌出殷红血丝的伤口快速地收缩结疤。

    说过不吃,就用血哺喂罗朱怔忡地盯着他。她说的“不吃”只是随口的矫情,生死关头,有什麽是不能吃的。为什麽,要这样待她心里不是没有感动,不是没有被人重视厚待的甜蜜,然而更多的却是心惊和惶恐。她怕,怕自己承受不了这重如泰山的厚待,怕自己承受不住这比烈焰还火烫滚炽的感情。

    爱是毒,可以毒杀一切;爱是火,能够焚烧所有。对父母那种激烈可怕的爱她一直是敬谢不敏,甚至心怀畏惧的。然而此刻摆在她面前的却恰恰是这样一份浓烈到可怕的感情,她到底该怎麽做

    逃避注视着那双倒映出她脸庞的棕色大眼,口里还残留着淡淡的咸甜味,她的心脏泛起一阵阵揪痛,感觉自己比刽子手还残忍。回应人的一生不算长,也不算短,她实在是怕极了最後的结果会走上和父母一样的道路。更重要的是她没办法保证自己会生出像多吉那样浓烈的男女感情,当她的感情与多吉的感情长久地处在一个不对等的情况下时,结局很可能会比她的父母还要糟糕。

    为什麽他们不能像现代社会许许多多的普通夫妻一样平平淡淡地搭夥过日子夫妻间有一点点的温馨,一点点的喜欢,一点点的甜蜜,一点点的缠绵就足够幸福一生了。多吉这个满嘴说着喜欢她的伪童以鲜血哺喂她,那口口声声说喜欢她的禽兽王和凶兽,以及一直温柔待她的魔鬼法王呢当换做是他们处在多吉的位置时,是不是也会像多吉一样用血来哺喂她

    不,不会的,他们那种从来都高高在上,蔑视生命的冷酷男人一定不会这样做的。她立刻给予了否定,但一种灭顶的窒息感却突如其来地席卷而出,喉间哽咽,心脏收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难受和惊悚。

    “姐姐,幸亏法王调弄你的身体时,那些内服外敷的珍贵药物中都含了我体内的虫尸,不然即使我想用血哺喂你,也怕将你给毒死了。”多吉抱着她坐起身,轻轻吻上她褪去了红晕的煞白脸蛋,轻悄笑道,“姐姐,你对我心动了喔。”

    “我”罗朱心头狂跳,满目骇然地望着他。是啊,她心动了,不是一点点的心动,而是心动了。

    “姐姐不用害怕我对你的喜欢,也不要担心你的心动比不上我的喜欢,你只要继续遵循你的本心和我一起生活,享受我的付出就行了。要知道你对我的一丁点心动,一丁点喜欢,对我而言都是最甜美的幸福和满足。”猪猡到底是怎样长大的,像她这样年轻可爱的女人不都该对男女间的两情相悦憧憬向往吗怎麽会畏若猛虎,避如蛇蝎她一双黑曜石瞳眸里有心疼的温柔,也满含着惊恐的挣扎,让他看得怜惜不已。

    “可可以吗”她倚在他怀里,忐忑而茫然地呢喃。可以这样不对等地一直安然享受他人的喜欢和付出吗那样会不会自私得太过分了没有人会在不能得到相同回应的情况下长久地付出真挚的感情的,人心都是长的,会疼痛、会流血、会愤懑、会疲倦,也会麻木,一如她对父母的感情。

    “可以的。”多吉咬上她的耳廓,轻轻吹着温暖的热息,“就连神佛也没规定人与人之间的喜欢一定要相等。我所做的一切都源自於我的心甘情愿,哪怕有一天我在付出中觉得累了,我们彼此也不过是由热烈转为平淡相守。”他呵呵谑笑两声,“姐姐之所以怕,难道是怕我会求而不得地拿刀砍了你麽”她既然怕,那他就不急於索取。他会努力让自己多点耐心,用行动和时间来慢慢消除她心里的恐惧,让她慢慢体会到男女间最甜蜜的欢情,直至沈溺而不可自拔。

    是啊,她那颗企盼能获得父母关爱的心在疲累麻木之後,不就拥有了波澜不动的平淡生活了吗男女之爱想来也是一样的。世上有几人会因求而不得发疯拿刀砍人的,又能有多少感情会像她父母的感情那样任多变,纠葛万千的多吉喜欢她,她享受他的付出;多吉疲倦了,她和他凑合着过日子。她不讨厌他,还对他生出了心动,一起过一辈子并不是难事。不管今後她是更深地为他心动,还是维持现状,在他的许诺下,只需顺其自然地遵循本心就行了,她绝不会走上和父母一样糟糕的道路的。皮袍里紧攥成拳的手不知不觉地松散了,心里的恐惧也慢慢淡去,她微微翘起了嘴角,从皮袍里伸出手环住多吉的脖颈,哑声道:“记住,所有的付出都是你心甘情愿的,以後我若达不到你的期望,你不准抱怨,不准发疯,更不准随意离弃我。”

    “不会的。”之前他不敢保证自己不会疯狂,但在确定她对他心动之後,他便有了笃定。猪猡一定不相信,他所求的只是她能够喜欢上他,并且永生永世不离不弃而已。至於喜欢的程度有多深,他从不苛求。

    罗朱的眼睛又湿润了,她使劲眨眨眼,叼起他左耳上悬挂的小木环,轻轻拉扯。视力在高烧之後诡异地变强,不但能在昏黑中看清近在咫尺的多吉的脸,还能看清对面石壁上的裂缝,这多半与多吉一次次倾注的鲜血脱不开关系。

    “姐姐,外面的暴风雪在昨晚停了,我们该出去了。”

    多吉的唇瓣在耳廓上若即若离地摩擦,温热的气息带来丝丝酥痒,一直酥痒到心里,她轻轻嗯了一声。

    作家的话:

    旅游n天滴代价就是连续几天滴加班,终於能歇口气了。努力码字,争取早日完结。

    话说,呵呵呵,看了西藏、青海、四川、云南四地的各类藏族分支,综合比较发现......呵呵呵呵,康巴汉子是最剽悍最帅滴,其余滴,咳咳咳,需要继续美丽进化。

    感谢亲亲们滴各种支持,打滚,感谢爱乃们。飞吻一个\o~

    、15鲜币第二百八十章银猊现身一

    打定主意顺其自然地遵循本心和多吉一起生活後,罗朱不再觉得多吉以血哺喂是沈重的感情负担,神和体霎时都轻松了不少。等她和多吉嬉闹着穿戴完毕,这才发现他们如今已是穷得叮当作响。除了一支撑帐篷的伸缩铜管,两张毛毡外就别无长物了。

    “多吉,出去後怎麽办”她双手托腮,蹲在一旁看着正在搬挪洞口大石的多吉,嘻嘻笑道,“清醒後的我可喝不下你的鲜血。”

    视力虽说变强了,但能见度不过一米左右,一米以外的地方先是模糊,然後又是昏黑一片。多吉说她体内脉轮里的灵息已经可以自行流转,主动吸纳男人喷的阳华和内火,只要多和他欢好,终有一天也能完全做到黑夜视物。多吉的话听起来含有很大的诱拐成分,还让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吸取男人元阳养护身体,提高修行的女魔。呃,打住,她在胡思乱想些什麽啊,多吉是她丈夫了,他们只是进行正常的双修而已。不过双修,也是个玄幻名词啊。

    “不喝也行。雪山中有许多动物,只要不吹刮暴风雪,捉起来并不困难,就是要委屈姐姐吃几天生,喝几天生血了。”多吉歉意回道,俄尔又自信地笑道,“不过等到了天竺国,我有的是办法赚钱养姐姐。”他深吸一口气,双臂齐齐发力,将大石移开。

    雪亮的光线顿时直进来,险些闪瞎了罗朱的眼睛。她惊呼一声,连忙闭上眼,抬臂挡住面前的光亮。

    多吉连声轻笑,使劲扯了扯从斜上方垂落到洞口的褐料绳子。将罗朱拉到身边,用绳子把二人的腰捆在了一起。

    “姐姐,抱紧我。”

    他抬起罗朱的双臂环绕上自己的脖颈,双手拉着褐料绳子沿着冰雪铺就的斜坡,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往上攀爬。

    罗朱反地搂紧了多吉的脖颈,尽量提气保持身体平衡,以期能稍微减轻他的负担。凛冽的风吹刮着唯一没被遮盖的眼帘,像小刀子般割得生生发疼,也让逐步适应了光感的眼睛依旧无法睁开。不过,她能听到多吉重的喘息。从面巾後透出的喘息闷闷的,隐带几分透支的虚弱。

    她心底骤然一动之後便是强烈的酸意。高烧昏迷了三天,多吉喂她喝了多少鲜血而他所能补充的营养只是几十只小小的老鼠,那虚弱毫无疑问是失血过多所导致的。就凭着这三天的以血相哺,只要他不变,她便是永远也离不开他了。

    这个险狡诈的伪童,一面让她顺其自然地遵循本心,消除她的担忧和恐惧,一面用血做枷锁,将她禁锢在身边。她的心又不是铁铸的,她又不是傻子,怎麽可能不知道遵循本心的最後,只会掉进他挖好的情爱陷阱,恐怕她现在所能做的就只有努力让自己慢一点掉落了。

    她突然又想到了禽兽王、凶兽和魔鬼法王,她怨愤、恐惧他们的折磨和凌虐,却又在後来卑贱地对他们产生了喜欢和不舍。与对多吉的心动相比,那种含夹着怨愤和恐惧的喜欢不舍才真正让她害怕战栗,让她最终选择了多吉的陪伴。

    “姐姐,睁开睁开眼睛吧。”

    紧缠腰间的绳子被解开,双脚踩在了厚软的冰雪上。她甩甩头,把翻滚在脑海中的复杂情绪全部压下。不用多想了,她马上就要逃出这片雪域高原。怨愤恐惧也好,喜欢不舍也好,所有的一切都将化成浅淡的回忆。人,应该向前看,而不是挣扎在过去的网子里。她不就一直这样过活的吗

    睁开眼睛,她向面前的多吉伸出手,以不容置喙的口吻道:“多吉,我来背毛毡。m4xs.”唯剩的两张毛毡早被多吉背在了背上。t

    多吉怔了怔,旋而好像明白了什麽,露在外面的棕色大眼瞬间完成月牙,灿烂明媚若夏日的骄阳。

    “姐姐,我再体虚也不会背不动两张毛毡的。”他握住罗朱伸过来的手,轻笑道,“你身上套了两件皮袍,负担已经够重了。再背上两张毡毯,必定会拖我的後腿。”

    一句话直戳罗朱的心窝,鲜血淋漓。没错,她能在昏黑中看清一米以内的东西,也不是那麽怕冷了。但,寒体质的改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就目前而言,她还是得套上两件皮袍才能勉强保暖。

    “那那我扶你慢慢走。”她不甘地在面巾後咬唇,“反正我们现在不急着赶路。”

    “好──”多吉话音未落,眼睛突地一眯,迸发出戾噬人的寒气。身形猛地向左侧旋移一步,顺手也将罗朱拉扯到了身後。

    猛烈的腥风随着一道庞大的影从他们身边急速掠过,在空中拐了个弯後便轻巧地落在了雪地上。待定睛看去,在他们正前方大约三四米开外,霍然立着一头雪豹。

    紧紧盯着他们的黄绿色豹眼中布满凶煞和垂涎,扁扁的腹部彰显着它的饥饿难耐,壮的尾巴微微摆动着,前肢略伏,後肢蹲地,似乎随时都能跃起,发出必杀的攻击。

    不同於禽兽王饲养的大雪、小雪,这是一头野十足的雄壮雪豹。两天多的暴风雪断绝了它的食物来源,极度的饥饿促使本该昼伏夜出的它在青天白日下也出来四处寻觅食物。

    该死,早知道就晚点上来了。即使雪豹发现洞,能挤开堵住洞的大石头,即使多吉因体虚而力道不够,攻击的主动权也牢牢掌握在他们手中,安全系数比现在不知要高出n多倍。罗朱心里低咒,密密麻麻的汗水从後背和额头泌出,瞬间便浸透了里衣和头套。她不敢出声打扰挡在身前的多吉,只暗暗提高全身警戒,下定决心绝不做拖後腿的废柴。

    多吉双腿分开,身体蓄势待发地轻微低伏,在腰间的铜管握在了手中。以他目前的虚弱状态而言,一头饥饿的雄壮野生雪豹并不好对付。但这头送上门的雪豹却也是绝佳的滋补品,只要喝了那滚热的燥烈豹血,体内软绵得即将休憩的蛊虫将重新欢悦起来,身体呈现的虚弱也会一扫而空。粉色舌尖从厚实的唇瓣上缓缓舔过,微眯的棕色大眼在罗朱看不见的时候冒出毒嗜血的金红色腥气。他将铜管塞到身後的罗朱手中,扯下面巾,咧咧唇,露出雪白的牙齿,视线逐渐集中在雪豹的喉咙上。

    手中被硬塞进一管冰凉,罗朱愣神往下一瞥,竟是他们唯一能用作武器搏斗的铜管。顿时面色大变,正要将铜管塞回多吉手中,震天的嘶吼陡然响起。

    “吼──”

    对面的雪豹尾坚硬如钢,在雪地上重重一击,雄壮的身躯平地矫健跃起,如闪电般朝他们迅疾扑来。与此同时,挡在她面前的多吉竟也如猛兽般跃起,迎头朝雪豹扑去。

    “不要──”她嘶声大喊,脑中刹那一片空白,也抡起铜管扑将过去。

    “嗷──”

    沈闷如雷的雄浑兽嗥应和着她的嘶喊,一道银灰色影子从她身边飞速擦掠,比多吉更快地撞击上雪豹,筒大嘴准地啮咬在雪豹柔软的喉咙处。只“咯”一口就穿透厚密的皮毛,使脆嫩的喉管断了个干干净净。

    砰──

    雪花飞溅,激起漫天白茫。

    她一脚踏进个小小的融坑,狼狈地摔倒在地,手里的铜管咕噜噜地滚在了雪地上。迷蒙的视野中,她看见雪豹被银灰色的影子凶悍而残忍地扑咬在雪地上。晚了半秒扑上去的多吉霸道地挤开那道银灰色影子,好似一条巨大的水蛭般紧紧缠抱着雪豹的脑袋,咕咚咕咚地喝血

    “嗷──”

    银灰色影子退後两步,不满地闷嗥两声,咬上雪豹的左後肢,硕大狰狞的脑袋一甩一扯,就将一大块血淋淋的後腿撕了下来。活像是饿了七八十天一样,锋利无比的森白犬齿连皮带地大嚼特嚼起来。

    雪尘散去,罗朱瘫坐在雪地上,傻愣愣地看着面前狼吞虎咽得不亦乐乎的一人一兽,久久无语。

    尼玛的她找的伪童丈夫难不成是个吸血鬼

    尼玛的明明大战在前,作为统帅数万军獒的头獒──银猊,为毛会出现在喜马拉雅山

    思及到这,她猛然惊觉地四处张望,身周除了茫茫白雪,再没有第三个人出现,提到嗓子眼的心方才落回原处,恢复了平稳跳动。

    难道银猊是太想她了,所以独自离家出走

    、16鲜币第二百八一章银猊现身二

    转眼间,一头完整的雄壮雪豹在一人一兽的共同努力下被吸空了鲜血,变成了小半截残躯。尚还完整的豹头上,那对黄绿色豹眼大大地睁着,蒙着一层薄薄的翳,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凶煞和垂涎绿光,显得死寂黯淡。

    罗朱把滚落在一边的铜管捞回手中在腰间,慢吞吞地从雪地里爬起来,拍拍身上的雪,捡起多吉丢在地上的面巾,又慢吞吞地走到正在用雪抹嘴的多吉身边。

    坐在雪地上的多吉感应到她的靠近,扬起头对她粲然一笑,湿漉漉的脸庞如铺洒了阳光的向日葵般明媚绚烂。弧线优美的下巴上还沾染着一小撮白雪,衬得这个笑容越发憨然,越发纯净。

    她在他面前蹲下,用面巾抹去他左鬓边被遗漏的一道血迹,随即仔细打量起来。棕色大眼里的暗金光点连缀一片,似乎充满了活力。褐亮的脸颊上重新晕染了健康的赭红,微微发白的厚实唇瓣恢复了赭粉色,一点也看不出虚弱的样子。恢复的速度快得超乎常理,应该也是体内的蛊虫在作祟吧

    “多吉,你恢复了吗”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恢复了。”多吉用力点头,暗中庆幸此刻的身躯自脖颈开始就被裹了个严严实实。不然猪猡要是看见在肌肤下密密麻麻的蛊虫飞速蹿动的可怖模样,不惊恐尖叫就算好了,哪儿还会靠过来关心他。

    罗朱担心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恶狠狠的,带着手套的双手“啪”地拍击上笑得憨淳无邪的男童脸蛋,恶声恶气道:“你个笨蛋,为什麽赤手空拳地扑上去要不是银猊突然出现,说不定你就”故作凶恶的声音在一个哽咽中消失,一双大大的黑曜石眼眸涌出细细的红丝和淡淡的水光。

    多吉怔怔地看着她,片刻,眉梢眼角都溢出由衷的笑意,唇角翘得高高。他伸手解下罗朱的面巾,砺的指腹在被她咬出了浅浅痕迹的柔嫩下唇上轻轻摩挲。

    “姐姐,别咬了。”指尖撬开对嫩唇施虐的玉白贝齿,他把她整个人揽进怀中,柔声解释道,“我手上没有武器,但我还有两排和雪豹一样锋利的牙齿以及满身的剧毒,只要我咬破了雪豹的肌皮,它再强悍也必死无疑。”

    差点忘了,这伪童说过如果不是魔鬼法王以往给她内服外敷的药物中都掺了蛊虫尸体,让她的身体生出抗体,他也不敢喂她喝他的毒血。只是一个失血体虚的人类能和一头野生的雄壮雪豹比试牙齿的锋利度

    “我虽然因体虚力道不够,但在全力搏杀下速度并不会慢多少。这头雪豹也是饿了两天的,扑击速度不一定能比得上我。我只要先一步咬住它的喉咙,最多是後背被它的爪子在临死前抓破。”

    以此类推,银猊的扑咬速度比多吉还要快上一筹,那口尖锐的犬齿比多吉还要锋利沈猛,所以雪豹才会毫无招架之力地被干脆利落地咬断了喉咙。罗朱微微惊诧地向还在大肆啖吃雪豹残躯的银灰色獒犬看去,脖颈不由自主地缩了缩。尼玛的这到底是头何等妖孽的獒犬啊单凭一己之力就轻轻松松地解决掉一头饥饿的雪豹,简直比老虎狮子还厉害n倍最初相遇时,她没被它咬断喉咙送上西天,绝对是祖宗十八代都烧了高香的。

    多吉略带不满地扳过罗朱的头,亲亲她温凉的脸蛋,嗓音里的笑意隐隐透着几分缠绵,继续道:“姐姐,你放心,任何时候我都不会轻贱自己的命,把你一个人抛下的。”

    罗朱定定地望着多吉,斜飞上翘的眉梢和弧线翘长的眼角凝满了男子汉的自信和坚定,让一张憨淳可爱又纯净无邪的童颜呈现出几分诡谲的违和感,瞧着极不顺眼,却奇异地安宁了她的心。

    “一言为定。”她轻哼,眼帘轻垂,头慢慢靠上他的右肩,双颊难以抑制地微微燥热起来。讨厌,又心动了,她竟然又不受控制地心动了。

    这样的猪猡真有说不出的可爱,要能在步入轮回前将她给弄碎了融进自己的骨血灵魂中该有多好啊。多吉感慨着,揽在她腰间的手臂力道禁不住加重了几分,心尖上一阵阵发痒。不止是心尖,连牙齿和下身的阳物也在发痒发涨。要不再回洞一趟,把猪猡从头到脚吞吃一遍後再出发

    “嗷──嗷──”

    不忿的闷雷嗥叫打散了他邪恶的旖旎思,一颗硕大狰狞的獒头突兀地挤到了面前。那獒头还特不安分地在猪猡身上四处磨蹭,眼看着就要磨蹭到女人高耸的部了。

    找死的色獒棕色大眼陡地一沈,抬手就要将那颗獒头给推出去。却不防怀里的女人惊喜地叫了一声“银猊”後,张开双臂搂住那颗獒头,主动将脯给送了上去。伸出一半的手尴尬地悬在空中,最後在那双蓝色三角吊眼的讥讽中颓然落下。都是法王的错,当初要不是他闲得无聊地用上千个炼制的魂魄将这头畜牲濒死的獒体和獒魂修补好,开启了它的野兽蒙昧,现在也不会变成个妖孽,和他争抢猪猡的关爱。

    好吧,他忍了。还在地牢关着的时候,他就知道这头獒犬和猪猡的关系异常和谐。况且退一步说,没有这头獒犬对猪猡的慧眼发掘,他和阿兄都不会碰到猪猡,进而尝到喜欢上一个女人的美妙滋味。只是,这头獒犬和这个女人的关系是不是要好得太过分了些棕色大眼浮出一层极淡的粉红,颇为委屈地看着已经从他怀里跳出,扑压在獒犬身上撒欢的女人。

    “银猊,银猊,我好想你好想你啊。”

    不管银猊表现得再凶残,早把它视为心灵港湾的罗朱对它也生不出一丝畏惧。她抱着银猊的大脑袋欢叫,眼角处泪光闪闪。飞快地脱了手套,一双爪子在它脖颈间厚密的鬃毛里不停地揉搓,大有他乡遇故知的兴奋和激动。

    瞪掉那只想要阻挠它与女人亲近的手,银猊收回视线,獒头在女人高耸柔软的脯上不露痕迹地轻轻磨蹭。嘴里发出含混低沈的轻软呼噜回应女人的欢叫,灼灼有神的蓝色三角吊眼惬意微眯,荡漾着不容置辩的喜悦和宠溺,还有一点点邪恶。

    “银猊,你是不是太想我了,才会离家出走”罗朱用力捧起银猊贴靠在她前的狰狞头颅,眉眼弯弯,璀璨的欢悦碎光跳跃闪动,犹胜天上的星辰。抛除擅离职守之类的严肃话题,要是银猊真的离家出走专程来找她,可不就意味着在银猊的心目中她比禽兽王更重要。一想到银猊对她的感情超过了对禽兽王的忠诚,她就莫名地感到快意,有种终於在禽兽王身上踩了一脚的错觉。口胡果然是被压迫得太久了啊都快患上妄想症了。

    “嗷──嗷──”银猊低低哼鸣,伸出猩红的长舌在她脸上不断地舔弄,热情地进行着口水洗脸的事业。

    獒犬砺的舌头刮得细嫩的脸蛋又痒又酥,逗得罗朱咯咯直笑。不过从獒嘴里呼出的带着雪豹血腥气的热息使她有些难以忍受,左躲右闪,却怎麽也避不开那如影如随的猩舌洗礼。

    多吉撇撇嘴,对银猊的谎言嗤之以鼻。猪猡太天真了,王不发话,身为军獒头獒的银猊怎麽敢擅离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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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那份野兽的忠诚和烈队正的忠诚如出一撤,无论任何时候都以王令为首是瞻。军獒中还有不少地位仅次银猊一级的小头獒,银猊的离去与否对战争的胜负并无太大关联。王命令它出来找寻他们,明面上是对猪猡多了一层保护,其实最主要的目的还是监视他。法王说得没错,只要猪猡在身边,王要找到他的行踪是易如反掌。

    眼睛微微眯起,手指从唇边滑过,他冷冷勾了勾唇角。但王恐怕不知道,他的毒虽要不了银猊的命,却能使它浑身出现片刻麻痹。无论银猊再凶悍再妖孽,用这片刻时间杀它也足够了。

    猪猡为了躲避银猊的舌头舔舐,已经奋力爬上了它宽厚的背脊。一手揪着它浓密的鬃发稳定身形,一手肆无忌惮地往它嘴里探,在獒犬尖锐的森白利齿下,企图捉它的舌头。

    这也太不知死活了吧迄今为止他就没见过有谁敢把手伸到银猊的嘴里捉弄它,此时的猪猡对待银猊竟然比在地牢里所见的和谐相处还要放肆,还要亲密。

    最让他抽眼角的是那头本该凶大发的獒犬竟然大张着嘴,任由涎从下颌的齿缝间淌流,长长的猩舌灵活地甩动翻卷,引诱猪猡的爪子来抓,偶尔还朝他抛来一个挑衅而得意的眼神。

    抹了抹眼睛,他深吸一口气,决定等进入了天竺再施行杀獒计划。暴风雪刮过後,翻山愈加不易,四处危险重重,有银猊驮着猪猡走是最好不过的。而且雪豹的出现也给他提了个醒,要是他因捕猎离开猪猡身边,柔弱的她遇上饥饿的猛兽该怎麽办银猊作为生长於阿里神山中的野生头獒,捕猎手段比他高出不知凡几,由它捕猎,他就能一直守护在猪猡身边。

    切,虽万般不愿,却不得不承认暂时留着这头獒犬与他们一起翻山是最好的选择。

    、14鲜币第二百八二章用冰取火

    在恶劣的雪域高原中,任何物种都遵循着一个原则:强者生存,弱者淘汰。

    遇上的雪豹其实也是雪域中数一数二的强者,如果单单对上失血体虚的多吉,或许它还有一分挣扎的余地。偏偏大不幸地遇上了银猊,便连一声哼吟都没发出就丧了命。豹血被人喝了,豹被獒犬吞吃了,豹头则被摆在块突起一米多高的大岩石上,成为了献给雪山神灵的祭品。

    宝马格拉走後,新上任的獒犬坐骑体型比普通藏驴还略大一些,肩高足有一米,举世罕见,满身银灰色毛发厚实浓密。抱住它的脖颈,双手进鬃毛里的内层密毛中,能起到良好的保暖。而该獒犬坐骑几乎所向披靡的凶残王兽野,矫健剽悍的雄壮身躯,结实宽厚的背脊,壮有力的四肢,在雪地上轻盈迈动跳跃的步伐都给予了罗朱无比的安心。至少她就没再出现过骑在格拉身上时,那种时刻担心坐骑在翻山中突然拐腿的紧张感。

    暴风雪过後,天放晴了。头顶天空湛蓝,阳光灿烂,积雪反出的光芒随时能耀花眼睛。罗朱对着铺在银猊脑袋上的残剩豹皮,眯眼细瞅,幽幽长叹一声。

    “姐姐,你为什麽叹气”将不远处的一半干枯枝拾捡回来的多吉正巧听到罗朱发出的这声叹息,好奇地问道。

    “银猊太浪费了,昂贵美丽的豹皮被它撕扯得破破烂烂,不具备半点珍藏实用价值,比块抹布都不如。真是暴敛天珍啊暴敛天珍”罗朱在面巾後撅起嘴,埋怨地揪了把银猊的鬃毛,惹来它委屈的低嗥。

    “姐姐,银猊只是一头畜牲,填饱肚子才是它的本,你怎麽能要求它像人一样懂得爱惜珍藏美丽的豹皮。”多吉呵呵轻笑,无视银猊投过来的怨毒视线,抬手拍拍罗朱的肩头,承诺道,“以後再遇上雪豹,由我上场搏斗,定给你带回一张美丽完整的雪豹皮。”有机会要能剥了王饲养的那两头老把他当贼防备的雪豹的皮就更好了。

    “说得也对。”罗朱点头附和,没看见银猊那双怨毒的蓝色三角吊眼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充满了委屈和黯然,连在後面舒心摇晃的菊花尾也有气无力地耷拉在一边。

    “不过银猊是最聪明的獒,好好说给它听,它一定会理解的。”话锋一转,一直半眯的黑曜石眸子里熠熠生辉,她捧起银猊垂搭的右耳,凑到它耳边咯咯笑道,“银猊,以後不管有多饥饿也要记着给我留一张完整美丽的豹皮喔。”

    热暖的气息吹拂在耳朵边,银猊怕痒地抽动了两下耳朵,委屈黯然的三角吊眼蓦地又神采奕奕起来。

    “嗷──嗷──”它微微仰头,张嘴发出沈闷的嗥叫。

    “多吉,你看,银猊在说它听懂了喔。”罗朱拍掌高兴地大笑,棉手套发出混沌的砰砰声。

    多吉对上银猊悄悄斜睨过来的得意视线,又抬眼看看在银猊背上笑得开怀的女人,嘴角忍不住轻微抽搐。猪猡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绝对没想到银猊被法王用炼制的魂魄修补後的獒魂在开启野兽蒙昧後,已拥有了一小部分人,的确能听懂她说的话。她现在和银猊越是亲密,今後要有一天背叛了银猊,死无全尸都算是下场不错的。为了避免惨剧发生,解决掉银猊势在必行。

    正在欢笑的罗朱突然收敛笑容,乌黑的眸子不好意思地看向多吉,轻声结巴道:“多多吉,我我好像饿饿了”

    迎上多吉略带几分戏谑的目光,她欲哭无泪。前脚才喝了多吉的血,又是银猊驮着她行动,几乎没怎麽消耗体力,肚子居然就不中用地饿了,她也很委屈无奈好不好。

    “银猊,歇一会儿吧,姐姐饿了。”多吉扬声唤道,又低眉朝罗朱一笑,“姐姐连续几天都没吃长力气的食物,现在饿了也很正常。”

    没错体食物的确不如固体食物抗饿,就像米汤不能和老干饭相提并论。昏迷时新陈代谢慢,消耗少,多吉的血能勉强抗饿,但醒来後,新陈代谢加快,消耗变大,喝下的血自然就和水差不多了。想到这些,罗朱眼里的尴尬少了许多。

    “嗷──”银猊应和,跟随多吉的脚步来到一处背风口。

    背风口是半山腰一个五六平米的浅浅凹坑,四周山石突耸,挡去了不少的冷风。这里和白茫茫的山顶截然相反,只铺就着零星的残雪,裸露的黑扑扑山石间夹杂着让人欣喜的嫩绿生机。

    银猊慵懒地俯卧在地,罗朱依旧跨坐在它的背上,脱了手套的爪子时而捂住它的眼睛,时而扳动它的嘴巴,时而又揉搓它的脑门,玩得不亦乐乎。

    多吉就要悲催许多了,独自盘坐在地上,捧着块从山顶拾取的大冰块,赤着一双手在冰面上摩挲,并且不断地变换角度和位置。融化的水滴滴答答地落下,手掌被冻得发红。不过有蛊虫护体,他没感觉到多大的寒冷。如此摩挲许久,他才停了手。

    “姐姐,你看,你要的是不是这种形状”

    罗朱停下与银猊的嬉戏,抬眼看去,眸中霎时放出惊喜的光芒。

    举在多吉手中的是一个完美的半球形,中间厚,边缘薄,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晶莹剔透,美轮美奂。啊哈哈哈哈,她理想中的“冰透镜”终於降世了

    她雀跃地从银猊背上跳下,拿过“冰透镜”,平举向太阳。没有多少温度的阳光穿过“冰透镜”,“冰透镜”忽上忽下,不断地进行距离调试,阳光逐渐形成一个灿亮刺眼的焦点,在地上早就铺好的一团干燥蓬松的雪豹绒毛上。

    银猊围了过来,和多吉一起惊疑地看着这从未见过的一幕。

    一、二、三罗朱忍着手里的冰寒,心里默默地计数。数到一千,刺眼的焦点还是没能点燃绒毛,反倒是她的双手被冻僵了,双臂在空中颤抖如风中黄叶。

    “姐姐,还是我来吧。”

    多吉对她颤巍巍的双臂和发红的爪子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出手将她手里的“冰透镜”接了过去。银猊连忙张开嘴,含住那对僵冷发红的爪子。

    罗朱毫无异议地坐在银猊身上,由着它为自己暖手,全副力都集中在被刺眼焦点照的雪豹绒毛上。喜马拉雅山四月底的阳光热度还不够,要聚集热量点燃绒毛需要长久的耐心。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干燥的绒毛冒出一缕淡淡的青烟。青烟逐渐变大,又过了一会儿,绒毛上出现了一个红点,接着便燃烧起来了

    火火啊尼玛的她终於在万般艰难的情况下生出了代表文明和进步的火焰罗朱热泪盈眶,赶紧把从洞里收集的干草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加上去。火焰逐渐变大,在阳光下跳跃出动人的舞姿。

    “姐姐,你是我所见过的最聪明的女人。”多吉的棕色大眼弯弯的,一脸与有荣焉的骄傲自豪。

    “那是当然。”罗朱欺负多吉不懂後世的凸透镜聚焦理论,毫不谦虚地扬起下巴把他的赞美照单全收後,又急吼吼地指挥他赶紧把好不容易拾到的半干枯枝往火堆里送几,再把其余的枯枝围在火焰边烘烤。

    多吉一面铺着干草,一面铺着枯枝,敛垂的眼没了清澈,变得深暗莫测。出发前,猪猡让他再回洞把所有的干草和雪豹毛发收集起来,打捆带上时,他还不明所以地觉得猪猡是多此一举。试问打火的火镰都丢失了,这些东西还有什麽用带走洞里的毛发、干草,沿途收集半干的枯枝不过是为了安抚猪猡的心,本就没想到原来她懂一种闻所未闻的生火方法。

    冰在太阳的照下会慢慢融化,然而一旦改变成某种特殊的形状,就能反行其道地汇聚阳光的热量,平空生出火焰来这麽奇特的事情恐怕连知识渊博的法王都不知道。啧啧,来处成谜的姐姐呵,你让我如何不喜欢

    、12鲜币第二百八三章又见炊烟

    银猊在饥肠辘辘的啖食中仍记得为它圈养的宠物留下一块雪豹身上最嫩的腰柳。目前,这块剥了皮,又用雪搓洗干净的腰柳被多吉串在了铜管上,正架在火堆上烤着。

    铜管的一端用褐料绳子缠绕了一圈又一圈,形成一个椭圆形的把儿,多吉握着这个把儿不断地翻转铜管,让豹能够均匀受热。这块豹大约两斤左右,足够猪猡吃上两顿了。表皮在火焰的炙烤下发出细微的嗤嗤声,逐渐呈现油渍的金黄,飘出浓郁的烤香。滴滴油溅落在火堆中,冒出股股青烟。青烟飘飘摇摇地往上升腾,随着山风朝左斜空飞去,渐渐地变薄变淡,最後消失在湛蓝高远的空中。

    罗朱双手托腮,眯眼仰头望了一会儿,低下头,往火堆里添了两没烤干的湿润枯枝,升腾的青烟顿时浓了许多,在白雪晴空下也更加突兀显眼。

    多吉眼明手快,在烟雾涌出的刹那,及时提起铜管,等到那股湿漉呛人的浓烟冒完後,才又重新烤起来。

    “姐姐别捣乱,浓烟熏出来的豹不好吃。”轻柔的斥责中全是融融笑意和放纵,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罗朱咯咯笑着点头,表示自己受教了。随意伸臂搂住银猊的大脑袋,翘起的唇角勾带出几分俏皮:“多吉,以往都是你唱给我听,今天我也给你唱首歌吧。”

    “好啊。”多吉将烤翻转一圈,开心地保证,“我一定会认真听的。”火焰和阳光映照在棕色大眼里,使瞳眸显得异常明亮,异常温暖。

    “嗷──”银猊的脑袋在她臂弯中蹭了蹭,喉间滚出低闷浑厚的狺嗥,表示自己也会认真聆听。

    两名听众的全力支持也让罗朱心情舒朗,她紧紧手臂,拍拍银猊的脑门,酝酿了下情绪,轻轻哼唱起来。

    “又见炊烟升起,暮色罩大地。想问阵阵炊烟,你要去哪里夕阳有诗情,黄昏有画意,诗情画意虽然美丽,我心中只有你”

    在二十一世纪驴行野营时,在纳木阿村中生活时,在和多吉相依流浪的几天中,生火做饭的次数多了去,那成百上千次升起的青烟没有一次让她浮想蹁跹过,独独这一次,她望着飘进苍穹里的烟雾突然就想起了邓丽君的又见炊烟。

    是这座雪山太过纯白空旷是头顶的天空分外澄澈蔚蓝是斜对面翻转烤的憨淳童颜格外温暖明媚亦或是臂弯间毛茸茸的大脑袋能安宁心神她不知道,只知道这首歌就这麽自然而然地涌上心头,涌到喉间,让她想将它唱出来。

    “又见炊烟升起,勾起我回忆。愿你变作彩霞,飞到我梦里。夕阳有诗情,黄昏有画意,诗情画意虽然美丽,我心中只有你”

    她一遍遍地唱着,眼前清晰的画面逐渐模糊,一个个朦朦胧胧的影子像水银般慢慢流过。那影子好像是扎西朗措,是格桑卓玛,是禽兽王,是凶兽,是魔鬼法王

    猪猡的歌与这高原的歌曲调截然不同,却柔和婉转,清灵甜美,带了一丝丝梦幻似的迷蒙茫然,一直注视着火堆的黑曜石眼眸也随歌声迷离起来。清秀的脸庞漾着淡淡的宁馨,浅浅勾起的唇角含着些温柔,那表情仿佛看见了什麽,又仿佛什麽也没有看见。

    多吉的心从心尖到心窝都软得不可思议,还有些不明所以的酸软。他伸出缠了褐料绳子的指尖,将块上烤熟的部分一缕缕撕下来,放在破烂豹皮中一块勉强完整的巴掌大的地方,又把火压了压,然後捧着条走向罗朱。

    “愿你变作彩霞,飞到我梦里。夕阳有诗情,黄昏有画意,诗情画意虽然美丽,我心中只有你,我心中只有你──”他接口唱到,蹲在罗朱身边,对上她讶然的眼,呵呵笑道,“姐姐,你是在对我唱你家乡的情歌吗”

    一个个恍若水中花月的朦胧影子被一道明澈温柔,隐含一丝稚气的悦耳歌声打散,那歌声直钻进心底,萦绕口,将她一层层包裹。模糊的视野慢慢清晰,眼前是一张明媚温暖的男童笑靥,弯弯的棕色月牙眸子里盛满潋滟春水,倒映的全是她的面庞。

    罗朱的脸颊迅速烧灼起来,尴尬地躲开了多吉专注而宠溺的视线。她这才意识到又见炊烟虽然描写的是母子在家祈求二战後南方父亲平安归来的曲目,但抛却背景後,说是一首情歌也不为过。多吉多吉以为她在在向他表白口胡她怎麽可能堕落到对个伪童大唱情歌的地步

    “姐姐,你是在对我唱你家乡的情歌吗”多吉转了转身体,偏着头,从下往上瞅她,笑吟吟地重复道。棕色的弯月牙波光粼粼,跳跃着暗金色光点,灵慧而狡黠。

    罗朱咬紧下唇,憋了好一会儿,一掌推开他的脸,声闷气地回道:“不是,你想多了”说完,脸上更是火烧火燎地发涨,连耳朵都滚烫起来。

    多吉看到罗朱羞囧至极的神情,终於忍不住扬声大笑,腾出一只手把她抱进怀里又揉又搓,“姐姐,我的好姐姐,你怎麽能这样别扭,这样可爱呢”他心情大好地拧拧她的鼻尖,“唱了就是唱了,我耳朵没聋,一字一音都听得清清楚楚。姐姐,博巴男女个个都用情歌来表情示爱,你又有什麽不好意思,不敢承认的”

    “我说了不是情歌就不是情歌”罗朱恼羞成怒地冲多吉咆哮,眼尖地看到他托在掌中的条,一把夺了过来,顺道用手肘在他口重重一捣,恨声道,“再说一次,是你想多了”

    “嗷──”银猊甩甩大脑袋,蓝色三角吊眼掠过一道冷光,不失时机地闷声强调。

    “是是是,姐姐唱的不是情歌不是情歌,全是我想多了想多了。”多吉坐在地上,伸手揉着口,无视银猊的冷眼,只望着罗朱连声附和,可眉弯,眼弯,嘴也弯,那笑意是怎麽也收敛不住。

    啊啊啊啊──

    罗朱抓狂地好想学狼一样望天长嗥。误会懂不懂这是个憋屈的误会她化悲愤为食欲,埋头抓起两干一起塞进嘴里,用牙齿狠狠地咬,重重地磨。多吉不但是出色的折嘎艺人,还是个出色的厨师。烤出来的雪豹干闻着香,吃到嘴里也脆嫩,唯一的遗憾就是少了盐和香料。

    作为二十一世纪濒危的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杀雪豹是犯法的,雪豹不是有钱就能吃到的,所以憋屈误会什麽的不用多想了,专心吃雪豹干才是正道,浪费丁点都是种罪恶。

    多吉看她晕红着一张秀脸,吃得嘴泛油光,脸上的笑不由又深了几分,退回火堆边,把火拨大,重新翻烤起豹来。

    、15鲜币第二百八四章是谁来了

    烤熟的雪豹被撕成一条条干,堆放在破烂的雪豹皮上,供罗朱随意食用。多吉则将从雪豹皮上刮下的油脂摊放在一块较为平坦的石板中,架在火堆上以小火慢慢烤熬。他撒了些细碎的泥尘,又趁罗朱不注意时从指尖逼出几条鲜红的虫丢进油脂中,拿枯枝不断搅弄,逐渐形成一大团赭褐色的油膏。

    等油膏冷却,罗朱恰好也吃饱了,正要用袖子揩拭嘴角的油光,他急忙抬手制止。

    “姐姐,不用揩拭了,反正都要涂抹油脂的。”他示意罗朱看他手中的油脂。

    赭褐色的油脂看起来油浸浸的,微微泛红,一股浓郁的野兽腥膻直冲鼻子,和用药物炼制的犁牛油膏有着天壤之别。但罗朱知道不管这油膏有多恶心,她也必须涂上。这不单单是为了防止肌肤被雪风和紫外线伤害,更重要的是要掩盖她异於博巴人的白嫩粉腻肌肤。恐怕到了天竺和尼婆罗,她依然要继续掩盖肌肤的本来面目,因为在天生就肤色呈浅褐的印度种女人群中,那样的白嫩粉腻实在太惹眼了,在这残酷动荡的古代世界中说不定会招来祸事。真憋屈啊憋屈,啥时候她这种小家碧玉的清秀之姿也有了红颜祸水的潜质

    她微微仰起脸,任由多吉为她涂抹油膏。多吉涂得很仔细,额顶的头皮、两鬓、耳朵都没有放过,脖颈、肩膀、双手和两条手臂也涂抹了,甚至将她的双脚、小腿和小半个脯、腰部以及整个上背部都涂上了油膏,整个人成了一人形斑马。

    “姐姐,要是能涂满全身就好了。”多吉一边为罗朱整理衣袍,一边遗憾叹气。油膏不够多,只能涂抹到最容易或是可能暴露的部位。

    罗朱低头看看双手,白嫩粉腻变成了赭褐色,还带点微红。只要不细细查看肌肤质地,就和长年累月被高原阳光照的普通博巴女人没什麽两样。只那股浓浓的腥膻味儿让她闻着就喉头痉挛,胃部抽搐。

    “多吉,味道好难闻。”她嫌弃地把手举到多吉面前,秀气的眉毛皱成了一团,担心地问道,“能不能洗干净以後我身上会不会永远都留着这种腥膻味儿”

    “被风吹吹会变淡许多。”多吉握住她的双手,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笑着安慰道,“油膏前五天不容易洗掉,後面用水洗一次就褪一层色,十天之後便能完全洗掉。等到了天竺,我再让姐姐泡个药水澡,保证你身上一点腥膻味儿也不留。”

    罗朱知道凶兽和多吉都师承魔鬼法王,多吉的医术虽然比不上魔鬼法王,但比凶兽高出数个等级。听到他的保证,悬起的心也就放了下来。

    “嗷──嗷──”

    垫在屁股下当凳子的银猊突然躁动起来,喉间滚出低沈轻微的狺嗥,充满了森然警告。

    多吉眉梢一扬,憨淳可爱的童颜倏地冻结成冰,几乎是立刻趴下,侧头紧贴地面。眉头越皱越紧,半眯的棕色大眼里出凌厉的冷光。

    罗朱傻愣愣地看着多吉奇怪的举止,一时间懵懂不知所以,银猊还在身下狺狺轻嗥,宽厚的背脊肌绷得紧紧的,坐着很不舒服。难道是有了什麽突发情况她暗忖,也依葫芦画瓢,学着多吉的样子趴下身体,侧头将耳朵紧贴冰冷的山地。

    “姐姐,你听见了吗有上百人正朝我们这边围拥过来。”多吉沈声道。

    啊有吗真的有吗为毛她除了耳朵被山石冻得有些凉外,啥杂音都没听到难道她的耳神经不能接收固体传音罗朱对多吉的话半信半疑。

    “除了少部分的脚步虚浮沈重外,大部分的脚步沈稳有力,乍听杂乱,实则有一定的规律,像是经过了训练的兵士。”多吉缓缓解说,眉宇间凝满了肃厉。

    罗朱惊得蹦跳起来,即使脸蛋涂成了赭褐,也能轻易地看到一丝青白,满眼满脸都是张惶惊恐,“难道是王派来的追兵”她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乱转,“多吉,我们快跑吧”

    “跑不掉的。”多吉慢慢坐起身,冷毒辣的眸光从同样散发着凶戾的银猊身上缓缓扫过。如果是王派出的追兵,银猊就是他们逃跑的最大阻碍,而且雪山空旷险峻,带着柔弱的猪猡本就跑不快,被捉住是迟早的事。当然,被捉住也不是什麽大事,王是绝对不会伤害猪猡的,最多就是把他丢进地牢里关上十天半月。等他逃出来找个机会带猪猡再溜一次就是了。他所担心的是如果不是王派出的追兵,那麽这群像兵士一样的人是从哪儿来的为什麽会突然出现在喜马拉雅西段山脉中

    罗朱听到多吉的回话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踮脚四面张望,此时他们处在山腰偏下的位置,触眼之处尽是空旷荒芜的起伏山脉,找不到什麽大的遮蔽物。山坡表面看起来似乎较为平缓,实际上山石寒滑,像她这种并非高原本土人士的外乡者一不小心就会跌到,甚至滚落山坡。她是最大的累赘。

    她蹲下身,牙齿紧紧咬住下唇,懊恼地抓了把火堆边的干草,用力扭扯,歉疚道:“对不起,多吉,是我拖累了你。”

    多吉神色一怔,凝重凌厉霎时从眉眼间散去,轻轻揽住她的肩,将她手中扭成麻花的干草抽去,柔声笑道,“姐姐说什麽傻话,你是我的妻子,永远都不会是我的拖累。”他伸指揉着她紧蹙的眉尖,“有法王在,王就算捉了我们回去,也不会杀我,他更舍不得伤你。”

    “是吗”罗朱的眉尖依旧紧蹙,不置可否地轻哼,长久累积的血泪痛苦经历让她对多吉的话完全不抱信任。

    多吉眉眼微弯,没有为赞布卓顿进一步开脱。猪猡对王越不信任,於他侵蚀她的感情就越有利。

    “姐姐,逃是逃不掉的,我们不妨装作是翻山到天竺求佛的普通博巴姐弟。而且距离太远,万一是我听错了脚步声,那群人不是王的追兵,是行走各国的商旅呢”

    罗朱眼睛一亮,对啊,这个世界里同样有丝绸之路,有唐蕃古道,有茶马古道,古格又是一个与众多外邦互通有无的商贸之国,来自世界各地的商旅并不少见。商旅中身强体壮的雇佣保镖也比比皆是,说不定真是多吉听错了,低落惊恐的情绪一下振奋轻松不少。

    她赶紧遵从多吉的吩咐,将干收好,放进袍囊里,和他一起围坐在火堆边,一边烤火,一边装作什麽也不知道似的进行正常闲聊。

    银猊离火堆远了些,懒散散地趴在地上,周身的凶戾雄悍尽数收敛。一身浓密的银灰色毛发被涂上了好些脏污,从来都是深邃沈静而又凶残森冷三角吊眼此刻似睁非睁,瞳眸中没有半点神光,从头到脚都充斥着一股无打采的恹恹温顺之气,就像一头被人类长期圈养的生了点病的家獒。

    罗朱还是第一次看见银猊的伪装,除去身躯因过於壮实雄健不能让人相信它是一头落难受苦的獒犬外,其他一切伪装都堪称完美,不禁暗暗咋舌。妖孽啊妖孽,一头獒犬怎麽会如此妖孽呢

    多吉瞥了眼银猊,皱眉思忖片刻,对罗朱道,“姐姐,待会儿围上的人群如果不是王的追兵,就对他们说你是落难的贵族小姐,我是忠心护主逃亡的仆役。”

    “不是说冒充普通的求佛博巴姐弟吗”

    多吉低笑一声,指了指银猊,解释道,“姐姐,在这片雪域高原,只有博巴贵族才有资格喂养优秀的獒犬。带着银猊这种一看就是极品獒种的獒犬在身边,我们是怎麽都装不成普通博巴姐弟的。”他顿了顿,又道,“我从内到外的衣袍都是劣的麻布,姐姐内里穿戴的却是上好的丝绸,万一被人看到就糟了。而且只要有心人仔细打量就会发现我的双手糙,姐姐的双手细嫩。两厢比较下,落难的贵族小姐和护主的仆役更适合我们。”

    罗朱听得连连点头,心里对多吉生出一股由衷的敬佩。不愧是常年在外漂泊流浪,专干窃取机密等类似间谍勾当的土着人士,心思就是比她这个外来者要慎密得多。

    多吉抿嘴笑笑,和罗朱闲聊起了自己流浪在大元阿拉善盟时的风俗见闻,以期缓解她身体的僵直和眉宇间怎麽也消散不了的紧张。

    看着猪猡逐渐放松的身体和舒展的眉宇,他暗暗松了口气,然而他的神经却一直如拉满的弓般紧绷,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嘴里说的商旅只是为了宽慰猪猡的心。他不可能听错的,那些脚步绝对是经过了训练的兵士所发出的

    但愿但愿是王派出来的追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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