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虽第一次亲身经历这般皇家宴席,但倒不是有多怕多,胆怯,多拘谨,毕竟她有更大困境在眼前,已无暇他顾,但总被人瞧,多少还是有些不那么自在,且也不是特别明白,他们为何总看她。

    看起来聚精会神,但实则宴席之上,萧珏与他兄弟之间的你一言我一语,又或是这个说话了,大家笑了,那个说话了,大家又笑了,等等,等等,簌簌其实都未细听。

    但她万万没想到,竟然还能有关于她的!

    酒过一半,席间一位四十出头,体格微胖的王爷不知道前头都说了什么,突然提起了话题,扬声朝着正坐上的太子问道:“听说太子前段时间从安庆府带回来一位绝美的小宠妾,这美人儿今日可在场?”

    他脸色酡红,一瞧便是有些醉了。

    这话问完,殿上突然一度死静,除了那丝竹管弦声之外,什么也没有,所有人视线自然是都落到了他的身上。

    但下一瞬,他身旁的王妃便推了他一下,瞪了他一眼。

    这男人是萧珏的叔父,当今皇上的二弟——誉亲爷,是个酒肉好-色之徒,生平极爱美人儿。

    此时酒过三巡,他确实是有些醉了,迷迷糊糊的,心中想着什么,张口就道了出来。

    虽然是他的后辈,但太子终归是太子。

    问太子的女人,还是在这般场合,实则不妥。

    被自己那王妃瞪了一眼,又那般被推了一下,他也有些反应了过来,呵笑了一声。

    九皇子恒王萧睿最是会做人,也最是会看人脸色。

    那誉亲王的话一出,他便看到正坐上的太子眸光微微一变,脸色便有些沉了,当即便笑着打了圆场,转了话题,解了那尴尬。

    萧珏身侧的太子妃程妤面上无异,暗地里,听到那话的一瞬便攥上了玉手。

    她气那绝色二字,更气一个贱婢竟然能弄得沸沸扬扬,满京城都知道她了!

    这般来了火,便就转头瞅了身旁的安良娣一眼。

    那安良娣自然是感觉到了。

    簌簌离着她们甚远,没看到程妤变了脸色,但她离着杜承徽和宋昭训极近。俩人的脸色变了,她却是余光看的一清二楚。

    那王爷竟然会那般失礼,簌簌也是没想到。

    尴尬虽然被恒王化解了,但簌簌更感到了几束朝她望来的目光。

    接着也没待她想什么,殿上响起了安良娣温婉的声音。

    “殿下,妾身怕殿下歌舞看得久了觉得单调乏味,特意备下了个轻松好玩的小点子,且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哦?”

    萧珏一听,显然有些兴趣,转头看向那安良娣,“是什么?你说说看。”

    小簌簌一听这话,无疑心口瞬时“噗通”了起来。

    第45章 生辰(下) 生辰(下)

    安良娣微微一笑, 还是那副沉静温婉的模样,柔声开口继续道:

    “殿下生辰乃喜事中的喜事。今日既算是家宴,妾身想随便一些也无妨。后院妃嫔最喜之事便是见殿下高兴, 又人人皆是乐棋书画, 文歌舞绣样样精通,造诣极为精湛。妾身想, 何不依照每人所长写些题目出来,然后抓阄, 被抽到的人, 便按照字条上的题目为殿下生辰助兴, 如此既有悬念又有惊喜, 可算有趣?”

    萧珏的手指缓缓地在玉案上点着,倒也觉得算是新鲜。

    “按你说的办。”

    “是。”

    男人那话一说, 无疑,太子妃,杜承徽, 安昭训,乃至姜嬷嬷等等, 几人都笑了。

    安良娣应声, 立刻遣了人去备了。

    其下众人纷纷点头, 夸赞。

    “素闻太子后院的妃嫔多为才色双绝者, 更有在昔日荷花会大展风采的, 看来今日要有眼福了。”

    宾客你一言无一语, 说的无非都是如此。

    那杜承徽最是得意, 且跃跃欲试。

    众人口中的荷花会,三年一度,属于皇家花会, 选拔才色双绝的贵女,比美貌的同时,考贵女乐棋书画,文歌舞绣八艺。京城但凡有才华的贵女都会参加,且很多人为了这荷花会,从小便下苦功夫练习,因为一旦夺魁便会名满天下。

    那程家大小姐程姝的京城第一才女的美誉,便是从这荷花会上来的。

    杜承徽当年刚刚及笄,但迫不及待,虽与那程家大小姐比不了,但当年也是出过些风头的。

    是以此时她自然得意又自信。

    眼下这是她的机会。她待会儿既能炫彩夺目,大展自己的魅力,引来太子的注意,还能让太子在他人面前有面子,继而喜欢她,怜爱她,她当然极为雀跃地想表现自己。

    这第一个被抽到的人便就会是她。

    此事为太子妃有意安排,就是想用她的出类拔萃,接着来显那顾昭训的木讷和丢脸。

    毕竟,先不说才艺好坏,精湛与否,她顾簌簌,根本就什么都不可能会!这个脸面,这个难堪,这个人,她今日丢定了!

    不时,侍女便把备好了抓阄盒子为安良娣盛了上来。

    安良娣接过,给太子递了过去。

    “殿下来抽取吧。”

    萧珏微一抬手,拒了。

    “你来便好。”

    安良娣缓缓一福,而后便又把那盒子递给了太子妃程妤,不敢僭越。

    “那太子妃来吧。”

    程妤丹唇一扬,笑的端庄,语声温柔。

    “安良娣来便好,这主意实在是有趣儿又新鲜,这功劳得记在安良娣的头上。”

    听得这话,安良娣身边儿的侍女英儿暗暗地一攥手,心中生气!

    这话太是清楚,现在的功劳记在她家主子的头上,但如若太子不悦,担着的也得是她家主子。

    侍女越想越憋屈,抬头看自家主子,但见她倒是只笑,面上一如既往,端的是貌婉心娴,秀外慧中,视线又落回到太子的身上。

    安良娣笑道:“那妾身便斗胆了。”

    她说着玉手便伸进了那盒中,但伸进去的同时却什么都没抓,而是指尖捏住了从袖中,掉出来的那个。

    她拿出那字条,又微微一笑,缓缓地打开,读道:“第一个是关于杜承徽的。”

    那杜承徽恍做吃惊。

    安良娣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

    “请杜承徽作一曲凌波舞。”

    其下哗然,有了议论声。

    程妤笑道:“杜承徽,凌波舞,妙啊,本宫未出阁前便常听人说,杜承徽舞技一绝,今日倒是能欣赏了.......”

    其下众人也是附和,皆是颇为期待。

    杜承徽出来到殿前,端庄大气,含情脉脉地看着太子,微微一礼,笑颜如花,声音很是清甜,“那妾身便献丑了,为殿下生辰助兴,望殿下喜欢。”

    她微微颔首,接着缓缓退步,继而退出了殿上,去换衣准备了。

    这期间,席上继续觥筹交错,个人与太子缓缓而谈。

    下头,宋昭训转头瞧了一眼簌簌,低声问道:

    “你有什么所长?一会儿要是抽到了你,你打算怎么办?”

    她这话根本便不是出于什么好心的询问,分明是在幸灾乐祸,等着看戏,等着看簌簌出丑。

    簌簌瞅她一眼而已,什么也没说,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慌乱害怕的模样。

    宋昭训倒是出乎意料了,本以为她起码会着急,没想到倒好像还挺镇静自若。

    且不知,她是反应慢,还没发觉这场戏就是为她而唱,还是破罐子破摔了。

    宋昭训笑,压低声音道:“不如我给你出个主意,如若一会儿抽到你,你便假装昏倒如何?”

    她说完掩唇低声更“咯咯”地笑了。

    巧云实在是气的要冒烟儿了,回了一句。

    “女子无才便是德!顾昭训有殿下的恩宠便是最大的福分,相反,有人就算是会的再多又怎样,殿下不喜欢,也是无用!”

    那宋昭训逞几句口舌之快,正舒坦,没想到主子没说话,这个没大没小的奴婢竟然胆敢回嘴,顶撞她!

    眼下是在宴席之上,四处都是人,她倒是骂不了她,也教训不得她。

    “死丫头!你等着,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端坐着的簌簌,这时终于开了口。

    “你我平级,我的人不需要你教训。你若敢碰她,我不会让你舒服。”

    那宋昭训嗤笑了,眼下她心情大好,况且有别的期盼,倒是就这么罢了,接着冷哼一声,没对簌簌说,却是对那巧云说了去。

    “是,你说得对,本来,这有没有才气的,倒是也没那么那么的重要,但眼下,你的主子什么都不会,待会儿便就是要丢人现眼!殿下也终会发现,她就是一个空有一副皮囊的玩意!”

    巧云红了眼圈,还要再说,但却被坐上的簌簌按了下。

    宋昭训见了,以为她怕了,更加得意。

    不忍着,眼下她顾簌簌还能怎样!

    俩人说话期间,那杜承徽红纱相罩,已经换了一身飘然艳丽又极为显身姿的舞裙而回,在曼妙的仙乐之中含笑登场,身姿柔软,舞态轻盈,水袖轻扬地大秀舞技。

    簌簌抬眸相看之时,其舞已过一半有余,乐曲正至高昂,杜承徽转、甩、开、合,行云流水,曼妙身姿翩跹旋转,速度极快,炫彩夺目,甚美。

    其下宾客纷纷点头,俩俩时而低语。

    在座之人皆为身份尊贵的王爷王妃,世面自是不必说,没什么没见过的。

    眼下这承徽妖娆轻盈,婀娜小蛮,相貌也是极佳,确是蛮适合这凌波舞,跳的也更是不必说,很好,但明眼人却也一眼便能定出等级。

    这位昭训的舞姿实属上乘,但绝非顶级。美是美的,但她过于炫技,反而与这凌波舞的意境有些脱离,是以达不到最妙。

    但,自然,也实属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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