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穿越言情 > 乱世为王
    她未来的嫁妆。

    母亲则将被那男人亲手杀死。

    李治烽难得地笑了笑,说:“不对。”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点,游淼说:“当然不对,怎么会亲手杀死自己的妻子?”

    游淼看李治烽,说:“这都是他瞎编的吗?”

    李治烽缓缓摇头,解释道:“一部分是。”

    “不会杀妻。”李治烽说:“月圆之夜求爱,行事之后,会递给妻子一枚狼牙,作为凭证。七年后回来,把儿子带回部落里,父亲尽心培养儿子,带他去狩猎,教会他如何在草原上生存。如果是女儿的话,会给女儿十头羊,五头狼,十卷兽皮当嫁妆,来日女儿出嫁后若受了欺负,可凭狼牙朝犬戎部求助,女婿若无法养家糊口,也可朝犬戎讨要生活物资,所以塞外四十二族,最自豪的,就是有一个犬戎人岳父。”

    “然后呢?”游淼说:“妻子怎么办?”

    李治烽:“每个犬戎人到儿子成长到足够独当一面之时,父亲都会归隐,带着战利品,回到妻子所在的部落中终老。”

    游淼缓缓点头,这么说来还是有点道理,李治烽又说:“但现在这么做的已经不多了,有人也会把妻子带回部落里。”

    游淼好奇问:“你有妻子么?”

    李治烽摇摇头,说:“我们那里将求爱叫做孤狼出关,要十七岁。我被抓到中原时还未成人。”

    游淼明白了,这多半和汉人男子冠礼,女子及笄一样,属于犬戎人的一种成人仪式。孤狼出关,这词儿倒是贴切,想到十七岁的犬戎少年身强力壮,骑着战马,沿着长城一路飞驰,月明千里,草原如海,登时说不出的心驰神往。

    “怎么求爱的?”游淼问。

    “有人唱歌,有人吹羌笛。”李治烽说。

    茫茫月夜下,犬戎族少年徘徊在女孩子的村落外,吹起羌笛,实是说不出的浪漫与潇洒。

    游淼又问:“犬戎里是不是都只有一个儿子?”

    李治烽摇头,游淼道:“两到三个?”

    李治烽想了想,说:“不一定。”

    游淼嗯了声,说:“你有几个兄弟?你们小时候,都跟着父亲一起打猎么?”

    李治烽没有说话,这种事,换了是平常,游淼本不该多问,但想到既然要放他走,倒也无所谓了。游淼又问:“你的狼牙呢?”

    李治烽不答,游淼捡到他的时候,李治烽全身一丝不挂,自然也没有狼牙,如今他唯一的值钱物事便是脖颈上的玉佩,还是游淼母亲留下来,游淼再借给他保命的。

    游淼躺在李治烽的怀抱里,伸手拈起他的玉佩,手指摩挲,不说话。在这一刻,他忽然对李治烽有点异样的情感,觉得他很可怜,又有点不想让他走了。

    但孤狼终究还是要回到塞外狼群的地方去,游淼蓦然觉得,这样的一个人,实在不应该当奴隶。十五岁时的李治烽,该是怎么被抓回来,磨去爪子,拔掉牙,鞭抽棍打,折磨得他放弃了所有的抵抗,甘心当一个卑贱的性奴。

    游淼天生玩归玩,恶作剧也没少做,却从来不会去做折辱人的事,母亲死前告诉过他,这世上各人都有各人的命,有时候,命里潦倒怨不得自己,一切都是天注定的,但为人者,切记风光时不可太满溢了,潦倒时也不可自暴自弃,见人落魄了,能帮就帮一把,此生积的德,来世都会有善报。

    虽说犬戎与汉人连年开战,但大家也是各为其主,血海深仇这么一年年的积下去,什么时候都到不了一个头。游淼在书中朝后翻,看到王志又在书后提及,蛮夷之族须得以德服之,教化同化,方是上道。“胡虏无百年之运”,但凡塞外入中原的种族,不愿汉化的都将湮灭,而愿意汉化的,最后也都成了汉人的一部分。

    游淼在车上看这书看了三天,白天天不亮便启程,夜里月上中天时寻驿站住店,又或是在旷野中停车过夜,赶车的行脚商都是苦命人,有自己带点小东西做生意的,有被富商雇来运送货物的,三教九流,俱是底层出身。住店时李治烽一路伺候游淼,那些行脚商便在驿站喝酒烤火,随处找个暖和地方,挤着就能过个夜。

    随着不断朝北走,天气也越来越冷,及至翻越秦岭阳口山时,那天下起了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暴风雪,天顶鹅毛大雪肆虐,狂风犹如包围着四方的怒鬼,一层层雪浪呼啸而来。连绵起伏的山峦盖满了厚厚的白麾,颇有点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的架势。

    “天寒地冻啊嘿哟——”

    “老天爷莫阻路啊——”

    “早日归家嘿哟——”

    所有车夫都蒙得严严实实,包头裹面,只露出两只眼,嘶哑地大喊,驾着车朝前赶,游淼纵是坐在车中,亦感觉到四面八方的冷风从车门,车窗内无缝不入地直灌进来,

    过了阳口山,又是数日,天气一瞬间放晴,老天爷的脸明媚得就像不曾下过雪,出阳口山后,蜿蜒的长城下,蓦然现出一座繁华喧闹的塞边城市——延边。

    延边作为边境最大的经贸集散地,已存在了近四百年,塞外四十二族都在此处作生意,多年来无论多少战火,入侵中原的胡族都会刻意避开此处。

    纵是被追杀的汉人,胡人,只要逃进了延边,朝城内一躲,外族纵有千军万马,也不能再追,更不能贸贸然冲进市集内杀人抓人。

    这是四百年前匈奴王与天朝皇帝定下的千年之约,无论两国邦交如何,延边城作为缓冲之地,千秋万载,永不开战。

    马车外的车夫纷纷欢呼起来,游淼睡了一夜,此刻迷迷糊糊地朝外看,半山腰中,寒风依旧凛冽,朝下面平原看,延边城一望无际,被游龙般东去的长城环抱,城中人头攒动,吆喝声远远传来。

    延边城外的远方,巨大冰湖犹如阳光下闪烁的宝石,牛羊队在雪原上排出一条曲折的队伍,通向城中。

    这就是延边城了。游淼心想,繁华程度虽不比京城,但却别有一番塞外风味。商队离开阳口山区域,沿着平原下去,游淼又看了李治烽一眼。

    李治烽把手肘搁在窗边,漫不经心地朝远处看。

    游淼:“你来过延边吗?”

    李治烽略一点头,转头看游淼,似乎有话想说。

    游淼心道在延边不知道会不会碰上李治烽的族人,如果李治烽想逃,此处将是最好的地方,也是最好的时机了。

    李治烽:“我带你去玩。”

    游淼看得出李治烽的心情不错,又试探地笑着问:“以前经常来?”

    商队接近城门,李治烽侧头听着远处胡族的交谈,说:“不算。”

    游淼点点头,商队会在延边逗留三天,三天后,再离开此处时,游淼决定就让李治烽离开,回他的家去罢。各回各家,不必再当奴隶。

    13、卷一 摸鱼儿

    (六)

    抵达延边的第一天,商队报上通关文书,办理手续,四十余人入客栈,货物卸下,再带到市集上去卖,游淼终于停了赶路,得以松口气。

    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

    ,游淼从小极少出门,唯一一次长途赶路还是从流州上京城,那时风景秀丽自不必说,哪有现今狼狈?颠簸了数千里路,有李治烽伺候着,游淼仍忍不住叫苦连天。

    一行人于城中最大的客栈落脚,行商自去做生意,游淼带李治烽出外闲逛,只见塞外货物都以兽皮,珍稀药材,兽肉,鹿茸鹿鞭鹿尾等居多,镇宅的狼头,铺地的虎皮,名贵狐裘,西域的葡萄酒,龙涎香,千年的老参,矿眼的奇石,百炼的精钢片……在京师随便一件都能卖出高价,足可当御宝堂里的珍稀之物,在延边的集市上却成山成海的,跟烂大街一般。

    反而是中原商人带来的蜡烛,丝绸,盐,南方药材,甚至是东海进的次等珍珠,珊瑚扇贝,茶叶,一进市集便遭到哄抢。

    连中原人的年画都能卖出个天价,游淼心想亏了亏了,早知自己也从京城带点东西来卖,郝三钱当真是坐地起价,搁京师连听戏茶楼里都不喝的劣等茶叶,半斤也就五个铜钱,在市集上竟然能换一张中等的狐狸皮!

    游淼不止一次见纨绔公子哥们买过这狐狸皮,御宝堂内一有新货到,李延便带着一帮人去看,再怎么跟老板讲交情,也要五两银子一张。

    五个铜钱换五两银子,游淼终于见识到了奸商的暴利,不禁咋舌半晌。忍不住道亏了亏了,早知道啊!随随便便带一车货来延边倒卖,几千两银子随随便便到手。真是千金难买早知道。

    市集上满满的全是人,拿着大叠的皮,大捆的人参,争先恐后地涌上来,把货朝中原商人面前塞,还有人看出游淼的身份,私下给他递东西,让他收自己的货。

    “慢点慢点!慢点喂!别抢!我不是来卖东西的!”游淼大声道。

    郝三钱喊道:“当心挤着了少爷!慢点来!一个一个来!”

    延边许多人语言不通,只能不住打手势,各自说着胡族语言,指指自己的货,又指指中原商人的货物,有人抢得快要打起来了。李治烽护着游淼,胡人挤到游淼身前,看李治烽那容貌似乎也是塞外人,便不敢去摸游淼。

    “拿她的货。”游淼收了个小匣子,朝郝三钱说。

    “好嘞。”郝三钱笑呵呵地答道。这些行脚商虽是各家京师商人雇来的,却不得不听游德佑的话——谁能进商队,谁不让进,都是游德佑说了算,众人也就不敢开罪游淼。

    游淼把一叠皮子翻来覆去地看,有商人打趣道:“少爷家做的才是大生意呢,还看得上这些?”

    游淼笑着拣皮子,选了两件狐裘的,说:“带回去送朋友。”

    “少爷家里那可当真是大生意呢。”

    “是啊是啊,碧雨天晴毛尖……”

    一群商人兴高采烈地卖货,又不住奉承游淼。

    “一两茶叶一两金呐。”

    游淼忙谦笑道:“没有的事,都是朋友捧的。”

    游淼家做的生意确实很大——父亲游德川是茶商,千顷茶田,流州东南有一半茶山茶田都是游家的,做的也是官家生意。这茶颇有点来头,名唤“碧雨天晴毛尖”,开春送到京师,川蜀等地,商人们都说游家的茶是“一两茶叶一两金”,每年春茶上市,三千斤供予天家,剩下的几乎是一上市就被抢光了,茶价被不住哄抬,供不应求。就连达官贵人也得走门路才能买到。

    郝三钱忙不过来,游淼便在一旁帮忙,取了个大木盒,打开时忍不住笑,里头装的都是劣等炒茶——京师人喝完泡完的茶叶,加点草叶碾碎了再炒干,混作一起当炒茶卖,这是脚力,车夫,穷人苦哈哈们吃的。狗尾巴巷里的瓦房上,常常就晒着这些烂茶。

    游淼递出那个木盒,两个商人在一旁称斤论两地算,一群胡人围过来,凑到准星前看,并为了几钱几两而争论不休,厚厚的一担皮,就换五斤茶叶,十双粗劣的绣花鞋,一丈漂成蓝色,绣了金线的祥云纹布。游淼粗略心算,这点货还不到一串钱,换回来的东西足有四五十两银。

    末了商人还把盒子收起来,那群胡人又找他要盒子,游淼虽知无奸不商的道理,却也看不下去,说:“算了算了,盒子也给他们罢。带回去做甚么?”

    那木漆盒红黑相间,描了仕女图,胡人视若珍宝,游淼却知这玩意做工粗糙,又非古董,寻常官家也不用的。又看商人们都好笑,才明白过来是数人留了一手,这木漆盒本来也是卖的,只是大家都不说,等着胡人再拿点东西出来换而已。

    “好嘞——全听少爷吩咐。”郝三钱笑着说,又一番讨价还价,便拿那漆木盒换了三斤虎骨。

    游淼实在忍不住唏嘘,当天散市之时,众人带着大包小包回去,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又去集市上摆摊。仅用了一天,东西就全被换光了。黄昏时集市上的人还在,纷纷生火围着炉子过夜,这样的集市要一直开到汉人过年,五胡过打冬节,羯摩,西域色琅等人过飨食节。

    郝三钱过来与游淼商量,说:“少爷,南下的几个胡人在说,又有暴风雪要来了。”

    游淼还不明白,傻乎乎道:“那咱们多留几天?这里挡得住暴风雪么?”

    郝三钱一副为难模样,说:“就是怕挡不住……”

    游淼这才回过神,说:“那赶快上路,懂了懂了,大家早点向南,早一刻回去,就能早点回家了。”

    郝三钱笑着去吩咐装车,他们在延边只呆了一天便准备南下了。这次并非原路返回,而是顺着黄河折而向东,进入沧州、流州地界。

    黄昏时分,夕阳如血,远远地悬在天空尽头,鸦群立于城墙外,脚夫们吆五喝六,各自去装车载货。游淼坐在客栈外,喝了口热腾腾的酥油奶茶,清点自己换回来的货。

    来往中原与塞外,做商贸这行真是一本万利,游淼看众人易货看得手痒,不禁也把自己随行的东西拿出来置换,换了一块上好的雪珍虎皮,一包虎胆虎心,两个熊掌,四张熊皮,准备带着回家孝敬父亲,顺便再多要点银子。

    游淼打定主意,来年银钱不够使时,每年跟着商队出来两次,绝对能将花费赚回来——毕竟在市集上摆摊做生意都是要文书的,而找人批个文书并不容易,也不是谁都能跟着商队出塞外去。

    李治烽接过东西,带上马车,影子在塞外拖得老长,天边全是滚红的火云,北边一层淡淡的,黑色的阴霾,预兆着暴风雪即将再次来临。

    14、卷一 摸鱼儿

    “李治烽。”游淼说:“过来喝碗茶,热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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