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八

    画椿被萧未辛叫了进来, 给游舒查看一下上臂处的伤口,眼见着那处已经化脓发炎,她没忍住训了两句:“为何一回来的时候不叫我?”

    箭伤虽然被游舒简单处理过了, 但因为落水后在浑浊的河里浸泡过,后来手头又没有能消毒的工具用,游舒只能粗暴的把匕首用刀烤了烫肉直接杀毒, 可起到的效果并不好,这一路奔波下来伤口早就开始溃烂,可他浑然不觉, 照旧没当回事。

    萧未辛此前不知他伤得这么重,亲眼见了后便没再出声,默默地握紧了拳头。

    游舒面不改色的看了看胳膊上惨不忍睹的伤口, 并不觉得有多严重:“只是看着厉害罢了, 不碍事。”

    画椿回头看了一眼脸色都不好看了的自家王爷, 心说这位也是个不会看脸色的,她家王爷都气成这样了他还不当一回事,“怎么不碍事?我看再过个几天, 你这胳膊就别想要了!”

    游舒挠挠头, 总觉得画椿姑娘和以前不一样了, 之前明明就是很温柔的性格啊……

    女孩子果然都很奇怪。

    他乱七八糟的想着有的没的,就没注意他家王爷的神态。

    萧未辛眼看着画椿处理那些腐烂的碎肉,用刀一点点的割着,又看着小舒一声都没吭的隐忍模样,终于无法忍受, 起身怒气冲冲的出了帐子, 一秒都待不下去。

    “王爷怎么了?”游舒一脸懵逼, 怎么又生气了。

    画椿轻轻地叹了口气, “公子是不是把自己的身子过于不当回事了?”

    “怎么会呢?”游舒摇头,“只是事情有轻重急缓,我总要先把重要的事做完。”

    画椿无奈的又是一声长叹,这位是真的没懂啊……

    “你还是亲自去同王爷说吧。”

    半柱香后,画椿终于顺利处理好伤口,洒了药粉重新包扎,利落的端着托盘出去了。游舒在帐内自己把衣服穿好,走出去打算找萧未辛,结果大营里转了一圈都没看到人,他只好往外头继续找。

    最后终于在营外几里地之外看到了他,游舒走上前去轻声唤他:“你怎么了?”

    萧未辛回头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却罕见的没有搭理,反而扭过头去当没听见,态度冷淡至极。自打他俩确定恋爱关系,萧未辛就再没给过游舒脸色看,而今不知怎的又这样了,游舒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你心情不好?”

    萧未辛忍了又忍,眼见着游舒是真不懂,到底还是回过头来,“我为何心情不好,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吗?”

    “小舒,你是不是从未觉得自己很重要?”

    游舒一愣。

    萧未辛的语气有些急,似乎在试图压抑着什么感情,声音都带着些嘶哑:“你回来的时候为何不先告诉我伤势严重?为何不让画椿来看?”

    “那是因为,我要说的事更重要。”游舒不解他生气的点在哪里,“这有哪里不对吗?”

    萧未辛恼怒至极,上前来将他狠狠地推到身后不远的树上压了过去,抵着他的额头恶狠狠地说:“更重要?”

    “在我眼里,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比你的生死更重要!”

    “小舒,你是真不知道我的心思?”

    游舒是真懵逼了,他不觉得自己做的哪里有问题。影卫营的首要准则便是如此,任务大过一切,什么事都没有眼下的公务重要,更何况罂粟这种事更是重中之重,自己的箭伤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晚处理一会儿哪里不对?

    而且他的身体自己知道,就是因为觉得扛得住才敢这么做,他只是把利弊分析了一遍选择了最佳方式而已,为何生气?

    “我……我……”游舒想说自己没做错,可看着萧未辛眼里一片伤怒,忽然就说不出口了,“我错了。”

    萧未辛心疼得紧,他把自己的头抵在游舒的肩上,双手紧紧地环着他,低声说:“小舒,我……”

    虽然他接下来的话没有说出来,可游舒却还是懂了。

    “所以,你是因为我受了伤而心疼自责?”游舒终于情商上线了一回。

    回答他的是萧未辛收紧的双手,算是默认。

    游舒无奈:“可我是影卫啊,本就是跟危险相伴相生,受伤是难免的事,我们不能保证每次都能相安无事的回来,总要对得起自己的本职工作。”

    “不过我答应你,以后会更加小心。”

    “没有以后。”萧未辛轻声说,“我以后不会再让你涉险了。”

    游舒不赞同:“可你现在需要用人,既然我已经身处在这个位子,自然也想为你出一份力。”

    “论打仗我帮不上忙,那些权谋斗争我更是一窍不通,我没办法帮你,除了为你出生入死,我想不出我还可以做什么。”

    “并不只有你一个人心疼,我、我也是心疼你的。”

    游舒说到这里,脸上有些难羞赧的红晕,“同样都是男人,我也想与你并肩,在暗处为你保驾护航,我很愿意。”

    萧未辛内心深深地被触动了,他凑上前去忍不住亲了亲他的眼睛,“可以后你不许再这样不拿自己身子当回事,不许隐瞒任何事。”

    “好。”游舒点了点头。

    两人在外头腻歪了一阵,回来的时候又是高高兴兴的,游舒这些天在外很是吃了不少苦,萧未辛陪着他吃了顿饭,又帮他简单擦洗一番后搂着在塌上好好睡了一觉。

    游舒又开始做梦,他梦到自己不知怎的又掉进了那滔滔黄河中,眼前是看不到尽头的漆黑一片,无论他怎么努力想要游上去都是徒劳,只能任由自己体力耗尽后慢慢地沉入更深的黑暗中。

    猛地惊醒,游舒发现自己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怎么了?”萧未辛睁开眼,发现他额头满是汗,担忧的爬起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游舒闭了闭眼,确认自己被现在在萧未辛的营帐中,摇头说:“没事,做噩梦罢了。”

    “有我在。”萧未辛不懂他做了什么可怕的梦,轻轻地拥住他,傍晚的斜阳从半开的窗外投进来,带着些凉意。

    游舒想不起来自己梦了什么,平息了一会儿后才问:“对了,这些天战况如何?”

    说到这事,萧未辛心情倒是不错:“自然是顺利的,虽然损失也不算少,却一连拿下了两个州,重创了叛军。”

    游舒点了点头,“那就好。”

    “再有一个月就能结束了。”萧未辛温柔的说,“到时……”

    他本想说等回京就去退婚,再寻个机会处理了周氏,以后就同他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又想起眼下还有许多事要做,不如等真的退婚了再给小舒惊喜。

    那时小舒应该也很高兴。

    游舒不知他心中所想,两人静静相依了一会儿,天黑前才起身。

    “对了,军中无人可疑吧?”

    “我都按着你说的派人盯着,没有人有异动。”萧未辛回道,“我也曾怀疑军中是否有奸细,可来了这些日子没有什么问题,若有奸细,只怕那人藏得很深。”

    游舒点头:“你让人还是多注意,我始终觉得不对。”

    两人说了会话,萧未静吊儿郎当的进来了,“今日无事可做,不如我们一起去赏月?”

    游舒:“……”

    这荒郊野岭的上哪去赏什么月,这厮疯了吧?

    萧未辛见他就心烦:“你就没别的事可做吗?”

    “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凭什么我就一个人形单影只?”萧未静不满,“好容易见着弟妹,难道我这个做兄长的就不能来瞧瞧?”

    游舒扶额:“庸王殿下,请不要称呼属下为‘弟妹’。”

    “迟早都是要当王妃的人,我这么叫也没错。”萧未静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萧未辛,“虽然不懂男人有什么好,可我这个七弟的确迷恋你呢。”

    游舒的脸有些燥红,想不通萧未静这个古人怎么比自己说话还直白,“殿下说笑了,这个正妃的位子怎么也落不到属下手中,殿下莫要再开玩笑。”

    无论怎么说,至少名义上,萧未辛的妻子该是夏吟秀,就算他俩现在没有感情线,可降旨赐婚的事实摆在那里,即便他们都不想,没人能反抗皇命。

    游舒的心微微的痛了一下,到底还是不能正大光明的站在他的身边被人承认,谁叫他既是个男人,身份在这个时代又上不得台面呢?

    萧未辛察觉到他情绪一瞬间的低落,对着萧未静怒目而视:“你有事没有?没有就滚!”

    “我为何要滚?”萧未静老神在在优哉游哉的坐在椅子上跷二郎腿,“我偏要在这待着。”

    游舒暗暗叹气,萧未静这人真是把“讨打”两个字写在了脸上,他敢打赌,他家王爷很快就要憋不住了。

    没一会儿,主帐里传来一阵打斗声,萧未静被人连扔带踹的丢了出来,大庭广众之下非常没有脸面。

    他从地上爬起来,淡定的理了理衣冠,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大摇大摆的离开,也不提赏月的事了。其实他就是眼看着七弟跟个闷葫芦一样什么都不说,无聊故意来挑拨罢了,反正打仗的日子也闲得很,找点乐子玩玩。

    萧未静一路哼着小曲走了出去。

    而萧未辛始终惦记着婚约的事,竟闷闷不乐到晚上。

    一旁早就洗干净的游舒躺在榻上等了又等,一直等到月上三竿才发现……

    今天真的没有那啥生活???

    嗯???

    小别胜新婚这话不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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