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铭玮赶在门禁之前才急匆匆地回到寝室,不知道是被拉去参加了什么活动,精神十分萎靡,卸完妆就直挺挺地倒在床上,睡衣都没换,直接累成了一滩泥。

    黎央下床戳了戳他,问:“干什么去了?”

    “唉,过几天要去参加一个什么选秀的试音,让我经纪人逼着又唱又跳,没停歇,练了半晚上。”

    “你还需要选秀吗?”黎央很诧异。

    “也不算选秀吧,没有素人,都是出道了的同行,”冉铭玮把头埋进枕头里,脑袋累得都抬不起来,闷闷地说,“反正就比赛之类的呗,我也不知道,可搞死我了。”

    黎央看他累成这样,也不再多问,回身把桌子上放的焖烧杯拿过来,问他:“那你吃饭没?南门那家买的排骨汤,还保着温,喝吗?”

    “排骨汤?”冉铭玮挣扎着从枕头里支撑起来,连开玩笑的力气都没有了,言简意赅道,“没吃饭,我要喝。”

    得知冉铭玮从录完《谁在戏中》就没吃东西,黎央又翻箱倒柜地找,终于在柜子里搜出一包□□香辣牛肉面,用小半碗排骨汤兑开水给泡了,配了根火腿肠,剩下的汤盛出来,一并端给了他。

    冉铭玮闻到香气,回头一看,感动得恨不得泪洒当场,握筷的手都要微微颤抖,深情致谢:“黎哥,你太贤惠了。”

    黎央不吃他这一套,淡然地微微一笑:“父爱如山,应该的。”

    接下来几天,冉铭玮每天都被经纪人拉到公司排练,然后晚上再半死不活地回来。

    黎央自己待在寝室,除去跟着导师准备毕业论文和毕业汇演,剩下所有时间,日夜不休,都拿来琢磨谢简文发来的那段剧本。

    角色是一个选秀出道的歌手,即将试镜的情节是在比赛上拿到冠军的前后,从唱歌前忐忑不安,到夺冠后的尘埃落定。

    作为配角,这一幕应该是这个角色整部剧里的高光时刻,难度也相应更大。

    黎央没经历过这种场合,只能回忆着自己以前那部网剧大获成功时,是什么心情,以借鉴着去揣摩角色心理。

    他反反复复地修改人物小传,一遍一遍地体味不同心情,做梦都梦见选秀舞台,真恨不得自己穿到剧本里,去切身感受角色的生活。

    专心忙碌一件事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格外快。黎央觉得自己刚拿到剧本没几天,只是稍微思考了一下而已。

    可备忘录却已经发来提醒,告诉他,明天就是去试镜的日子。

    为了第二天有饱满的的精神,黎央决定今天晚上不能熬夜。下午,他早早地下楼打了两份饭,一份放进焖烧杯里保温,就着饭看了一遍自己写的人物小传,又自己排练了一回。

    赶着门禁时间,冉铭玮如期推开了寝室门,依旧是累得不行,但精神比前几天好很多。看起来,恢复了往日的五六成。

    黎央把饭给他拿出来,随口问道:“今天心情不错啊,排练很顺利?”

    “不只是顺利,终于告一段落啦!”冉铭玮边吃边说,身态像是死里逃生一样快活,“那个节目今天试音,我选上了,总算不用天天让我经纪人逼着练习了,就是接下来得减肥。”

    黎央打量了他一眼,纳闷地说:“你干嘛还减肥?你又不胖。”

    冉铭玮咬了一块鸡肉,惆怅地叹气:“有一种胖,叫经纪人觉得你胖。”

    “……”黎央深感同情,好奇地问他,“去什么节目?你经纪人够重视的。”

    “节目名字我也忘了,就是一群艺人比唱歌,淘汰到最后剩三个人,也不知道图个什么。我经纪人可能就是觉得有通告比没有强,《谁在戏中》不也快结束了嘛,怕我没事干。”

    娱乐圈更新换代的速度比手机电脑更甚,确实得好好保持曝光才行。黎央点了点头,回床上躺着,说:“这倒没错。对了,你导师李教授今天叫你们组的人开会,我替你去听了听,讲的事项发你微信了,回头别忘了看。”

    冉铭玮吃着东西,含含糊糊地道了声谢,然后问他跟经纪人解约没有。

    “再有半个月,合同就到期了。”

    冉铭玮咽下一口米饭,放下碗,很替他发愁,说:“那你接下来怎么办?”

    “没事,我明天要去试个镜,”黎央躺在床上,看起来比冉铭玮还要无忧无虑,“一部网剧,我争取一下这个角色。”

    他跟冉铭玮说了这部剧的主要演职人员,成功引起了冉铭玮的惊讶和担忧。

    “你真要去?”冉铭玮说,“这导演我听说过,很难应付。当然,要是试镜成功,好处也特别多。”

    “是啊,”黎央摸了摸枕头边的剧本,翻身看向他,眼睛亮亮的,“铭玮,你说我试镜能成吗?”

    老实说,那样的导演和编剧,黎央又是这样浅的资历,想要成功,难度系数实在很高。

    这些道理,冉铭玮都很清楚,他相信黎央也很清楚。

    所以他真心实意地使劲点了头:“你能成。”

    黎央笑了笑,把剧本盖到脸上遮住灯光,闭上了眼睛。

    他并不认为旁人一句话能改变什么,如果最后有什么好的结果,那也会是因为这些天不眠不休的琢磨,还有那些年辛辛苦苦的磨砺。

    但是入睡前听到朋友这样一句鼓励——虽然这鼓励或许有些违心,但也是实实在在让人感到高兴。

    第二天一大早黎央就起来了,自己开车去试镜的大厦。但是路上碰到堵车,耽搁了好一会儿,到达现场后已经有很多人了,差点没找到停车位。

    他领完号码,进了等候室,随便扫了眼房间里的众多对手,结果一眼就看到了被一群人簇拥着的苏兆游,还有随同着的李倾塬。

    苏兆游竟然在这里老老实实等试镜,而没有提前找一些渠道,黎央有点意外,但也只是有点意外而已,并不好奇。

    只是这一大早上就碰到这么两个人,是很败坏心情的。他今天来的目的是争取角色,并不想沾染任何晦气,因此只是看了一眼,就自己去另一头找了个角落,捧着笔记本看人物小传,思索待会儿的应对。

    他想得正入神,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一回头,看见了杨醒的笑脸。

    “杨哥。”黎央连忙站起来。

    “去简文的休息室吧,”杨醒笑着把他拉走,说,“这里人多,你去里面准备,安静一些。”

    黎央知道这部剧的主演是谁,但没想到谢简文也会来。他迷迷糊糊地跟着杨醒走,走到门口的时候,觉得有人在盯自己。

    回头去看,发现等候室的一群竞争对手们都在或直白或隐晦地看自己。

    要是画在漫画里,那么他们的形象就应该是,眼冒绿光。

    黎央被这么一堆绿光盯着,默默地打了个寒颤,顿时清醒起来。

    这时,谢简文突然打开门走出来。他以一副迎接的姿态,态度很平和地说:“先进来吧,等开始了会有人来叫,你再出去也不晚。”

    谢简文站在人群里就自带聚焦效应,一群人的视线马上转移到他身上,然而看见谢简文只是在对黎央说话,目光便又添了三分羡慕或嫉妒或别的什么,重新投给黎央。

    黎央很能想象出对手们的心情,无非是觉得自己靠谢简文跟导演有什么约定,想走后门之类的。

    这种事情在圈子里当然存在,但他没有做,问心无愧。他现在一心惦记试镜的事,也懒得跟这些人交际,索性不多留,跟谢简文道了声谢,直接进了他的休息室。

    休息室是一间会议室临时充当的,很宽敞。黎央进去后,谢简文跟他打了个招呼,让他自便,然后自己抱着电脑不知道看什么去了,没再多说别的话。黎央一直觉得他不爱说话,也没有上赶着找他聊天。

    倒是杨醒很热情地关心了好几句,问他做了哪些准备,又问他有几成把握,还让他别紧张。

    二十多分钟后,导演助理来叫谢简文去导演那边,也通知黎央可以出去排队了。

    外面的人按号码排着,蜿蜿蜒蜒的长龙,每个人周围都站了几个人,要么是好友,要么是助理或经纪人。

    黎央把东西都放回包里,觉得没什么不妥的了,稳定了一下情绪,环顾四周,才发现好像只有他是自己来的。

    混迹在茫茫人群中,黎央感到了几分势单力薄,心里很后悔——早知道就把冉铭玮捶起来陪自己了。

    好在进去试镜的时候并不体谅竞争者带了几个人陪同,都是只能自己上。苏兆游来得比黎央早,进去也更早,可没几分钟就出来了,出门的时候铁青着一张脸,走得飞快,身后一群人连忙跟随上。

    李倾塬在旁边哄也不是不哄也不是,尴尬地抱着一堆衣服,艰难地跟上了苏兆游的脚步。

    走到排在末尾的黎央的旁边时,苏兆游忽然看着他,讥笑了一句:“来自取其辱?”

    黎央淡淡地回他:“既然你不自取其辱,试镜成功了是吗?导演怎么还没通知我们回去?”

    苏兆游没想到他敢这么跟自己说话,本来想发脾气,但是理智回笼,意识到刚刚那句话已经是冲动,突破了他平日里的对外形象了。

    周围还有一群人看着,他不敢再当众放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硬压下这口气,转头走得更快了。

    李倾塬面色复杂,看着黎央,似乎想说句什么,但黎央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苏兆游的助理在前边扬声叫了句李哥,李倾塬吓了一跳,再也顾不得观察黎央的态度,连忙追了上去。

    排在黎央后面的几个男孩子见苏兆游出了门,立即悄悄凑近过来,其中一个很敬佩地说:“兄弟可以啊,你居然敢呛苏兆游?”

    另外几个神情也差不多,附和着说:“是啊,听说他挺小心眼的,又正当红,不好得罪的,你胆子够大的。”

    黎央看他们都是学生的样子,一张张年轻的脸上写满了不谙世事,笑着辩解了一句:“明明是他先过来骂我啊!”

    有个人忽然认出黎央,低声惊叫:“哦,我想起来了,前几天的热搜,你是黎央!节目上他自己迟到,想往你头上泼脏水来着对吧,所以他跟你不对付?”

    先开口的那个人一听,顿时为其他人的话找到了论据,感叹地说:“这不是他自己的错吗,果然小心眼。”

    按通常的习惯,这种时候,黎央本来应该说话圆滑一点,比如那是误会啊什么的,然后置身事外。

    但他突然想到,谢简文还因这件事专门为自己说话来着,犹豫了一下,就点头认同道:“嗯。”

    他们交谈的时候,前边的人一个接一个进了那道门,又一个接一个苦着脸出来,都没在门里逗留很久。

    黎央和身后这几个男孩子则迅速建立了排队的革命友谊,聚在一块聊天消除紧张。排到黎央的时候,他还在聊得很尽兴,甚至没注意到前方队伍已经渐渐没人了。

    刚认识的这几个人看到前边人的惨状,倒都很豁达,也没见有什么沮丧或害怕,先前最早开口的那个男生还带头给黎央加了个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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