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三月长颈鹿

正文 清穿之咸鱼德妃小食堂 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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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对峙

    “是。”张怀应了一声, 便开始回禀道:“自从皇上命微臣随着刘院使会诊开始,微臣就一直对庶妃的病况颇有疑惑。寻常妇人孕后常有呕吐不止之症, 体弱之人尤甚, 而钮祜禄庶妃最大的反应则是腹痛不止,与寻常孕妇大不相同。”

    刘院使听张怀这样说,嗤笑了一声道:“怀胎之人体质不同, 怎可一概而论?张怀,我看你是读医术读腐了,老夫我看病数十载, 如钮祜禄庶妃这般的却也不少见。”

    张怀却似乎并不在意他的辩驳般摇了摇头:“钮祜禄庶妃的脉只有刘院使一人摸过,因此脉像之事, 微臣万万不敢置喙。但有一事,微臣一直觉得颇为蹊跷。”

    “何事蹊跷?”玄烨问道。

    “依据刘院使所开医案来看, 钮祜禄庶妃所喝汤药需要时时温着, 待到腹痛时再用,但每次太医院会诊时, 寝殿内的残留药味, 都微不可察。”

    “这有什么奇怪?微臣不过是关照钮祜禄庶妃在孕中, 闻到药的苦味容易恶心干呕,因此嘱咐庶妃宫中宫女要时时通风换气,因此才没有药味熏天。”刘院使辩驳道,“这药方可是包括你我的三人一同商讨,怎么会有问题?”

    “刘院使说得没错, 但有一件事,您骗得过钱院判, 却骗不过我。”张怀望着刘院使, 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我们三人商讨的方子里, 似乎没有延胡索这一副药吧。”

    刘院使听闻“延胡索”三字,浑身忽然猛地一颤,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淑岚也猜到了,张怀拿住了刘院使最想隐藏起来的要害之处。

    玄烨冷声问:“延胡索为何药?”

    张怀答道:“回皇上,延胡索是止痛之药。”

    “哦?”玄烨挑眉,“若是庶妃有腹痛之症,自然要开止痛之药,刘院使为何要隐瞒呢?”

    “回皇上,只因这味药除了止痛之外,最大的功效便是活血化瘀。”

    此言一出,淑岚感觉堂中空气都凝固了。

    连她这个不懂药材的都知道,活血化瘀,舒经活络之药,怀孕的妇人是万万不能碰的。若刘院使真的暗中添加这副药,背后定有蹊跷。

    “自从你开出这味药后,钮祜禄庶妃便不再因腹痛难眠传召太医了。”张怀看着刘院使,继续说道。“据我所知,这服下这味药,患者便会疼痛大减,转而昏昏欲睡,与庶妃的医案正好相合。”

    “张怀,你刚才所说,皆是捕风捉影之言,我看不过就是你的臆想!”刘院使也不顾矜持体面,连声调都高了几分。“皇上,老臣不愿被此满口胡言乱语之徒诬陷,若皇上真相信他的话,那便多请几位太医去钮祜禄庶妃宫□□同验证!以证老臣的清白!”

    张怀却轻轻一哂:“刘院使好打算,就算此刻去查,钮祜禄庶妃宫中的药味也已经散尽了,无论请多少位太医去都是查无可查。”

    “那难道让皇上仅听你捕风捉影的一面之词不成?”刘院使的脖子都红了,拳头也紧紧攥着。此刻若不是御前,恐怕就要扑上去掀张怀的顶戴了。

    “微臣自然不会平白污刘院使的清白,也一早便知道刘院使向来做事手脚干净,所以就自己动手取证了。”张怀伸出刚才一直藏在袖管中的手,摊开手掌,手心中是一撮儿黑色的渣滓。

    “平日微臣没机会接近药罐,虽然心中有所疑问,但还是无法验证。唯有昨日事情发作得突然,那温药的药罐不及收起来。微臣便假借装疯卖傻,趁乱将那打翻的药渣藏了一些在袖管中,验证了微臣的猜想。”

    “你……”刘院使双眼圆瞪,死死地盯着张怀手中的一把药渣,像是见了鬼一般,竟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淑岚心中松了口气。若是以此药渣为物证,其他太医院的御医也可验证张怀所言非虚。

    但她还是不明:尽人皆知刘院使背后的靠山是钮祜禄家族,又怎会给钮祜禄庶妃开这样伤胎的药物?

    “刘院使,你为何要给怀孕的庶妃服下活血化瘀之药?”玄烨沉声问道。

    刘院使还未开口,张怀便回道:“回皇上,只因这庶妃并非有孕。”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

    “胡言乱语,庶妃肚子以显孕相,无人不晓,若非有孕,又是什么?”兰舸脸色发白,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全无往日的内敛从容之态。

    “皇上,这钮祜禄庶妃之症乃是症瘕积聚,因此腹部肿大,形如怀孕。”张怀面对诘问,回答得不慌不忙。

    淑岚却惊得差点闭不上嘴,症瘕积聚,这个词她在张怀那里听过,正是古人对于肿瘤的称呼。

    张怀又接着说道:“庶妃的种种不适,腹痛不止,日日难眠,咳嗽难平,皆是此症所至。而服下这镇痛药方,庶妃便可不再腹痛,而服药后的嗜睡之症也被你粉饰为单纯的孕中容易倦怠。”

    此言一出,刘院使已经冷汗如柱,懵然坐倒在地。

    玄烨冷声问道:“刘院使,你还有什么好说?”

    “微臣……”刘院使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几个字如是从后槽牙里挤出来似的:“钮祜禄庶妃确实并非怀孕,而如张院判所说,是症瘕积聚所致。”

    “那你为何咬定怀孕?”玄烨又问。

    “微臣初时断错脉象,本想纠正,不想皇上已通晓六宫,前朝后宫皆知,微臣被利禄权位熏了心……不敢承认误断脉象之事,这才想了这瞒天过海的主意……”刘院使一边说,一边连连叩首,咚咚声不绝于耳。

    “嗯。”玄烨似乎对刘院使的话并不震惊,当堂下磕头不止的刘院使如无物一般,将脸转向了张怀:“刘院使倒是承认得干脆,把罪责全往自己头上揽。张怀啊,你怎么看?”

    “回皇上,微臣倒是不懂这些,只懂些药方罢了。”张怀拱手答道。“昨晚微臣细闻这药渣,除了气味最明显的延胡索外,还有其他辅助药材混在其中。”

    玄烨颔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除了延胡索外,还有生草乌、香白芷……”张怀每说一方,刘院使的脊梁就似乎被抽掉一节骨头一般,待他完全说完,刘院使已经如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了。“刘院使,我背得可还完整?想必,这就是传说中的麻沸散药方吧?”

    不待玄烨问,张怀便开口解释起来:“这麻沸散乃是神医华佗的名方,不幸后世失传,只留下一半残方。不想竟为刘院使所掌控,不愧是医学世家,家学渊源,才保有此古方秘传。说到此事,我倒要谢谢刘院使,若非刘院使遗留下的药渣,这秘方恐怕还无法重见天日呢。”

    刘院使听了张怀这话,几欲吐血,张怀却接着说了下去。

    “太医院中,唯有刘院使医术高明,难道真的会将如此简单的脉象诊错?”张怀字字如锥,“尽人皆知,您最擅长的便是丢车保帅之道。这一次舍的是自己,保的又是谁呢?”

    此诛心之语,不仅直刺刘院使,更是扎向了他背后之人。

    玄烨自然也不是听不懂话外之音的傻子,他从没相信过一介太医会为了掩盖误判,来便布下如此掉脑袋的局。

    “臣确实医术浅陋,罔担虚名,这一次误断疾病,不敢推脱……”谁知那刘院使却咬死不松口,只一口咬定是自己错判,紧闭双眼连连叩头认罪。“微臣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这药方中的药,平日并不常见,若是刘院使你频繁取用,必然惹人瞩目。因此我猜测,刘院使并没有走御药房的记档,而是私自从民间购得这几种药材。”张怀又继续说道。“且延胡索若长期保存则会折损药性,必以新鲜植颈入药。”

    玄烨发出一声冷笑:“若是如此,只要查刘院使与何人频繁往来,便可知是谁在宫外替刘院使买药。”

    眼见刘院使已经即将崩溃,玄烨又不紧不慢地添上一把火。

    “若你执意不肯吐口,朕也只好将这秘方送出宫去。这秘方唯有你知道,若从宫里送出,你背后之人定会以为你已将实情全部招认……后果,想必刘院使再清楚不过。”

    淑岚知道,刘院使全家的性命自然是全捏在钮祜禄府的手里的。若是宫中真的传出刘院使供出真相的口风,即使是假的,他的家人也会承受灭顶之灾。

    果然,这一句话触动了刘院使,他停下了叩头,猛地抬头看向了皇上,眼中充满了绝望。

    “事到如今,你还想替你身后之人瞒着吗?”张怀冷声喝道。

    而此时,刘院使已经抖如筛糠,瘫倒在地上如同烂泥一般,张着嘴,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若要查,本不是难事。只是朕念你入宫当差多年,给你个机会,让你自己说。”玄烨一边转着拇指上的碧玉扳指,一边缓缓开口。“你全家的性命要与不要,全在刘院使的一念之间。”

    此话一出,正中刘院使的要害。他立刻从地上直立起身子,膝行到玄烨脚前,像要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抬头望着玄烨:“皇上此话当真?若罪臣将其中隐情说出,便可保微臣全家老幼的性命吗?”

    “天子之言,自然一言九鼎。”玄烨对立在一边的梁九功丢了个眼神,梁九功立刻会意,拿起了纸币开始记录起来。

    刘院使重重地磕了个头,便颤抖着声音开始回禀:“几月前,微臣给钮祜禄庶妃诊平安脉时,发现庶妃已有症瘕积聚之症,且已出现经血不下之症,根据经验,必已病入膏肓。微臣怕庶妃经受不住,便只和庶妃母家之人秘谈此事……”

    “他们怎么说?”玄烨眉头紧缩,催促他继续说下去。

    “他们说,钮祜禄家正为庶妃的后位而发力,此时万万不可传出庶妃病重的风声。微臣与他们说,症瘕积聚之症,会使腹部肿大,且发展极快,不出月余便会胀大如鼓,发起病来,遮掩是绝对遮掩不住的。于是他们便令微臣……假说庶妃怀孕,再伺机将黑锅扣出去,只说是受人陷害流产,如此瞒天过海……”

    “混账!”玄烨一直强忍的怒气终于爆发,猛地掷出一个茶杯,正掷在刘院使面前,碎片茶汤飞溅了他一身一脸,他却连擦都不敢去擦,只能连连叩首请罪。

    忽然,殿门口传来响动,殿中人皆是一惊,抬头一看,殿门口站的竟是钮祜禄庶妃,一旁还有努力扶着她不让她跌倒在地的大宫女文筝。

    她的一张脸惨白如纸,望着跪在地上的刘院使,声音颤抖:“刘院使,你说的话,可是真的?”

    “你怎么出来了?”玄烨见钮祜禄庶妃忽然出现,心中暗叫不好,又望向一边不敢出声的文筝,又有了些愠色:“你竟不顾庶妃身体,带她随意走动,还不快扶庶妃回宫休息?”

    “皇上不必隐瞒嫔妾了,是嫔妾,醒来后见兰舸不在殿中,觉得蹊跷,才寻了过来。”钮祜禄庶妃似乎透支了极大的精力一般,身形微微摇晃。她对着跪在地上不敢出声的刘院使问:“刘院使刚才说的,是否属实?我……我怀孕的事……是假的?”

    “庶妃,您还是回去休息吧,您的身子,若是心浮气躁,更容易发作得厉害啊……”兰舸见自家庶妃如此,不由得出声劝道。

    钮祜禄庶妃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兰舸,“兰舸……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

    见兰舸只是低头不言,钮祜禄庶妃心中已明白了七八分,她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似乎一切曾经信任的东西都在眼前崩塌。

    她双腿一软,一低头,竟急火攻心,呕出血来。

    “传御医!快带钮祜禄庶妃去休息!”玄烨喝道。

    淑岚看着血滴答在大殿的石砖上,留下触目惊心的深色痕迹,不由得也觉得心惊:钮祜禄庶妃身后的家族,不过是将她视作夺得后位,为家族权力添砖加瓦的筹码,在得知她命不久矣后,还继续算计挤压她最后的一点价值。就连自小陪伴亲如姐妹的侍女,都参与其中。

    “求庶妃饶恕!并非奴婢有意欺瞒,而是主子家里递话出来说,若是能利用此事瞒天过海,让您登了后位,必定为您好好医治,您以后身体好起来,一定真的会有自己的孩子的!”兰舸膝行着爬向钮祜禄庶妃,扑在她的脚前泣不成声,“只要撑过眼下的几个月……”

    “医治?孩子?”张怀冷笑一声,“他们就是这么骗你,让你配合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兰舸脸上还挂着泪水,看向张怀的目光似乎恨之入骨。

    “我是笑你愚蠢,真的信了他们的鬼话。”张怀说道。“症瘕积聚,到了庶妃这个阶段,根本无药可根治,不过是挨日子罢了。你给你日日主子服下的汤药,虽然能使疼痛稍减,但更有活血之效,只会催化病灶越发膨大。”

    淑岚听着,颇有些心惊。用难听的话来说,无异于饮鸩止渴。那药喝得越多,钮祜禄庶妃死得越快。

    兰舸闻言,如同五雷轰顶一般呆在了原地,口中喃喃:“是我……是我害了庶妃……”

    淑岚眼见不对,连忙出声喊道:“快拦住她!”

    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兰舸朝着殿内的九龙柱狠狠就撞了上去,声音听着极其骇人。随即,她的身体便软软地瘫倒下来,不再动了。

    张怀上前探了探鼻息,又摸了摸脖子,对玄烨道:“回皇上,兰舸已经……。”

    “罢了,抬出去吧。”玄烨将脸埋在手心里,用力搓了两下脸,“朕乏了。”

    “张怀。”半晌,他又开口唤道。

    “微臣在。”

    “钮祜禄庶妃此番打击不小,你去好好医治……让她好过一点儿。”

    “是。”张怀应了一声,便跪安退下了。

    玄烨的眼睛又移向了瘫在一边的刘院使。

    “朕会保你全家性命无虞。”玄烨从跪在地上俯首的刘院使身边走过,顿了顿又说:“至于你……待你签字画押后,朕也会给你一个体面。”

    “谢……皇上恩典。”刘院使叩首,面上已是老泪纵横。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回宫

    待养心殿中的混乱平息下去, 梁九功便亲自送了淑岚出殿门。

    “这一番贵人受委屈了。”梁九功对着淑岚一躬,将淑岚领出了殿门。

    门口停着一架预备好的小轿, 青雀站在一边等着。显然是梁九功见淑岚的冤屈洗清, 便提前差人递话儿去永和宫,让永和宫派轿子来接人。

    “不打紧,多谢公公关照。”淑岚对他点了点头, 想来是梁九功怕软禁之事让淑岚迁怒他,才做了这小意讨好的功夫。

    淑岚陪着跪了半天,虽然全程不必她费心费力, 只旁观张怀舌战刘院使就好,但这双膝盖到底还是没跪过这么久, 此刻也有些酸麻酥软。她也不客气,便上了那小轿。

    待到轿子上了长街, 淑岚见青雀一路无话, 低头一看,才看见她不知何时竟红了眼眶, 咬着下唇, 活脱脱像个鼓起来的小刺鲀。

    “怎么了?”淑岚伸出一只手指去戳戳她的小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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