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谪一怔,蹙眉道:“因为神器?”

    “不光是因为神器。”青玉道,“还因为……离人峰埋骨冢下的那只魔修。”

    牧谪瞳孔一缩,猛地死死抓住剑柄,骨节用力到已经微微发白。

    那只魔修……就是前世致沈奉雪惨死的罪魁祸首!

    “那只魔修作恶多端,危害三界多年,传说中圣君追查了他五十年,才将他封印在埋骨冢中,永世不得出来。”青玉一耸肩,“但是那魔修杀孽无数,雷罚都没能将其劈死,又哪里是区区结界法阵能困得住的?”

    牧谪思绪转得飞快,冷冷道:“你的意思是,埋骨冢之所以能够镇压那只魔修,是因为我师尊身在离人峰的关系?”

    “对呀,你师尊连本命剑都押在埋骨冢了。”青玉点头,“一旦他离开埋骨冢时间太久,那结界就会越发松动,后来离人峰的掌教……哦前任掌教,也就是你师祖,便设下了界灵碑,靠无数灵石温养,才让你师尊得以自由。”

    “那这和妖族的百年之约有何关系?”

    青玉瞥他一眼:“你怎么和虞星河一样?脑子都不带动的。”

    牧谪直接拔剑,杀气腾腾道:“你这是对我最大的侮辱。”

    青玉:“……”

    青玉只好道:“你想一想啊,那魔修已经被压在埋骨冢三十年了,你离人峰就算财大气粗富可敌国,灵石也不值得这般消耗的。”

    界灵碑下的灵石不只是表面上看到的那薄薄一层,那下面一层又一层,几乎蔓延到了山底,且每一日都在消耗数以万计的灵石。

    一旦失去灵石补给,不消多时,那魔修便会从埋骨冢逃出来。

    “灵石嘛,说白了就是能成型的灵力呗。”青玉道,“而陶州大泽中,妖族最不缺的便是灵脉。”

    牧谪一愣,接着像是想通了什么:“所以妖主便拿大泽灵脉来和南殃君做交易?”

    “对啊,每十年妖族会送来一条灵脉,辅已无数灵石,才将那魔修彻底镇压。”

    牧谪又道:“那灵石何来?”

    青玉又开始瞪他:“你问我我问谁去,你们离人峰一直都那么穷,我还想知道那些灵石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你们是有灵石矿吗,竟然能撑这么多年。”

    牧谪:“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

    青玉:“谁说我什么都知道的?”

    “那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管我是怎么知道的?”

    牧谪:“……”

    这对话为什么这么奇怪?

    青玉大概是真的想拉拢他,最后还是坦白了:“我练出妖相后,觉醒了九尾狐的传承记忆,加上这些年走南闯北,收集了不少消息。”

    牧谪蹙着眉没说话。

    青玉见他还是不答应,只好使出最后的杀手锏:“妖主对神器好像没什么心思,不过这些年他在三界树敌良多,若是别人得到拿来对付他,肯定十分棘手。”

    “所以妖主一直秉承得都是‘虽然我不想要,但旁人也不能得到’的心思,但是现在圣君擅离离人峰,三界知晓此事的众人早已经明里暗里地想要争夺神器,妖主不想为他人做嫁衣。若我没猜错的话,明年十年一次的灵脉,妖主八成不会再送过来了。”

    牧谪眸光沉沉。

    青玉说得并没有错,设身处地地想一想,若他是妖主,离人峰先违背了约定,那他也不必再费尽心思地想要阻止神器被别人夺走,倒不如断掉界灵碑的灵力供给。

    沈奉雪既然那般怨恨埋骨冢的魔修,恐怕也会以身入埋骨冢,终身去镇压那只魔修。

    神器放在谁都碰不到的牢笼里,也比给他自由随意走动的好。

    “好不好啊?”青玉在那软磨硬泡,“行不行嘛?成不成呀?”

    牧谪被他烦得思绪都断了:“闭嘴,让我好好想一想。”

    青玉立刻不说话了,托着下巴认真地看着牧谪思考。

    不知过了多久,桌上的烛火都逐渐黯淡了下去。

    突然,火苗倏地窜起一抹火焰,映着两人的半张明亮半张阴暗的侧脸。

    接着火光一跃,彻底熄灭了。

    在一片漆黑如墨的黑暗中,青玉缓缓张开发着微光的狐狸眼,竖瞳妖邪媚气。

    “如何?”

    牧谪的声音如玉又似冰:“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青玉轻轻吐气,低笑着说:“灵脉。”

    “能让你师尊自由一生的……”

    “大泽灵脉。”

    牧谪似乎也笑了一声,在黑暗中,他轻轻敲了敲桌子,语气淡然。

    “成交。”

    ***

    沈顾容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没了印象,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了。

    他刚起来,外面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失明的人安全感严重缺失,极其容易受惊,一点小动静都能被吓到,一袭青衣的牧谪走上来,轻轻扣了扣房门,才出声道:“师尊,掌教说您醒了后便去长赢山议事堂一趟。”

    沈顾容正在一边嘀嘀咕咕地闹觉,一边抬手撩头发,闻言手一顿,清醒了些。

    “议事堂?有说何事吗?”

    牧谪道:“妖主在那,应当是为了您和雪满妆解契之事。”

    沈顾容差点忘了这回事,只好含糊地点头:“好,知道了。”

    牧谪走过来,熟练地为他穿衣系带,沈顾容迷迷瞪瞪地就给他带着伺候了个遍,但是此时他和真瞎子没什么区别,系衣带三根都能系错俩,而且等会又是去重要场合不能丢了离人峰的脸面,只好任由牧谪捯饬他。

    在为沈顾容系腰封时,牧谪展开竹纹腰封,轻轻张开双手从沈顾容的腰后绕过去,整个人几乎把沈顾容拥在怀里,贴得极近。

    沈顾容困得厉害,被温热的气息包围住,腰一软本能地将下巴枕在牧谪的肩上。

    牧谪浑身一僵。

    很快,沈顾容也回过神来,装作无事发生地直起腰来,含糊道:“玉髓别忘了给我拿上。”

    牧谪如梦初醒,忙草草将腰封系好,又将那玉髓佩戴好,这才扶着沈顾容的手臂,引着他走泛绛居。

    沈顾容走得缓慢,时不时踩到小石子还会把自己吓一激灵,久而久之,牧谪一边扶着他一边抬手将所过路上的障碍全都清扫到一旁去。

    沈顾容这才好受许多。

    他蹙眉道:“掌教说那冰绡什么时候可以修好吗?”

    牧谪屈指将不远处的石子击个粉碎,温声道:“那冰绡毁得彻底,上面的法阵全都毁坏了,掌教说修倒不如换个新的,今日已经寻六师伯去做了。”

    沈顾容一愣:“林束和?”

    “是。”

    沈顾容回想起把他吓得崩溃两次的“鬼讨债”冰绡,浑身一激灵,蹙眉道:“能换旁人做吗?”

    牧谪面有难色:“这三界能做冰绡的,只有六师伯一人。”

    沈顾容警惕道:“他不会再在冰绡里夹带私货吧。”

    比如说,吊死鬼,溺死鬼,无头鬼什么的。

    牧谪忍不住失笑,拍着他的小臂安抚他:“不会的。师尊若怕,等冰绡到了,牧谪先为您试一试。”

    沈顾容松了一口气,觉得牧谪贴心至极。

    他点头:“嗯,好。”

    两人走到了索桥边,沈顾容后知后觉,蹙眉道:“我没有怕。”

    牧谪:“……”

    牧谪干咳一声,忍笑道:“是徒儿失言了。”

    有台阶沈顾容就顺着下,煞有其事地点头,淡淡道:“下次注意。”

    牧谪很配合地点头。

    沈顾容自知无所畏惧,沈顾容自觉无所不能。

    沈顾容走上了索桥,狂风一吹,索桥一阵晃动,一阵失重感袭上心头,好似下一瞬就会跌落山崖的恐惧让他后背陡然一阵冷汗。

    眼前一阵漆黑。

    “师尊,师尊?”

    等到沈顾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蹦了好高,此时正双腿紧紧环在牧谪腰上,整个人瑟瑟发抖地挂在牧谪身上。

    沈顾容:“……”

    牧谪:“……”

    第61章 前去闲云我一点都不喜欢了。

    等到了长赢山议事堂的时候, 沈顾容的脸还都是热的。

    事实摆在眼前,牧谪这次没办法为师尊的怂遮掩,一路上也没说话,省得沈顾容尴尬。

    议事堂中,奚孤行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反倒是妖主十分淡然, 他扫了一旁的封筠一眼,似笑非笑道:“封城主不是说找温流冰有事吗,怎么有闲情逸致来这里?”

    封筠姿态优雅地抿了一口茶, 淡淡道:“只是替圣君二徒弟传几句话而已, 并不需要多长时间,听闻雪少主误打误撞同圣君结契,我虽不才,但也知晓不少解契法阵,到时也能为妖主参谋参谋。”

    妖主心中冷笑, 面上却还是淡淡地说:“那我就先多谢了。”

    封筠:“客气。”

    奚孤行在一旁烦躁地翘着腿, 早就看这两个你来我往的老狐狸不爽了, 但素洗砚在旁边看着, 他又不能发火,只能强行忍着。

    他抬手敲着玉髓,用灵力给一旁的素洗砚传过去一道秘音:「我想回去。」

    素洗砚喝着茶, 回道:「不行。」

    奚孤行:「他们到底要寒暄到什么时候,一个个笑里藏刀的,一句话都得转好几个弯, 我看也就沈十一的阴阳怪气能和他们谈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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