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誉说了声‘请进’,走进两个熟悉的少年。

    一个柳弱花娇,一个元气十足。

    前者指的自然是寇秋。

    贺誉,“不舒服吗?”

    这句话明显问的是寇秋,毕竟他看上去一阵风就能吹倒。

    校医室为了保持空气畅通,玻璃窗都是完全敞开的,一阵清风吹过,寇秋眼中闪过两朵泪花。

    贺誉给他仔细检查了一遍,跟蔺安和昨天得出的结论如出一辙,没有病,营养有些不良。

    寇秋自然知道自己没有生病。

    陈乐天见他检查完,自己坐到寇秋刚才坐过的位置上,双眼亮晶晶的,“顺便也给我检查一下。”

    这一眼就可以看出是个精神力旺盛的,不过贺誉依旧耐心给他检查了一遍。

    得出结论:除了气血有些旺盛,身体很健康。

    寇秋,“他需要的是一份。”

    陈乐天用桌上的纸给他折了几朵小花,用眼神示意他:乖,自己一边玩去。

    寇秋觉得此时再回到班上无疑是找死的举动,水杉估计想把自己葬在花盆里的心都有了。

    他起身,决定出门去找安明请个假。

    寇秋一走,校医室就只剩下贺誉和陈乐天,陈乐天坐在凳子上,双手撑着膝盖,身子前倾,眼睛放光的盯着贺誉猛瞧。

    就跟哈巴狗盯着自己食物的目光一样。

    贺誉觉得有些无奈,有忍不住想笑。

    从前身边的朋友无不是含蓄内敛的,这样把情绪直白表现在脸上的人,还是第一次见。

    办公室里,安明盯着眼前孱弱的少年,“病了?”

    寇秋咳嗽两声,一副久病不治人的形象。

    安明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装的挺像。”

    寇秋眼中浮现出水光。

    这回轮到安明咳嗽了。

    他给寇秋开了张请假条,顺便提醒他,“别忘了寇镇回来那天,我去接你。”

    寇秋点头。

    安明,“到那天尽量保持这个状态,寇镇一开口和你说话你就晕倒,我来负责煽风点火。”

    寇秋:难道不是赶快叫救护车送到医院吗?

    寇秋路上本来还想了下该怎么跟蔺昂和蔺安和解释他早退的事,回去发现完全没必要。

    和平常相比,今天蔺家明显要冷清很多,要是放在平时,蔺昂一定在不停的擦地,抹桌子,连窗台缝里的一点小灰尘都不放过。

    今天除了满屋子的药味,来回忙碌的身影却是不见。

    寇秋把书包放下,走进厨房,蔺昂正在煎药,见到寇秋疑惑的眼神,解释道,“小叔病了。”

    病了?

    寇秋一怔,蔺昂怎么看也不像会生病的人。

    蔺安和淡淡道,“动了肝火,气血攻心。”

    要说寇秋对蔺昂的印象,孤傲冷淡,当然这是在没深入接触前,但总体而言,蔺昂同所有医者一样,比起常人具备高度的理性,突然被告知他会气血攻心,寇秋当真是惊讶了。

    他犹豫了一下,决定去看看。

    蔺昂躺在床上,额头渗着冷汗,双眼无神的盯着天花板。

    寇秋这才接受对方是真的病了。

    蔺昂见到寇秋,眼中有了些亮光,但较平常,还是黯淡了些。

    寇秋走到他身边,倒了杯温水给他,“很难受吗?”

    蔺昂苦笑,“年纪大了,身子骨不比从前。”

    他看着寇秋,语气中带着写惆怅,“原本以为,我死以后,坟前只会有安和祭拜,好在现在还多了一个。”

    寇秋准备说‘只是小病,不用烦心,过两天就会好。’

    话说出口却是带着写尖锐,“不过难受了些,你怎的会说这样诛我心的话!修养两天就会好的事,偏要叫我难过。”

    说着,眼中浮现出水花,紧接着,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

    寇秋:……

    蔺昂看着寇秋,嘴唇动了动,“其实……”

    寇秋扶额,“别说。”

    因为他也想一巴掌扇死自己。

    蔺昂在寇秋用纸巾擦眼泪的时候,突然道,“其实我是装的。”

    寇秋正在擦泪的手一顿,“装的?”

    蔺昂有些尴尬道,“装的。”

    作为一个同样在装病的人,寇秋想破脑袋都没能相出蔺昂装病的原因。

    逃避上班?对方家有金山银山。

    逃避做家务?这世上估计再找不出比蔺昂更喜欢做家务的人了。

    蔺昂压低嗓音,“我和你父亲打了个赌。”

    寇秋等着后续。

    “赌注就是谁有资格帮你去看家长会。”

    寇秋,“赌法呢?”

    蔺昂,“搓麻将。”

    寇秋,“好高明的赌法,只是这和装病有什么关系?”

    蔺昂道,“等到晚上你就知道了,你还年轻,尚不明白,所有的实力和运气都会拜倒绝对的阴谋诡计下。”

    寇秋回味了下这句话,总觉得原话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如此一来,蔺家现在的状态是,两个装病的人,一个任劳任怨的蔺安和。

    蔺昂躺在躺椅上,寇秋靠在沙发软垫上,徒留蔺安和忙前忙后,焦头烂额。

    蔺昂,“不要用拖把擦地,抹布抹的干净。”

    蔺安和一记眼刀射过去。

    “咳咳~”

    蔺昂从寇秋那里接过纸巾,剧烈的咳嗽,身子抖得很厉害。

    寇秋则是抽出一张纸巾,继续抹泪。

    这‘一老一小’悲戚的画面,当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蔺安和用铁桶提了桶水,把裤腿卷起来,认命开始抹地。

    好不容易把大厅的地擦得锃亮,蔺昂随手把用过的纸巾扔到地上。

    蔺安和:……忍气吞声把纸巾扔到垃圾桶里。

    寇秋哭了一阵,有些累了,泪眼涟涟道,“我饿了。”

    蔺安和把抹布放下,洗完手赶去熬粥。

    寇秋,“能再加个鸡蛋羹吗?”

    蔺安和,“我只会熬粥。”

    连炒饭都不会做的,还指望鸡蛋羹。

    寇秋只是微微蹙眉,却显出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

    “那便算了,”他泪眼凝视着蔺安和,“我不会为难你的。”

    蔺安和:……

    他看着蔺昂,“你指挥,我来做。”

    蔺昂淡淡扫了他一眼,“我走不动。”

    蔺安和费力把躺椅一点点推到厨房。

    “蛋液要过细纱网,加点水儿,笨死了,重新做……”

    厨房里,蔺安和几度握住手术刀,又放了下去。

    养育之恩,养育之恩,他默默提醒自己。

    好不容易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羹出锅,只见蔺昂又像大爷一样开口,“我也要吃。”

    蔺安和又折腾了一碗,正准备上锅蒸,蔺昂补充道,“我要加虾仁的。”

    蔺安和从冰箱里拿出虾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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