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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武百官跪下,齐声高呼“遵旨”。

    只有那些个不满赵宴平的官员,这下更加嫉妒了,十板子换一千两银子,这字练得也太值!

    宫里的事,狮子巷的阿娇等人还没有那么快知晓,傍晚赵宴平提前回来,阿娇吃了一惊。

    这几日不是都要在官署练半个时辰的字吗,才坚持五天就懈怠了?

    阿娇与柳氏一起问他怎么回事,阿娇还站了起来,将自己的座椅让给他。

    赵宴平没坐,让孩子们下去,然后他才从怀里取出一张盖了户部官印的信封。

    阿娇疑惑地打开,发现里面是十张崭新的百两银票!

    赵宴平神色复杂地解释了朝会上的事。

    柳氏一听,急得离开椅子,扶着儿子的胳膊问:“你,你真挨板子了?”

    赵宴平颔首。

    柳氏那个心疼啊,可儿子都当爹了,她也不好扒儿子的裤子看他伤势如何,便催阿娇快扶儿子去屋里看看,她去后面翻找伤药。

    阿娇先问赵宴平:“那皇上到底是生气还是没生气?”

    赵宴平看着她问:“你会气到打赏臣子一千两银子?”

    阿娇再也忍不住,抓起桌子上的信封捂到怀里笑了起来,一千两银子回来了,宽敞又带漂亮花园的豪宅跟白得了一样,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吗?

    赵宴平就看着她笑,笑得杏眼弯弯,不得不捂着嘴才没让笑声传出去。

    阿娇笑够了,笑得脸都酸了,方揣好信封,过来扶住赵宴平,一脸体贴地问:“你伤得严重吗?走路的时候会不会疼?”

    赵宴平怀疑小妻子根本就不在乎他到底疼不疼,甚至如果淳庆帝愿意再给家里一千两,阿娇都会主动将他按到仗刑的长凳上去。

    阿娇怎会不关心,明明是赵宴平神色如常地走进来,不用问也知道他伤的不重。

    进了内室,他趴到炕上,阿娇替他扯下裤子,果然只是红了两片,都未见肿。

    “我听人说过,仗刑里面也有很多门道,同样的十板子可轻可重,重的能打死人,轻的就跟玩似的,皇上这么偏心你,行刑的侍卫心里清楚,肯定给你放水了。”阿娇一手握着婆母送来的药膏,一手轻轻地给赵宴平涂抹道。

    赵宴平咬着牙,没吭声。

    侍卫再放水那也是十板子,他坐了一下午,一直都在忍着不适,包括现在,他其实也疼。

    不过,十板子换一千两,确实值。

    接下来的几日,赵宴平再也没有在官署里多写一个字,除非有事,他也准时离开官署,免得被人怀疑他多用官署的墨水、炭火,回到家再在暖和的内室练字,用他在大理寺收集的废纸。赵宴平明明晃晃地收废纸,这一次,再没有言官冒出来参他。

    小年前一日,一家人高高兴兴地搬进了淳庆帝白送赵家的新宅。

    虽然白得了一千两,赵家仍像在狮子巷里那般过日子,并未铺张浪费,也没有多买用不着的下人。

    消息辗转传到宫里,淳庆帝笑了笑。

    希望他这次也没有看错人,赵宴平会做第二个卢太公。

    “镇北侯府是不是快办喜事了?”淳庆帝突然问高公公。

    高公公笑着点头:“是啊,今年世子爷成了亲,明年端郡王妃一嫁,侯夫人便可赴北疆与侯爷团圆了。”

    淳庆帝想起北疆传来的密报,那薛敖每日除了练兵就是练兵,有人孝敬他美人,薛敖一个没收,反而收拾了几个献美之人。

    如此重情的将军,儿女都在京城,料他也不敢生出反心。

    第155章

    腊月二十七, 阿娇的表弟镇北侯世子薛琰大婚。

    阿娇一家小年前才搬进新宅,因为紧跟着就要去姑父姑母家里喝喜酒,赵家便将乔迁新居的暖房宴定在了年后, 年前就一心替表弟贺喜了。

    马车停在侯府门前, 赵宴平跳下马,先后扶了母亲、妻子、昭哥儿兄妹俩下来。

    进了侯府就要分男女客, 赵宴平低声对母亲道:“娘,阿娇身子重,您多受累,看着她点。”

    柳氏笑道:“这还用你嘱咐?”

    那是她的儿媳妇, 怀的是她的孙女或孙子。

    柳氏嫌儿子多嘴, 阿娇也嗔了一眼自家男人,然后便牵着女儿往里走了, 孟昭交给赵宴平。

    这一年阿娇家里喜事连连, 添丁、升官又赐宅,镇北侯府也是连着三件喜事, 薛敖封侯、一双子女先后定亲。但两家为人处世都算低调, 薛家结交的多是一些半路起家的草根武官, 且官职多低于薛敖, 纯粹就是一帮子武将粗气相投喝出来的交情, 少有名门世族。

    男人们粗野, 女眷们也比豪门贵妇少了一些规矩拘束, 大家坐在一起尽情畅谈, 谈自家的发家史,谈老家发生过的奇闻异事, 善谈的欢声笑语,文静的便与文静的坐在一起聊些别的, 互不打扰。

    阿娇、柳氏入席后,女眷们纷纷过来见礼,有两户人家的夫人还流露出了结交之意。

    前阵子赵宴平挨板子换一千两的事迹早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赵家的圣宠摆在那里,自有人想要攀附。

    婆媳俩说些客套话,含混过去了。

    越是得宠越是不能招摇,除了本就相熟的几户人家,阿娇暂且都不打算扩张自己的交际圈子,而且她要检查孟昭、初锦的功课,要管家,要分心注意绣铺、田地的情况,还要照顾肚子里的娃,一堆儿的事,哪有闲暇去结交新友?

    好在今日是薛家的喜宴,看出婆媳俩没有那个心思,那些女眷也就识趣地退下了。

    新人要进门了,大小孩子不分男女都想去前面看热闹,阿娇见女儿一直坐在她身边,奇怪道:“初锦怎么不去看表舅舅拜堂?”

    初锦看着前院道:“娘身子重,我要守着娘,表舅舅表舅母以后也能看,不着急。”

    女娃娃声音甜濡轻软,听得阿娇心里一片柔软,怪不得都说女儿是父母的贴心小棉袄,自家的昭哥儿已经够乖了,但男孩子进了官学后越来越内敛,不再像小时候那样会凑到母亲身边畅所欲言,女儿就不一样了,只要初锦想,便是以后嫁了人当了娘,照旧可以扑到她怀里撒娇。

    “去吧,娘这边有你祖母呢。”阿娇摸摸女儿的头道。

    初锦仍是不去。

    阿娇就不勉强孩子了。

    稍后,一家人移步去新房,待新郎官薛琰牵着新娘子走进来,盖头掀开,阿娇娘俩几乎是一模一样地动作偏头去看,就见新娘子唐氏化了比较淡的装,确实不是一眼令人惊艳的美人,但她眉目温婉清秀,因羞涩低头浅笑,竟有春风拂面之感。

    阿娇终于知道表弟为何会喜欢上这位只见过几面的唐姑娘了,那美好的笑容确实令人难忘。

    喜宴匆匆见了一面,大年初二阿娇、赵宴平带着孩子来侯府拜年,再次见到了唐氏。

    一番交谈下来,阿娇挺喜欢唐氏的,私谈时姑母、表妹对唐氏也都是夸赞之词。

    “现在最高兴的应该是姑父吧,姑母给自己找了个好儿媳妇,等表妹一嫁,姑母便可以过去与姑父团聚了。”阿娇打趣婆母道。

    孟氏扫眼侄女的肚子,哼道:“看你双身子我才不打你,连我都敢编排了,快说,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请客,听说那宅子处处镶金富丽堂皇的,我之前忙得没空去,这次干脆在你们家住几天,跟着享享福。”

    阿娇笑道:“哪有那么夸张,还处处镶金,又不是暴发户,处处雅还差不多。”

    孟氏更加好奇了。

    赵家将宴席定在了正月初六,请的还是那些老熟人。

    孟氏带着薛琰小夫妻、薛宁最先到的,阿娇看到薛宁,还挺惊讶。

    薛宁不以为意地道:“我还没嫁呢,来自己姐姐家有何不可?”

    赵宴平在旁听了,眼中露出一丝笑意。

    小姑娘现在叫他姐夫,等四月里出嫁了,若是与郡王爷同时出现在他面前,郡王爷喊他舅舅,薛宁还能喊姐夫不成?

    薛宁看出他在笑了,脸一红,牵着初锦就去逛园子了。

    等孟氏一家参观完宅园,以卢太公为首的理国公府众人也来了。

    七十五岁的卢太公鹤发童颜,拄着一根象征性的拐杖,卢大人夫妻俩一如既往地平易近人,卢状元梅氏这对儿年轻的夫妻郎才女貌,笑意盈盈。旁边就是卢俊、卢仪小兄弟俩,十一岁的卢俊与孟昭一样都成了小少年,孟昭一直都乖巧懂事,性情上显不出太大的变化,卢俊幼时贪玩调皮,进了官学后玩性渐退,如今学问稍差,武艺上却显露出天分,每年同届的武课考试都是第一名,连淳庆帝都夸过他。

    卢俊长得比孟昭高一些,稳稳重重地站在父母一侧,八岁的卢仪与初锦同岁,哥哥已经过了捉弄小女孩的年纪,卢仪就来接班了,看到初锦就笑,目光多次瞥向初锦头顶的蝴蝶发夹。

    初锦偷偷瞪了他一眼,给长辈们见礼过后,初锦走到卢太公身边,小声道:“老太公,等会儿卢仪若是抢我的发夹,您可得替我做主。”

    卢太公笑眯眯问:“你为何会这么想?”

    初锦哼道:“他那眼神,我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卢太公就回头,嘱咐卢俊道:“你看着弟弟,别叫他淘气。”

    卢俊点头。

    卢仪不服气道:“我才没想摘她的发夹,你们都冤枉我!”

    梅氏戳了戳小儿子的头顶,叫他闭嘴。

    曾经的南园实在太有名气,客人们到了都是先参观园子。

    卢太公步伐慢,他让年轻人们径直先逛,单独叫了赵宴平陪在他身边。

    “你觉得这宅子怎么样?”卢太公一边欣赏园子里的布景,一边问自己的关门弟子。

    赵宴平骨子里就不是一个风雅之人,他也不想附庸风雅,答道:“看着舒服,打理起来费事,若非弟子俸禄勉强能维持府里开支,皇上赐宅时,弟子未必会收。”

    卢太公笑了,旋即道:“才用十板子换了一千两银子,这会儿倒来我面前哭穷了,哭也没用,你师父我没那么大方。”

    赵宴平微讪,虽然拿回一千两家人都高兴,但自己占朝廷便宜练字的那点心思也确实令人惭愧。

    卢太公拍了拍弟子的胳膊,悠悠道:“在朝廷做事,最重要的就是一个忠,忠于君,忠于心,或许会清贫,但睡觉睡得安稳。你能走到今天,比绝大多数清官都幸运了,以后继续保持下去,千万别给我丢脸。”

    赵宴平正色道:“恩师放心,弟子会谨记根本。”

    卢太公看眼弟子,意味不明地叹了口气。

    现在算什么,真正考验这个弟子的时候,还在后头。

    师徒俩继续沿着园中小路慢步而行,阿娇婆媳已经带着客人们回宅子那边了,只有孩子们留在园子里玩得开心。卢仪果然在追着初锦跑了,初锦沿着早已熟悉的园中小路边跑边笑,粉白相间的裙摆在树影间穿梭,宛如春日里的蝴蝶。

    卢俊与孟昭并肩跟在后面,不知在交谈什么,直到初锦与卢仪跑到了假山上,两个小少年才跑着追了上去。

    赵宴平看得皱眉,他说过很多次了,不许女儿去假山上玩。

    卢太公见了,幸灾乐祸地摸了摸胡子。

    为家里的两个泼猴重孙,他生了多少次气,徒弟倒好,长子乖觉聪慧,女儿也很懂事,直到搬到这边家里有了可以调皮的地方,小姑娘才终于淘气了些。哼,等徒弟媳妇肚子里的生出来,从小就长在这边,还有的徒弟愁。

    卢太公正要带赵宴平换个地方走走,阿娇突然派了一个小丫头过来,说是端郡王来了,叫赵宴平快过去迎接,小丫头通知完官爷,又跑去知会大少爷、大小姐了。

    端郡王便是太子家的三爷,赵宴平的亲外甥萧炼。

    堂堂郡王外甥不打招呼自己过来,第一次经历这个的赵宴平心中一紧,下意识地请教身边的恩师:“这,这是否有违礼制?”

    卢太公挑眉:“舅舅家里乔迁新居,当外甥的过来贺喜有什么不对?皇城规矩森严,进进出出都得有腰牌,皇城外面自由多了,王爷郡王照样要走亲戚,你当舅舅的,乔迁新居不请亲外甥已属失礼,这会儿还嫌弃人家主动登门了?”

    赵宴平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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