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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那方子的人说,他叫苗耘之,是个名医。他让息音一直喝药,不要停服。

    于是许多年以来,息音就日日夜夜地熬着那药。

    药汁太难喝,但是至少喝完之后,她一直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如今到了上京几日,可能是因为停了药,她脑子便有些糊涂。

    她慢慢起床,缓缓深呼吸,轻轻走出房门。

    就在院子里,一个小炉的火焰将夜舔出了一个金黄的孔洞。

    鲍武半蹲在小炉前,炉上小锅里,咕嘟咕嘟地煎煮着一副药。药很苦,整个院子里都弥漫着这苦味,令人皱眉。

    息音站在门边,并不敢上前。

    而此时,黄壤拒婚的事已然传开。

    先时,诸人并不相信,但后来又有消息,称黄壤之所以拒绝谢红宗,乃是因为司天监监正第一秋。

    这样的事,即便在仙门也是沸油入水。

    诸人炸开了锅。

    玉壶仙宗一片沉默,然而私下里,连仇彩令都被惊动。

    黄壤的拒婚,简直是迎面一记耳光,直接抽在玉壶仙宗脸上。

    打得谢灵璧都得留个五指印。

    罗浮殿。

    谢灵璧沉声问:“怎么回事?”

    谢红尘倒是坦然些,微笑着道:“她似乎更中意第一秋,当面婉拒了弟子的提亲。”

    “第一秋?”谢灵璧脸黑得要下雨,“那个不过十几岁的黄口小儿?”

    谢红尘道:“年纪确实小些,不过行事干练果断,想来日后也会是个人物。”

    “何惜金夫妇就任由她这般胡闹?”谢灵璧显然是丢不起这个人。

    谢红尘依旧平和,道:“何掌门一向护犊,他自然是以阿壤姑娘的意愿为主。”

    谢灵璧冷笑:“所以,你身为宗主,打算就这么看着宗门颜面扫地?”

    谢红尘显然已经细细想过,他道:“弟子会找机会,再和阿壤姑娘谈谈。因之前不知道她心中所想,这次提亲,倒确实是弟子唐突了。”

    “唐突?”谢灵璧气恨,“她不过是黄墅那个无耻小人的女儿。还真当自己金枝玉叶?你肯上门求娶,还需要与她谈心?”

    “师父。阿壤姑娘与其父不同。”谢红尘皱眉,他知道谢灵璧一向最看重颜面,今日的事,必定让他不快。是以,也只能劝道,“此事,弟子会解决的。”

    谢灵璧沉声道:“能解决最好。否则,玉壶仙宗宗主被一个黄毛丫头拒婚,这件事恐怕够仙门耻笑千八百载!”

    如意剑宗。

    屈曼英和何惜金果然是做了一桌子菜,也算是招待第一秋这位“娇客”。

    桌上大家顾忌监正大人的面子,并没有提方才那一跪的尴尬事。

    倒是屈曼英说:“你这孩子,纵然是不同意这门亲事,也要先拖着,哪有当面拒绝的道理?玉壶仙宗毕竟是仙门之首,这一下子,只怕谢宗主下不来台。”

    黄壤给黄均挟了菜,转头又给第一秋挟,道:“姨母说得是。都是我一时口快。”

    何惜金道:“事事事关女女、女儿名、名节。说、说说清清楚也、也好。”

    “也对。”屈曼英道,“监正大人尝尝这鱼,这可是惜金的拿手菜……”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饭。

    及至饭后,监正大人跟黄壤一起返回上京。

    因为没有急事,所以传送符就免了。监正大人果断决定——坐马车!

    黄壤跟他同车,先时人多,还不算什么。

    如今车上只有二人了,难免便显得尴尬。

    好半天,黄壤问:“你……先前说的话,都是认真的?”

    “什么话?”监正大人撩起车窗,东看西看,“本座早忘了。”

    切。

    上京,郊外庄上。

    鲍武将药熬好,端到息音面前,说了句:“喝。”

    他太过高大,息音并不敢违逆他,只好一边吹一边将药喝了下去。滚烫的药汤入腹,整个人情绪确实平静了许多。她见鲍武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只好问:“你……吃饭吗?”

    鲍武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走又走不得——万一这女人再发疯,跑丢了如何是好?

    他于是答:“好。”

    息音于是去做饭,鲍武干坐着也没事,索性替她烧火。

    二人都没有说话,但息音手脚也还利落——当年的世家贵女,久浸凡尘,也学了一些柴米油盐的本事。

    她很快地做了两菜一汤。

    原本想着两个人差不多。

    谁知道鲍爷饭量惊人,两菜一汤,他一个人就吃了个三分饱。

    二人面面相觑,半晌,息音说:“我……再做点?”

    “啊?”鲍爷一边刨饭,一边说:“好。”

    于是,还来不及熄灭的灶台,重又烧了起来。

    鲍武看了一眼息音,觉得这女人做饭还不错。

    息音偷瞟了一眼鲍武,觉得这男人比猪能吃……

    第93章 无耻

    司天监观测的大旱,终于在不知不觉中来临。

    土地开始龟裂,井里缺水。

    民间千里赤地。

    育种世家暗自留心着梁米,祈祷这玩意儿也一并旱死。

    而民间对第三梦的谩骂,渐渐低微了下去。

    在田里其他庄稼纷纷枯死之后,只有梁米,依旧傲然挺立。

    恶劣的气候,像是对它的考验。日头越来越烈,太阳煎烤着大地。

    而梁米长得更矮了,它叶片肥厚,如仙人掌一般,牢牢地锁住每一滴水。

    等到远处的河床里都再也打不到水的时候,突然有人发现——梁米的叶、杆、茎里面都有丰富的汁水!

    那汁水偏苦,入口微涩。

    但这种时候,哪还有人顾得了这个?

    大家干渴得实在不行的时候,就以嚼梁米叶求生。

    第一秋更忙了,司天监铸器局打造了新的打井锥,他每日测试能钻井的深度。

    好几次他回到家,身上脏得不成样子。也累得不想说话。

    上京也缺水,黄壤索性买了除尘的法宝,每日替他清理衣衫。

    他不想说话,黄壤也懒得同他说话。

    于是两个人经常各行其事,一句话也不讲。

    民间更缺水了。渴死的牲畜随处可见。

    而雪上加霜的是,一些百姓因为热毒,患上了严重的毒疮。

    毒疮日渐严重,开始传染,渐成瘟疫。

    瘟疫渐渐传开,一些清热解毒的药材开始告急。而因为大旱,普通药材根本种不下去。

    久不现世的苗耘之,开始在育种世家之间奔走,希望大家能转而培育抗旱的药材。

    育种世家因为先前在梁米的事情上栽了个跟头,如今还是想要借此事翻个身。

    ——老被人骂,也不好受。

    可就在此时,该死的第三梦又跳了出来。

    ——黄壤是什么人?

    能让这些人占了便宜去?

    沽名钓誉的事,虽然她早不爱了,但是也可会了。

    于是此时,黄壤跳出来,借第三梦之口,交出了苦莲的良种。

    其他育种世家纵然是有这个心,然而谁有她动作快?

    这苦莲是一种改良药材,其母苗,从梁米种子收获之后,她就开始下种了。

    于是,司天监代替第三梦先生,将这批苦莲发到医所和白骨崖,由二地共同熬药,以抑制疫情。

    这苦莲很苦,但效果却提升了不知多少倍。

    治疗毒疮也最为对症。

    于是“第三梦”的声名,渐渐响彻民间。无数百姓开始供奉他的长生牌。

    想象着息老爷子咬牙切齿的模样,黄壤真是乐得做梦都要笑出声。

    而就在此时,苗耘之到访!

    这老头也不掩饰来意,直接道:“听说你认识第三梦先生,”他规规矩矩的投上拜帖,道,“你就替老夫向他传个话,就说老夫对他育种的本领极为佩服。想同他当面一叙。”

    苗耘之的辈份自不必说,能与谢灵璧称兄道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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