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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刚蒙蒙亮,晋滁就让下人去长平侯府下了拜帖。

    辰时刚到,他就让人备了马车,往长平侯府而去。

    林侯爷早早的带着阖府老小在府外跪迎。

    晋滁抬了窗牖,掀眸往马车外淡淡一扫,只不冷不热的让他们起身,而后又将那窗牖阖上。

    府上内外的大门尽数敞开,引太子马车进府。

    林侯爷骑马亲自在前引路,恭敬的将马车引到了待客的花厅处。

    “臣拜见殿下,恭请殿下安。”

    晋滁下了马车,目光在那俯首叩地的林侯爷身上扫过,而后冷声道:“孤躬安,起吧。”

    太子落他身上的凌厉威压,林侯爷又如何能感受不到。

    他自知是为何,却也只当未知,硬着头皮起身,伸手向着花厅方向,恭谨道:“请殿下移步。”

    晋滁掸了掸袖,抬步入内。

    那挺括的背影都散发着来者不善的意味。

    林侯爷深吸口气咬咬牙跟上,同时迅速以目示意几个儿子莫要乱说话,而后又让他们一并入厅。

    晋滁撩袍坐下。刚一落座,就掀眸望向那林侯爷,径直问:“听说林侯爷昨个病了?”

    林侯爷身体还未落到椅面上,就忙又起身回道:“劳殿下挂念,昨个臣旧疾发作,确是起不了身。昨夜吃过药后发了汗倒是好些了,否则今个,怕要怠慢了殿下。”

    闻言,晋滁似真信了,峻冷的面上转而浮现关切之色:“旧疾不得马虎,小心成了顽疾。林侯爷平日需得当心方是。”

    林侯爷连声应是,感激谢过太子关心。

    “你身体不适,莫要久站,快落座吧。”

    林侯爷再次谢过。

    待见对面人落了座,晋滁方又道:“听说林侯爷病了,孤心甚忧,特意从库里挑了些补品过来。”

    说着抬手拍了两下。

    而后就有下人从花厅外抬了几个箱子入内。

    打开来看,是一盒盒的药材,皆是上等的人参、当归、鹿茸、燕窝等物。

    林侯爷又要起身谢过,却被晋滁笑着抬手止住。

    这时候下人们悄无声息的躬身退下了,唯独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单独留了下来,恭敬的候在一旁。

    林侯爷瞧见了,周围作陪的林昌盛等几人也瞧见了。

    面对他们的疑问,晋滁笑着解释道:“这是宫里的王太医,医术高超,孤素来信得过的。”

    似没见到林侯爷他们微变的神色,他招手示意那王太医过去。

    “去给林侯爷瞧瞧病吧,看看究竟是何等故疾,都让人起不了身了。”

    林侯爷急得冷汗涔涔。

    他急切的想要找出个托辞来,可未等他想出半个借口,那王太医已经走到他身旁落座,温声让他伸出手来。

    林侯爷只能依言照做。

    面对太子那似笑非笑的模样,他只觉呼吸发紧,浑身僵硬,后背不断冒汗。

    他自是没病,想那太医又能诊出个什么?

    那王太医还在老神在在的给他切着脉,可他脑中却开始胡思乱想,想那太子莫不是想当面戳穿他的谎言,以便来治他的罪?

    这可就是太子此行目的?

    没至半炷香的时间,王太医就收回了手。

    起身至太子跟前,禀道:“回殿下,观林侯爷脉象,似有心肺虚热之症。这症不难解,待奴才给开副药,林侯爷吃过药,这症状也就缓解了。”

    林侯爷刚松了口气,却冷不丁听对面太子问了句: “正巧此番前来,也带了不少药材过来。你瞧可能配的药来?”

    那王太医当即回道:“配的。”

    “那就好。还等什么,快去配药来,熬好了赶紧端来,让林侯爷趁热灌下。”

    太子那不急不缓的语调,却让林侯爷父子几人脸色大变。

    因为他们这一瞬间,脑中不由自主的,首先想到的却是昔日皇太子莫名其妙的薨逝。

    今时今日,那皇太子被谁毒杀,已是不宣于口的辛密。京城里这些达官贵人们,但凡消息稍微灵通些的,哪个不知皇太子是死于当今圣上之手。

    想昔日皇太子,也算是当今圣上一手扶持上位,最终却又被圣上给狠心毒杀。连至亲都下得了狠手,更何况对他人?

    想到当今与太子皆是行事不按章法之人,林侯爷终是维持不下面上冷静,冷汗涌出的同时,面色变得惨白。

    晋滁没再看他,面无表情的看向厅外的方向,指骨有一搭没一搭的叩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那一声接一声的响声听的林侯爷心慌意乱。

    他想说些什么打破这令他窒息的沉默,可一抬头看向对面太子,见那眉眼皆冷的模样,顿觉口舌发干,话就不由咽了下去。

    一刻钟的时间过后,王太医亲自端了碗热腾腾的药汁上来。

    那黑的浓重的药汁,任谁见了,都要两目发直。

    晋滁往那药碗里扫了眼,淡声:“端给林侯爷用。”

    王太医就端了药往对面去。

    林侯爷盯着那近在咫尺的药汁,只觉得那浓烈的药味直冲鼻端,刺激的他连打了几个激灵。

    他抬手想要去端,可却觉此刻那双手好似有千斤重,举了好半天却迟迟举不上来。

    这时,立在林侯爷身后的林昌熙咬牙上来,一把从王太医手里抢了那药碗,而噗通一下,端着药碗双膝跪地。

    “殿下,臣亦有顽疾,疼痛难忍,想先用父亲这碗药。望殿下成全。”

    语罢,就低头大口吹了吹药汁,然后不等林侯爷大惊失色的制止,就猛灌了药入口。

    这一瞬间,除了周围人骇然的吸气声,整个花厅可闻落地针音。

    晋滁冷眼看那林昌熙被烫的满脸通红的模样,抬手猛一拍桌子,喝道:“放肆!孤可允你用药?你可是不将孤放在眼里!”

    “臣不敢。”

    林昌熙忙放了药碗,磕头认错。

    这会林侯爷他们也皆跪地请罪。

    晋滁的目光划向那林侯爷,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上个待孤不敬的人,至今还在大理寺狱待着。长平侯府若要步其后尘,孤也不妨成全一番。”

    林侯爷他们当然知道那在大理寺狱待着的,是指那忠勇侯府的三房,也知所谓不敬,究竟是指何。

    林侯爷面色几变,而后连声道不敢。

    晋滁未再多说什么,只在他们身上扫过几瞬,就沉声令他们起来。

    见那林昌熙端着药碗心有余悸的立在一旁,晋滁冷笑了声:“既然这么喜爱喝药,那你就尽数喝光了罢。”

    林昌熙知药并未有何问题,闻言也不觉有何负担了,应过声后,当即将碗里剩余的药汁一概喝尽。

    晋滁目光扫过那碗底,随即又吩咐那王太医道:“瞧二公子喝的尽兴,你再去煎两碗药来。”

    王太医领命出去,林昌熙硬着头皮谢过。

    晋滁端起桌上茶杯,慢悠悠喝过一口,突然问:“良娣昨夜在府上待的可好?”

    林昌盛见他父亲面色一紧,遂抢了话答道:“甚好。”

    晋滁没有追究他话里的真假,只略微沉默后,方道:“我找钦天监算过,十日后,是个良辰吉日。那天,我来迎她入府。”

    林侯爷几人口中应下,脑中却在迅速反应具体是哪日。待到算出哪日后,几个人面上神色微妙。

    因为那日,恰巧是符家忌日的第二天。

    晋滁似无察觉,只又提了另外一件事。

    “待那日,你们府上打算给她备上多少嫁妆?”

    林昌盛张了嘴差点失声喊了出来。

    嫁妆?他小妹又不是嫁人,何须备嫁妆?

    饶是进东宫,那也是妾啊。

    好在他反应及时,意识到不妥的时候就已迅速闭了嘴,沉默的立在一旁。

    林侯爷也是诸类想法。

    他本来仅打算给些地契银票了事,可如今太子既然提了,那他少不得再另外准备一番。

    林侯爷沉吟的时候,晋滁已经开始旁敲侧击的暗示了:“犹记昔日府上三姑娘出嫁时,八十八抬箱笼,十里红妆,场面甚是壮观。如今进东宫,你们若准备的差了,可是要打孤的脸面?”

    林侯爷脸色骇了下。这话听来,太子还打算过来迎不成?

    越想越觉得不对,这自古以来,太子纳良娣,可没有这般规格的。便是太子嫔,也不带这般的。

    饶是心中这般想来,可他又哪里敢当面质疑太子的话,想了想后就答复说,准备一百二十八抬箱笼。

    话音落后,片刻方听那太子勉强道了声可。

    临走前,太子又嘱咐道:“嫁衣孤替她备了。只是这盖头,你们千万督促着她,赶紧绣好。”

    太子带人离开后,呆若木鸡的林氏父子方猛地回过神来。

    他们无措的面面相觑,因为从太子的寥寥几句话里,大概猜得到太子给备下的是何等规制了。

    不由都倒抽了口冷气。他们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待那日过后,京城达官贵人,尤其是圣上得知了太子纳良娣的种种逾制,该是何种反应了。

    “侯爷,您瞧……”

    正在收拾那些箱子里药材补品的下人,这时候在打开最后一个箱子时,见到里头所盛放之物,便不知所措的赶紧过来禀报。

    林侯爷几人忙过去查看。

    待见了躺在箱子里的两只绑腿的大雁,目光都不由呆了几瞬,而后几人无不心乱如麻。

    “父亲……”

    林昌盛忍不住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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