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完视频,冉铭玮把界面切回去,赞叹地说:“我的天,文哥真的够意思,这下苏兆游的粉丝可打脸了,我应该早点刷微博的。可惜了,我先给个转赞评吧,虽然有点晚。”

    黎央刚想说你别瞎点赞,趟什么浑水,可试图阻拦的时候,冉铭玮已经迅速点完赞并且转发了出去,转发和评论文案都是一个竖大拇指的表情。

    “……”

    黎央看着冉铭玮手里的手机,以眼神表示了无语,问道:“你不怕经纪人骂你?”

    冉铭玮理直气壮地说:“怎么了,我是夸文哥唱歌好听,想跟业内前辈建立友好关系,不行吗?”

    这能有什么不行,黎央心知他好意,也只能说了句谢谢。

    然后想起什么似的,突然急切地翻找桌子上的东西。

    “你在干嘛?”冉铭玮问。

    “我手机和充电器呢?”黎央翻了半天,才从一堆乱七八糟的a4纸底下翻出来两样东西,立即找了个墙边的插头充电,说,“我得跟文哥道个谢啊。”

    但手机因为没电自动关机好几天了,一时半会儿还打不开机,黎央着急地按了几下,有点气急败坏的样子。

    “急什么啊,”冉铭玮赶紧按着他坐下,说,“反正也好几天了,不差一时半会,你先吃饭,下午咱去录节目,跟文哥就见着了,你当面说多好。”

    “嗯?下午去录节目吗?”黎央惊讶地回头看他。

    “对啊,改时间了,你经纪人没跟你说?”冉铭玮说,“哦对,你手机没电。没事,反正下午公司来车接我,你跟我一块走吧。”

    黎央消化完这一信息,沉默了一下,狠狠地揉了揉太阳穴。

    他觉得自己这几天有点疯。

    一个靠外界关注度生活的艺人,居然任由手机没电,跟外界失联了好几天?

    怎么会这样?

    是因为从事业成功的喜悦中突然跌至陌生世界,没有缘由,就这么接手了一个烂摊子,为之辛苦奋斗多年的一切化为乌有吗?

    他以为自己可以看得开,也能轻松地放下,反正不过是从头再来,又不是没走过这条路。

    果然还是没那么容易吧。

    正因为曾经走过这条路,知道途中有多难,就更害怕重新经历一遍。

    面对希望渺茫的前途,面对完全陌生的环境,面对像做梦一样莫名其妙的处境,面对一个又一个接踵而来的打击和挫折,他其实……某些时候真的心慌。

    “车子快到了,你快把排骨吃完,”冉铭玮蹲在插头前边,盯着黎央正在充电的手机,按了几下后,高兴地举起来,说,“可以开机啦!”

    黎央静静地看着那个手机。

    那其实不是他用惯了的手机,要不是原主没有设密码的习惯,他都不知道怎么编造自己打不开屏锁的理由。

    陌生的开机动画亮度十足,又是白色的光,在拉着两层窗帘的寝室里格外明显。

    记忆突然回到和谢简文在舞台上那天,一束同样颜色的光打在身上,周围全是黑暗。他心中惊惶,一偏头,就看见谢简文在另一边,安慰自己。

    无声地说,不要怕。

    手机顺利开机,冉铭玮又兴冲冲地给从柜子里拿出来一个插排,把电线全都展开,手机换到了黎央面前充电,表情兴奋,仿佛建立了什么丰功伟绩。

    黎央谢过他的体贴相助,一边打开手机翻微信,一边对冉铭玮笑了笑,同时低下头,吃他好不容易买回来的排骨。

    四食堂的排骨名不虚传,香软入味,连排骨汁都格外浓醇,不怪全校学生一到饭点都去抢。刚刚冉铭玮抢到两份拿回来,高兴得就差没飞起来了。

    黎央啃完排骨,去洗手间刷碗,看着干干净净的餐具,忽然又觉得,好像也没有特别糟糕。

    也许是人在吃饱了的时候就格外宽容,总之,对于现状确实不太容易完全接受,但也绝非完全抵触。

    就目前来看,即便失去了曾经拥有的一切,他至少不是完全孤独。

    日子怎么都得过下去。下午见到谢简文,也去道个谢吧。

    开机后,微信上并没有经纪人发来的只言片语,倒并不是意料之外的事情。黎央明白,这个经纪人刚签到新人,近来想必是在为新人跑前跑后,忙个不停的。

    黎央在心里深深地叹气,觉得自己突然理解了几千年前深宫里的弃妇心境。这时候就很适合一咏三叹地来一句,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他跟这个经纪人的缘分估计是到此为止了,而下一任的到来还毫无头绪。

    无戏约,无资源,无经纪人。

    三无人员小黎在线卑微:这特么到底是什么人间疾苦。

    收拾好自己,蹭着苏兆游的车去到录制现场。黎央想着一到地方就先跟谢简文谈谈苏兆游那事,然后郑重地道个谢。

    谁知道到了现场,根本没见着谢简文。而且刚到就被导演组拎上车,话都没说几句,司机直接开了出去。

    迷迷瞪瞪地上了路,黎央仔细观察着同行成员,最后得出一个肯定的结论:在场的人,当然包括他自己,都和上期一样的懵逼。

    但这些都很普遍了,又不是第一天领教导演组的德性。当务之急,他先要找谢简文。

    问过导演才知道,谢简文在另一个城市的剧组拍戏,本来今天能完成,但是同组演员出了点问题,需要补拍,所以坐飞机直接赶到酒楼跟他们会合。

    “各位成员们,本期任务是竞争厨师长……”

    下车后,谢简文说在停车场,再有几分钟就能到。导演组觉得不需要等,直接把其他人都带到了酒楼后厨,开始宣读规则。

    总导演一脸慈眉善目,面临折磨的成员们六脸生无可恋。

    导演宣读完规则,表示本期戏中人的设定有所不同,但是具体有什么不同,只有上期获胜的人才有权知道。

    黎央上期节目功亏一篑,输在了最后一句台词上。好在他心大,并不很计较一场游戏的输赢。

    所以当导演说,只有上期获胜的成员才有权得到本期戏中人特殊之处的提示时,黎央已经满心确定这件事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了,反正他都输了。

    可惜他确定得过早了。

    当各个成员分开,黎央拿到导演组递给自己的一页纸时,内心是崩裂的。

    上一期录制之初,他出于一个艺人的自我素养,认为做戏中人虽然辛苦,但也能赚点出镜机会,挺划算。

    经历了一期的摧残后,他作出了深刻自省,认为自己先前判断有误——不做戏中人时也能保证一定的出镜率,还不用担心言行跟原主不一致而无法圆场,实在不必要受那个身心上的双重折磨。

    因此对这种机会发自内心地表示了敬谢不敏。

    导演也十分通情达理,和善地表示,他只是来下达通知,并无征求意见之意,此事没有商榷余地。

    “导演,”黎央试图垂死挣扎,恳切地问道,“您记得上一期我就是戏中人吗?很惨的那种。”

    “记得啊,”导演亲切地鼓励他,“有了上次的经验,你这期一定能成功。”

    “……我愿意把这个成功的机会让给其他人。”

    导演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是很语重心长地说:“可不能这么没有上进心啊,你看,今天的台词你只有十句,另外十句在你另一个搭档那里,工作量缩水一半啦!”

    黎央展开手里的台词,看了一眼,还真是比上期少了一半。

    这么说的话,确实还行,上一期他怎么也搞定了不止十句的。

    而且还有搭档帮忙……对了,搭档?

    黎央知道事已至此,自己只能认命,就赶紧问他:“那我那个拿着另外十句的搭档是谁?”

    导演眯着眼睛打量了他一圈,疑惑地问道:“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让你对我们心存误解呢?”

    “啊?”

    “你觉得我们会说出来,你和谁是搭档吗?”

    “哈?”

    导演拍了拍他的脑袋,满面慈祥,“好孩子,自己认出来的才有趣啊。”

    “……”

    黎央在心里嚎了一声,卧槽导演组你们这也叫个人吗?

    但是脸上,黎央还挂着职业假笑,一副我受教了的样子,说:“您说的对。”

    对,对,对就对在你@*♂!

    在心里狂飙一段乱码水平的骂人语句之后,黎央收好台词,丧眉搭眼地迈着不情愿的小碎步,走进了接下来两天的工作环境:酒楼后厨。

    按游戏规则,厨师长候选人有四个,成员以抽签方式两两分组,一个候选人配一个助理,剩下一个成员留给酒楼真正的厨师当助理。

    从托盘上随手抽了张卡片翻开,黎央看着上面的“2”,马上抬头环顾其他成员,很快就找到了对面拿着同样数字的人。

    对面的人也看见了他翻出来的卡片正面,眯起眼睛确认了一下,就放下卡片朝这边走过来。

    黎央把卡片放回托盘,朝对方笑了笑。

    正好,省得还要另找机会跟他道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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