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 一剑九琊
    “哪能说忘就忘,”陈微尘对他道,“况且若真如你所说,效仿了那位帝君太上忘情无悲无喜,前尘旧事随风,岂不是又白在世上走了一遭?”

    他耸耸肩:“难得跟叶剑主心平气和说一次话,还是不要提这些烦心事为好——锦绣城里,连和尚都没能说动,可见我是打算死不悔改的。”

    此时一轮斜阳没入水面,天边铺陈的橘黄橙红渐次散开,覆上灰蓝。

    海船缓缓起锚,雪白风帆升起,驶向海中仙山。

    天边挂上了几颗寥落小星,徐徐凉风自东面吹来。

    陈微尘抬眼看那人依然冷冷如霜的侧颜,一时很是生气——原来除了那点烦心事,他们是没有什么话好说的。

    偏偏他方才犯了病,吐了血,没有力气来插科打诨轻薄美人,只好抬头看月亮。

    谢琅透过窗子悄悄看着,嘴里念叨:“必定是个成名人物,会用剑,还与叶剑主有渊源,看样子渊源颇深……到底是谁呢?”

    冷不防背后走过来陆红颜:“看他们做什么?”

    “骖龙君,”谢琅声音颇有些苦恼,“你在马车里说,与叶剑主算是半个同门师兄妹,那你知不知道他有什么好友?不不,也许不是好友,总之有点牵扯……”

    陆红颜声音一时间有些古怪:“为何问这个?什么样的牵扯?”

    “喏,”谢琅示意窗外,“能一句话不说看半晚上月亮的牵扯。”

    “没有,”陆红颜答得生硬:“有也死了。”

    “对对对!”谢琅眼睛一亮:“就是要死了的!”

    陆红颜看他一眼:“为何问这个?”

    听墙角得来的消息自然不好意思拿出,谢琅只好试试探探:“骖龙君,你不觉得陈公子深不可测?”

    “他?”陆红颜不以为然,“装疯卖傻,哪里有一点修仙人心性?”

    谢琅毕竟对这位使重剑且脾气坏得很的仙君有些惧怕,纵然心痒难挠,也没再死缠烂打,想着总有一天那公子会露出尾巴来。

    夜深后,凉意渐起,小厮气势汹汹把公子拉去睡觉:“公子,公子,快长些心吧,您那倒霉运气,吹凉风是要病倒的!”

    陈微尘如临大敌:“乌鸦嘴,自从遇见叶剑主,我已经许久没有倒过霉了。”

    话音刚落,平静海面上就是一个大浪涌来,船身猛地颠簸。

    温回险些摔了个跟头:“公子,你还说——”

    那位名叫秦晚照的阑珊君弟子匆匆赶到甲板:“叶剑主,实在对不住,近日归墟动荡,夜中尤盛,即使有师父与剑台诸位长老镇守,也会波及海面……”

    陈微尘舒一口气:“不是我。”

    虽然得到澄清,陈公子还是没有免去被拖回舱房睡觉的下场——临走不忘在外人面前显示恭顺,对叶九琊道:“师父,夜深了,您也早些歇息!”

    叶九琊面无表情。

    秦晚照笑:“叶剑主与爱徒想必十分融洽。”

    一夜波澜动荡,习惯了倒也能睡得安稳。

    次日清晨,海船抵达仙山,只见雪白石滩围着葱郁树木,远处隐隐有五色云雾,亭台楼阁悬饰轻纱雾幔随风轻拂。

    下了船,迎面是天青石的碑刻,上书“停云”二字,飘逸中透着傲气。

    过石阶,是少年弟子习剑的宽阔石台,天青衣的弟子人手一柄细长银白剑,招式尚未熟练,但也已经像模像样。

    再往前,过一道浮白石的天门,上书“碧玉天”,拱卫着仙家精美宝殿。

    天门下站着一人,身旁侍立一位秀美女弟子。

    这人轩朗眉宇间有静气,亦是天青衣。

    “叶剑主,在下的邀函已发了一年有余,你可是来迟了。”那人哈哈一笑。

    ——便是统领剑台的阑珊君了。

    第19章 侍剑

    叶九琊道:“年前闭关,出来不久。”

    阑珊君陆岚山转身边为叶九琊领路,边道:“久闻叶剑主之名,今日一见,果然非凡。”

    穿过琼楼玉宇,仙林灵池,碧玉天楼阁前有一大片冰石铺开的空地。

    叶九琊走到一侧不再动,陆岚山到了另一侧,佩剑清鸣,上镌两字“飞光”。

    “叶剑主,请。”他声音若玉石。

    仙道之人因各自道不同,谈玄论虚实在难论高低,方有了三重境界之分,年轻弟子每日吐纳呼吸,静坐观冥,纵有筑基结丹之分,终究只是修身养性,不算踏入仙门。

    一重天借天地罡气,二重天系气运玄机,三重天贯通天地,与日月同齐。

    及至后来武道兴起,境界修为直接与武力联系,以清静观为首的那些好静坐谈玄,炼丹望气,四体不勤的玄道诸门亦精研出无数术法符咒,挽回没落大势,战力可与武道修仙人相比。

    由此开了以武力分高低的先河,代代沿袭。

    若有两人见面,若非相差太多,都要先切磋一场,既是互证境界,又是分出高下——与凡间自报家门论定长幼辈序异曲同工。

    更何况这两人一在南,一在北,皆是剑道中最为出挑的人物,仙道诸人对二人究竟孰胜孰负早有揣测,对南剑北剑哪一个更有望窥得天道更是好奇至极,此一战后,约莫能得出定论来。

    谢琅拉着温回后退了几步,与陆红颜聚精会神看着。

    旁边亭子里几个青衣弟子纷纷转过头来观看,旁边又走过来几个。

    对于他们来说,这等境界的切磋,平生大约只此一回了。

    飞光出鞘,如日光下一泓清水,锋芒内敛。

    陆岚山身旁名为秦晚晴的女弟子捧过剑鞘侍立一旁。

    陈微尘见此,挑眉笑了笑,道:“师父,给我。”

    此时情景,确实是由陈微尘侍剑比较妥当——他如愿以偿接过了九琊的漆黑剑鞘,学了秦晚晴的样子,十分像模像样。

    九琊剑由玄铁铸造,淬极北寒泉,并不是寻常兵器的亮银,而是色泽沉沉,仿佛带来无边寂静,连日光都无法触及。

    那不是浩然卫道剑,不是开山重剑,甚至——不是杀人剑。

    是无情剑。

    既已出鞘,便要出剑。石台上气机涌动,相互试探,玄妙不可究全貌。

    待到绷紧的那一刹,仿佛虚空中一道弦被猛地拨响。

    刹那间,对峙的极静变为极动。

    风起,云涌。

    陆岚山跃至半空,一袭天青袍,周身环绕万千剑影。

    剑影变幻,静心观之,使人恍然身坠幻境,衍化出无数景象来。

    一刹那电闪雷鸣,一刹那花开花谢。

    是日夜观想,参悟天地,悟进了剑中,成剑里乾坤。

    婆娑三千世界,果真如人们所赞“有禅意”。

    而那白衣不动。

    往年南北论剑,除去真正高深之辈,还有不少本事稀松,只能看热闹的仙门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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