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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4

    大年初一晚上,吃过团圆饭,夏家爷俩坐在沙发上促膝长谈。夏任重喝得有点儿高,说话就像唱歌一样。

    “儿子,爸跟你说,我和你妈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那小子他对你怎么样,我们都看在眼里。咱就说他,人品端正素质好,作风正派品德高,扶危济困有爱心,好男人中为代表……”

    夏母在一旁听得起急冒火的,“别整那些空话套话,直接说主要的不成么?”

    夏任重瞪了夏母一眼,“让你发言了么?没规矩。”

    夏母谅懒得理他,阴着脸回了房间。

    夏任重接着说:“你听好了,爸不仅不找那小子麻烦,还打算邀请美国最着名的的骨科大夫为他治疗脚伤!!”一副大无畏的表情,等着夏耀自惭形秽,过意不去,眼泪吧嗒地说一句爸我对不住您。

    结果夏耀说:“爸,他已经在美国了。”

    “你说啥?”

    “前儿晚上走的,手术日期都约好了。”

    夏任重脸色有点儿难看,但依旧不死心地比划着手,“做这种精密手术,主要看医生,爸给你联系的这位……”

    “是nelson博士么?”夏耀反问。

    夏任重脸色更难看了,拿起手机就给远在美国的表兄弟打了过去,“王文啊!我问你个事,你咋专挑这个nelson博士介绍给我啊?就没有别人了么?”

    那边的王文诧异地说:“诶?不是你儿子先来找我定的么?后来你又给我打电话,我以为你们爷俩是商量好的。”

    夏任重,“……”

    “爸,下回有事您提前说话,没事我就去睡觉了。”

    夏耀拍了拍夏任重的肩膀,大模大样地回去了。

    夏母终于忍无可忍推门而出,“夏任重,你不回房间,还在那戳着干嘛?”

    三更半夜,夏耀爬起来和袁纵通了个电话。

    “累着呢……”持着疲软的声音,在床上精神抖擞地翻跟头。

    袁纵柔声反问:“都干什么了?累成这样。”

    “啥也没干,就帮我妈买买菜,洗洗碗,归置归置房间,招待招待客人。这种活儿看着不费劲似的,其实麻烦着呢……”

    袁纵乐了一声,“瞧把你惯的。”

    夏耀又问:“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了?和医生见面了么?”

    “嗯,已经住院了,这两天正在制定手术方案。”

    夏耀赖赖的口吻说:“让他们慢点儿行动,等我过去再手术。”

    “嗯,等着你。”

    夏耀又问:“你确定你能搞定我妈么?”

    “八九不离十。”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夏耀心里对袁纵那是一百个放心,袁纵要说八九不离十,那肯定就是十了,他爷们儿就是神!谁否认他跟谁急!

    袁纵问夏耀,“你现在干嘛呢?”

    “抠脚。”夏耀嘿嘿一笑,“你抠不着吧?”

    袁纵冷哼一声,“瞧你那点儿出息,抠脚能高潮么?”

    “能啊!怎么不能?”夏耀说来就来,“嗯……啊啊……爽死了……呃……射了……”

    袁纵这里是白天,医生就在床边转,哪架得住这么折腾?

    “别闹,我这有人。”

    夏耀一听这话更来劲了,继续唱双节棍,哼哼哈嘿的。

    袁纵禁不住笑骂道,“你再敢跟我骚,等你过来把你屁股操废了!”

    “现在就想让你操废了……”无敌小贱音儿。

    袁纵心都酥了,只能柔声哄道,“听话,睡觉吧,你那都几点了?”

    夏耀看了一下表,说:“再聊五分钟……现在是两点四十,再聊五分钟就是两点四十五,我再撸十五分钟的,三点钟睡觉,齐活儿!”

    “算得还挺精准。”袁纵哼笑一声。

    夏耀容不得袁纵反抗,急忙开启下一个话题。

    “你公司的事儿处理完了么?”

    袁纵说:“早就处理完了。”

    “那么一个大烂摊子,攒了那么多事,你两天就处理完了?”夏耀持怀疑态度。

    袁纵说:“想把烂摊子收拾好不容易,转手不就容易多了。”

    夏耀脸色变了变,“什么意思?”

    “我把公司给小田了。”袁纵说得很平静。

    夏耀没想到袁纵会做得这么彻底,这么绝。

    “为什么不跟我商量?”夏耀情绪陡然激动。

    袁纵却沉稳地说:“很多时候,商量就是在给自己找退路。”

    “先是五百万,然后是房子,最后是公司……你他妈的回回马后炮!就你丫有魄力!就你牛逼!”

    说完也不用袁纵再催促再废话了,直接把电话挂断,也没心思撸了,觉都不用睡了,三更半夜开着车出门了。

    公司大门口,高高亮起的两盏大红灯笼还是夏耀去年这个时候挂上去的。“金字招牌”依旧如往常那样耀眼醒目纵横特卫安全顾问有限公司。多少心血才能铸成这几个大字,让业内人士每每提起,都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尽管袁纵矢口否认,夏耀心里也明白,袁纵之所以抛下这些荣耀,就因为自己曾经在街头甩出的那四个字我不知道。

    现在袁纵让他知道了,什么叫信守诺言,什么叫割肉之痛。

    夏耀使劲砸门踹门,叫唤嚷嚷,都不可能再有人给他开门了。熟悉的甬路、跑道、草坪、训练场……袁纵和施工人员一起挖出的人造池塘,袁纵亲手修剪过的柳树枝,袁纵为了给他开小灶而无数次进出的大厨房,袁纵为他一人烧热的暖气管,袁纵专门供他撒泼耍浑、闹妖蹭睡的办公室……三更半夜,夏耀手扒在铁栏杆上,看着这些,哭得像个傻逼。

    夏耀一晚上都没有回家。

    夏母又和夏任重吵了一架,倒不是因为夏耀半夜出门,不知行踪,而是因为夏任重一大早接了个电话,要收拾东西回工作地。

    夏母第一次披头散发地跟夏任重争吵。

    夏任重说:“要不你跟我一块过去?”

    “我跟你一块过去?孩子呢?”

    “让他也一起过去呗!”

    “他可能跟你走么?”

    正说着,夏任重的手机又响了。

    “书记,都等着您呢。”

    夏任重说:“真得走了,有事电话联系。”

    实在不放心,出去之后又朝一个随行人员说:“你赶下一趟飞机,留下来陪陪你阿姨。”

    “用不着,要走一起走!”

    夏母说完,砰的一声将门撞上了。

    205

    没一会儿,门铃又响了。

    夏母朝外面嚷嚷一声,“不是说不用陪了么?怎么还不走?”

    门铃停顿片刻,很快再次响起。

    “你烦不……”

    夏母拉开门,直直地看着面前的人,眼神中的不可置信终于在某一刻爆炸为强烈的惊喜。

    “文慧!!刘……刘庭?”

    两位与夏母年龄相仿的女人相继发出爽朗的笑声,给了夏母一个久违的拥抱,昔日的三朵姐妹花时隔十三年再度聚首。

    “你们怎么来了?”夏母感觉像是做梦似的。

    文慧和刘庭相视一笑,说:“来看看你啊!!”

    在这逢年过节之际,尤其是夏母需要人安慰的时候,能有这么多年的老朋友千里迢迢来探望自己,心中倍感温暖,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来来来,先进来坐。”

    夏母端着两杯茶朝老姐们儿走去。

    这三个女人在八十年代就读同一所大学,住在同一个宿舍,如胶似漆。那个年代的“革命友谊”淳朴浓厚,坚不可摧。无论经过多少岁月的蚕食,再次见面时不过是多了几根白发,几道皱纹,笑容依旧如往昔般亲切动人。

    文慧打量着夏母说:“诶,我怎么感觉你这些年老了很多呢?”

    夏母感慨道:“操心操的。”

    “你还操心啊?我们三个里面属你命最好,老公老公仕途坦荡,儿子儿子年轻有为,你还想怎么样啊?”

    夏母只是勉强一笑,便没再说什么。

    刘庭又聊起当年的风流韵事,忍不住调侃夏母。

    “念书那会儿你多招眼啊!人漂亮又会打扮,你穿什么样式的衣服,全校的女生都一窝蜂地跟着穿。”

    文慧也说,“对!那会儿你多洋气啊!”

    夏母已经想不起来多久没倒饬自个儿了。

    “我刚起床,还没来得及归置呢。你们先聊着,我去归置一下。”

    刘庭指着夏母朝文慧挤眉弄眼,“瞧见没?说她臭美她还来劲了。

    结果,夏母这一照镜子不要紧,气色和老姐们儿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柜子里的衣服风格老成,花样甚少,已经记不清多久没去逛街了。整天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转悠,跟两个老爷们儿着瞎急,已经活得失去自我了。

    两个女人还在追忆夏母念书那时的多才多艺。

    “你现在还弹不弹钢琴了?还跳不跳舞了?我记得你的舞跳得特好啊!还时不时就作一两首小诗念给我们听。”

    “对,我印象最深的就是贬斥中国式婚姻的那首,说中式婚姻就是囚困浪漫、自由与女性魅力的牢笼,是被年龄绑架后又为年龄而苟活的卑贱里程……貌似是这么个意思吧,还信誓旦旦地说你肯定不会结婚。”

    夏母听到这些恍若隔世,只有内心深处还残留着那么一小撮的悸动。畅谈感慨完风光的过往,又不得不回归到无奈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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