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不知为何白卿书忽然又冷淡了下来,明明在马车内,他还在自己怀中一言不发,听话得很。

    她们李家是城内的大户。她是家中老小,受尽宠爱,长得又好,多的是男儿给她送荷包扔手绢,在花楼就更不必说。

    像白卿书这般,新婚第二日冷着脸,吵架了不肯低头的,从前,她都没想过要娶。

    可现在她怎么看,怎么觉得对方的行为合理,也不在意。

    她将碗递给白卿书,他浅浅尝了一口,眉微微蹙起。

    “苦吗?”她更加温和地问,“别一点点喝,一下子喝光就不苦了。”

    “喝完给你蜜饯。”还哄他道。

    “……”

    白卿书觉得李玉把自己当做孩子照顾,脸颊微微发烫,垂眸,将药一口气灌入口中,喝完整张小脸都是发皱的。

    李玉看得发笑,从桌上捧了一把蜜饯:“来,吃一颗。”

    吃一颗,你抓这么多干甚。

    白卿书瞟了她一眼,依言拿起一颗吃下,许是喜欢这甜,眉头舒展。

    真乖。这会儿的卿书又成了好孩子。李玉觉得以后自己要多哄哄他。

    作者有话要说: 嗯呢,卿书就是吃软不吃硬~

    我设置的三点整怎么不管用……

    第3章

    看着夫郎喝完药,阿涂办事回来了,站在外面过道,隔着门传话:“小姐,家主和正君说,今晚大家都到饭堂用膳,呃……”

    阿涂停顿了一下,“还让主夫也过去。”

    让她和卿书一起去?成亲第二日,卿书是见了她父母才走的,又不是不认识。

    李玉觉得自家夫郎病还没好,想替他拒绝,“我去便好,卿书就……”

    “我也去。”

    白卿书立刻截住了她的话,掀开被子,作势要下床,“我刚回来,本就是要拜见长辈的。”

    好吧,李玉妥协,卿书确实很尊敬自己的父母,从未失礼。

    “你先出去可好?”白卿书要换衣梳洗,自然不能在李玉的跟前,他对李玉下逐客令。

    其实还挺想看卿书换衣服的……李玉记不大清洞房时的细节,但夫郎通身雪白的肌肤倒是印象深刻。

    想是这般想,她乖乖出了屋子。

    等到白卿书出来,苍白的脸色经过修饰红润些许。

    他披了一件浅白色带绒边的大氅,衬得精致的眉眼多了几分干净秀气。

    李玉斜倚在栏杆上,看到这一幕起了调戏之心。她对着夫郎吹口哨,“美人如斯。”

    白卿书面不改色,风姿绰然,衣领严实地遮蔽到脖颈,端得一副大家公子模样,看得李玉心痒痒的。

    她想去牵白卿书的手,被他轻巧躲过。

    “大庭广众之下,妻主端庄些。”白卿书的眸中带了谴责,他道,“妻主同我好似还没有这般亲密吧?”

    前边儿李玉还乐呵呵的,听到他后面那句,原本不正经的姿势改变,“咻”地直起身。

    他们二人怎么就没有亲密关系了?

    洞房难道是假的?

    “卿书你这话我可不爱听,我同你不亲密么?”

    ……

    白卿书是遵从父亲的遗命嫁入李家。

    那日躺在床上的爹爹几乎只剩一口气,嘴唇颤抖许久都没有说出话。

    他内心悲痛,紧紧握住爹爹的手:“您说,还要孩儿做什么。”

    “官场无情……儿啊,你嫁人吧。”

    白家落魄之日,交好的官员中无一家伸出援手。白家正君理解,他要为自己的独子找一条稳妥的出路。

    “琥城李家,李家家主是我幼时好友,你去吧,拿着玉佩,同她家的小姐成亲,她是个好孩子。”

    “然后,远离京城……”

    白家正君有些喘不上气,从怀中递出一枚玉递给儿子,“莫要使性子,以后……”还未说完,便双眼无力地阖上,没了气息。

    白卿书知晓,以后,只能靠自己。

    他认为自己一个人也能好好活,但这是爹爹的遗命,嫁给谁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此时他见这位妻主有些要发怒的迹象,自家爹爹倘若还在,会教导自己温良忍让。

    “不是要见长辈吗,快走吧。”白卿书没有接李玉的话,立在那儿等待,他不知如何回应。

    他东看西看,就是不看李玉。

    李玉原本打算黑脸,问清楚那句话的含义,但她不愿同白卿书吵架。

    他们总是会因为三言两语不合便争执起来,这次她想好好说。

    勉强点头,同他一起走,没有追究,边走边思考着夫郎为何因为牵手冷脸。

    以前她俩还算融洽的时候,牵手是常事,为何……

    是了。

    李玉意识到,对于白卿书来说,他与自己,才刚刚开始而已,并没有她认为的那些从前。

    就是说,在身侧面无表情跟着走的夫郎,还没有对自己产生什么情感。李玉了然,当初自己不也是么。

    两人就这么沉默了,一路无

    话。

    到了饭堂,李家家主和正君早就等着了。大厅中央摆着圆形大木桌,桌面为金色,他们坐在最上方。见李玉二人到达,不约而同望过去。

    李家家主年近四十,长相只能说周正,但一身的威严尽显。

    她坐在那儿哼了声,眼里都是不满:“混账家伙,终于把人带回来了?哪家小姐刚成亲就把夫郎赶出去,真是丢我的脸!”

    李玉讪讪地笑,老实地站在她娘面前认错:“是,是,女儿知错了。”

    “是儿婿的错,不应当任性跑去外面住。”白卿书的风寒还没好全,声音仍带着略微沙哑,诚恳地同李玉一起分担责任。

    “那可不,小玉说你两句,你就跑出去。还当自己是孩子呢,哪家新夫郎是这样的?!”

    如果说李家家主偏袒白卿书,那李家正君可就无条件护着自己的小女儿。

    他三十出头,生了三个女儿依旧貌美,地位稳固,说起话来毫不客气。

    自从知晓妻主让女儿娶她幼年好友的儿子,李家正君就不怎么喜欢白卿书,心里头膈应。

    再说了,尽管白卿书是官家子弟,身份是比他们商户高的,可白家毕竟是落魄了,否则也不会下嫁到琥城不是?

    如今白卿书不过是寄人篱下,而小玉是自己最疼爱的孩子。

    他看不上花楼里的小倌,又不希望女儿步老二的后尘找平民,原本打算好好挑一个,结果……

    这个女婿整天绷着一张脸,长相虽好却不是绝色,又不懂讨好自己。

    白卿书跑到外面住时,李家正君就拦着要去找人的妻主:

    “让他闹去,规矩都不懂。”还以为是家中娇宠的公子呢?现在回来了,他可得好好说道说道。

    白卿书的脸煞白,他低着头不吭声,听公爹絮絮叨叨,听着那些训斥。

    李玉紧挨着他,尴尬地跟着听,转头发现夫郎的指尖死死陷入手心,都掐红了。

    怕他疼,李玉收在袖中的手伸过去,悄悄牵他,将那纤长似青葱的手指一根根掰直,十指相扣,握得很紧。

    “?”

    白卿书惊了一下,手里传来的温暖让他绷紧的弦松了些许,这会儿他不好意思甩开,任由对方牵着。

    只是有些羞意地觉得,这人怎么不分场合。

    李家正君还在叨叨,李玉瞧着自家娘亲的脸渐渐变得铁青,打断爹爹的训斥,就这么拉着白卿书坐下:

    “哎呀,回都回来了,您就别说了。怪我,都怪我。”

    她昳丽的脸上是漫不经心的笑容,笑嘻嘻地撒娇,“爹爹若疼我,还是先吃饭吧,肚子都饿扁了。”

    这孩子。李家正君就吃这一套,叹口气无奈道:“吃吧吃吧,这是怪我唠叨呢?就我是恶人。”

    李玉松开白卿书的手,借着吃饭的动作,悄悄对他扬起嘴角,挑眉:怎么样,对你好吧?

    白卿书望着她的脸,有些出神,不知在想什么,直到腰间被人戳了一记。

    少年的眼睛偏圆,睁大表示惊讶时,比冷着脸讨人喜欢得多,也生动得多。

    他瞪旁边的罪魁祸首:正在长辈面前吃饭呢,总是这般轻佻。

    不过心情是松快了,认真吃起来。

    李家虽是商户,也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安静用膳完毕,下人轻轻将残羹剩饭收走,李家正君又开始了发言,这次是催生。

    “十六七岁也不小了,你俩趁着还年轻,早点儿生孩子,早日为李家开枝散叶,我还想抱小孙女儿呢。”

    他前面的两个女儿,大女儿李静踏实认真,帮着家里做生意,找了个贤惠温顺的夫郎,只生得一个儿子。

    二女儿李容生性聪慧,却死活都要娶城头卖豆腐家的儿子。对方嘴甜会说话,时常逗自己开心,可成亲两年,肚子毫无动静。

    他便开口了:“卿书太瘦了,多吃些,好好养身子骨,咱们李家可不能没有后。”

    白卿书到底是官家子弟,从小读书认字,最是注重礼义廉耻。

    被人从头到尾这么打量,还提及生孩子,他白嫩的脸就涨红了,咬着唇,轻轻说了声是。

    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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