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那段变故,送去国外的两个孩子段兰兰和孙建华也跟家里断了联系。

    大革命结束后,冯成云倒台,段家易两家被平反,而此时易家只剩下了两个旁支小辈,易玉函这一支除了在国外生死不知的孙建华,全部都死绝了。

    段家也只剩下了段老头夫妻两。

    “这些年,我们也不是没找过兰兰,从我们夫妻两重新得了自由,就没断过,也托了不少人帮着打听兰兰他们的下落,我自己也去过几次,也找过私家侦探,最后都没找到,要不是没消息,要不就是说人已经不在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人真的不在了,我们老两口要能见到女儿的尸骨也能安心了,可送回来的消息连·····都没有,叫我们怎么能甘心?”

    说到这里,几人都唏嘘不已,也都知道两位老人连夜赶火车来明珠市的原因了。

    都把话说开了,卞轻洛觉得自己也到了表态的时候。

    两位老人唯一的执念,大概就是出国失去联系的女儿。

    卞轻洛觉得别的不好办,让她找人还是有办法的。

    国内这样找人是大海捞针,但从后世来的卞轻洛,要有想法的多,这不,她卞轻洋才不久刚刚有过一个成功案例。

    成功帮着那位客死异乡的同胞找到了亲人,听卞轻洋说那边基本上已经能确定陈南确实是陈家人,只差最后一个亲子鉴定的证书,然后就能认祖归宗,落叶归根。

    在华国,他们提供思路和钱财,让人去办。

    所以寻亲当然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办,在m国这样的资本主义国家,更是资本说话。

    只要金钱作响,任何困难都戛然而止。

    只要有美元,可以雇佣大批的私家侦探,可以在各大电视台打广告,可以在各大报纸上登悬赏启示,雁过留声,人过留痕,绝对能找到线索。

    有了线索,找到人绝对不是难事。

    卞轻洛把这些一说,

    陈师娘一下子站起来:

    “洛洛你说的是真的?只要能替我找到兰兰和建华,让我拿命去换都行!”

    “胡说什么,

    ”段老头叹了口气,对着卞轻洛道:“洛洛你别有负担,有些事尽了力了就好,我们不强求。”

    这时,卞长金和郭云绣也表态了,“应该的应该的,早就应该跟我们说了,不是啥难事,以前是咱们都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咱家孩子也在那边,我们和m国的联系会越来越多,您和婶子一定要有信心。”

    卞长金和郭云绣也不知道人是不是还活着。

    但总要给段师父老两口一个希望。

    老爷子老太太还能活几年,带着希望等,总比完全没有指望强。

    卞轻洛就拍着胸脯保证,“放心,我一定替你们找到兰兰姐。”

    建国前后有过两次出国潮。

    一是建国前,二是60年代中期,段师父的女儿段兰兰就是60年代中期出国的。

    那时候风雨欲来,察觉到不寻常的气氛,段师父和妻子将独女送出了国。

    这个举动固然让段兰兰逃开了一场动乱,却也为段师父和张老太带来了近乎灭顶的灾难。

    而做出同样选择的易家,直接就是灭顶之灾,全家遭难。

    段兰兰出国后只写过一封信来,信根本没有到段师父手里就被人没收,信上写的什么段师父不知道,这是段兰兰出国后唯一和国内的联系。

    小半个世纪过去,段师父不知独女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是生是死,没有等到消息,张老太有病都硬挺着,不肯轻易把命交给阎王爷。

    段兰兰那封信是从m国旧金山寄出的,那里有大量的华人聚居,旧金山是唯一的线索。

    段师父这么多年年年都托人打听,改革开放后也亲自去过一趟旧金山,因为不能过久停留,都是一无所获。

    卞轻洛说请私家侦探,在报纸和电台登广告,都是后世最常见的寻人办法。

    特别是后两种,影响面非常大,很容易找到人。

    然而问题也在这里,这些办法好用,但是段师父手里没钱。

    当初平反后家产说是返还,可因为冯成云这个毒蛇,一大半家产都被冯成云占为己有了。

    返还的也不过是原来段家的老宅,还有国汇广场的一栋两层小楼,还有两个铺子。

    因为找女儿要源源不断地花钱,所以铺子都就卖了,而且钱早已经花光了。

    段师父的退休金也都花在雇人找女儿上了,所以当初卞轻洛在文化宫遇见段师父给人家武馆当教习老师的原因。

    国汇广场的小楼段师父也早就想卖掉,这么多年段师父早也算是看穿了,人活着比钱财本身重要,手里的浮财舍了就舍了。

    刚开始卖小楼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买主,段师父干脆将房子“送给”段家的一个弟子,经商的,生意做得不错。

    人家也知道值钱的并不是小楼,而是国汇广场那块地皮。

    段师父这点基本的商业素养还是有的,国家那个时候又允许老百姓做生意,国汇广场地段的房子,只会越来越值钱。

    段师父答应卖小楼给那个弟子,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那个弟子暗示了自己也做外贸生意,经常同m国人合作,在m国人面广。

    虽然段师父心里对弟子的暗示很不舒服,但他还是希望看在小楼的面子上,能替他找到女儿,所以就答应了。

    不管以后值多少钱段师父都不后悔,只要能找到人,他就把房子送出去都行!

    可惜,临到过户的时候,才发现小楼的产权出了问题,竟然跟隔壁的肥皂厂有了产权纠纷。

    这也是历史遗留问题,小楼在返还给段家之前,十来年一直是作为肥皂厂的公有资产,分给了厂里的工人住了。

    因为住房问题越来越紧张,里面十多户拽,一直也都没搬走,这个事情闹了好几年。

    后来更是一提到让他们腾房子还给段家,人家就找几个老人上段家门堵着,又是下跪又是哭又是求的,让段师父和张老太给留条活路······啥啥啥的。

    到后来更是闹得张老太被气进了医院,人家闹事的老人也精明,见事情闹大了,也都往段家门口地上一趟,不起来了。

    最后还是段师父顾忌到老伴的身体,退了一步。

    这一退,就退了十多年,到现在小楼产权还是个纠纷。

    段师父这次过来,肯定不是空手过来的,他已经托了关系,这次一定要把小楼的产权拿到手,到时候小楼直接卖掉,钱会直接转给卞轻洛。

    “产权你不用担心,我豁出去这张老脸,也会把另一半产权完完整整从肥皂厂手里要出来。”

    卞轻洛当然不会担心这个。

    卞长金道:“段叔,您提这个可是打我脸了,咱们是什么关系,您和婶子的事就是他们三个孩子的事,就是咱们家的事,交给她们去办就行了,至于你说的那个房子产权的事您不用着急,我找人替您办了,至于到时候要不要卖,您和婶子决定,但这个钱可千万别跟几个孩子提,要是孩子没能力,拿拿您的钱办事,我绝对没二话,现在孩子有能力办事,还能要您和婶子的养老钱?”

    段老头和张老太见卞长金这样,也只能妥协了。

    现在的美元和华币的兑换比例,差不多是1:8,这事儿没有上几十万的美元也玩不转。

    卞轻洛决定到了波士顿先给旧金山电视台写一份信,m国人都喜欢“故事”,她要给电视台讲一个感人落泪的故事——希望借此能节约点寻人的成本。

    段师父得了小徒弟卞轻洛的保证,最大的心事算有了寄托。

    段师父也是知道卞轻洛的能力的,这丫头值得托付大事,他才在这个关键时间把事情说出来。

    话都说开了,段师父也就不再迟疑:

    “那行,等小楼产权下来了。卖的掉就卖,卖不掉就先租出去。”

    曲阳的房子也能租出去,租金他就慢慢补贴给小徒弟当做上学的零花钱。

    卞轻洛就笑着道:“您千万别卖,先出租,现在卖了卖不上大价钱,再等几年,到时候那边肯定升值,到时候师父您可就成了亿万富翁,徒弟我可要跟着师父您混的。苟富贵,勿相忘啊!”

    说的大家轰然一笑。

    卞轻洛不知道小楼以后会不会卖出天价,不过现在卖相比十多年后那肯定是白菜价的。

    找人花那么点钱,她一点不在乎。

    笑完了,气氛正好,段师父也没再纠结这个问题,小楼若是不卖,以后他们老两口就立个遗嘱,以后小楼就给洛洛好了。

    三个小徒弟对他和老板真是没的说,在经济上大方,一年四季衣穿住行医哪哪都安排的妥妥帖帖的,比人家有儿子有女儿的老人不知道好了多少。

    曲阳一个小市的小楼真不在小徒弟的眼里。

    养老问题,这都大头除了,他的那群老伙计,看见他收了这么贴心孝顺的小徒弟,不知道有多眼气,背后不知道说了多少酸话——姓段的命还真好,一瞅一个准,收了卞家三个孩子当徒弟。

    段师父刚这样感叹,就听见卞轻洛问他:

    “我明天就要出国了,您还是把兰兰姐的情况给我说的具体点吧,有什么特征,当初出国有没有带什么凭证,年貌如何,我找人也更有把握!”

    段师父和张老太收敛心神。

    “兰兰是1953年正月初一生的,1968年6月出国,那一年她15岁。易家的外孙易建华比兰兰大两岁,是1951年八月初十的生辰,他们出国时还带着易家的一个小孙子,当时只有五岁……”

    卞轻洛在心里计算,1968年6月出国,到如今刚好38年,现在段兰兰要是活着已经53岁了。

    青春美丽的段兰兰如今成了奶奶辈的,要是结婚生子,段师父可能都有乖巧可人的小重孙了。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和那个据说是恋人的易家外孙孙建华有了结果。

    “我记得您说过,兰兰姐当时是到了m国旧金山,还寄回来一封信?”

    张老太站起来,“你等着,这封信我一直带在身上,保存的很好。”

    张老太回屋拿了一个泛黄的信封。

    卞轻洛一看邮戳,1968年9月23日,的确是从m国旧金山寄出的。

    而且是段兰兰出国的第二年年初就寄出了,可见是一安顿下来,就给国内寄了信。

    段师父示意她可以拆开看看,信写的挺长,开头就说他已经平安到达m国,准备在旧金山定居。

    说什么女儿不孝,到了m国竟要靠卖掉离家时带上的古董才能落脚安顿。

    不过她会和孙建华尽快在m国找一份工作,最多再过三年,她要拿到居民身份,就能回国接走父母。

    “信是1968年就寄出了,但您收到信的时间是……”

    段师父脸色不好看,“兰兰和孙家小子刚刚离开不久,国内的形势就变了,这封信直接寄给我是收不到的,直接被人被没收了,辗转了很久才由朋友冒险帮忙带到我手里,那时候已经是1969年10月。”

    段师父记得很清楚,有人在他家里打砸羞辱,这种日子他和妻子都觉得过不下去。

    晚上时,以前的朋友把信带给了他们,这就成了绝境中的救命稻草。

    段兰兰平安到达m国,还说要回国接走他和妻子,一家团聚的希望就摆在面前,段师父和张老太肯定燃起了希望。

    “兰兰她带出国的古董,全是以前段家的东西,孙家也是,给孙家那小子带了不少好东西,都是分家时分得的好东西,就是是60年代在m国,也绝对能换一大笔钱!”

    卞轻洛接口道:“m国是金钱至上的社会,有了钱自然能搞到身份。”

    没钱的人跑去资本主义国家叫“偷渡”,是不合法的,要时刻担心被移民局抓住遣返。

    有钱的人去了叫“投资”,能带着钱过去,肯定是受欢迎的。

    有钱人想拿m国绿卡还不简单?

    “但这是兰兰姐唯一给你们的信了?您能确定是兰兰姐的笔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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