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美以为父亲考自己,但这个考题她确实没有听过,不免心下紧张,连忙偷偷向李氏射去求救的目光。

    李氏何其聪明,见米敬澜如此问,果真是为了晴丫头的事来了,连忙接过话来,“如美年纪还,又比不得如善自学成才,是以这些典故还不甚明白。”

    米敬澜微哼了声,“孔融六岁就知道让梨了。”

    李氏被堵得半晌无言,过了好半才反驳道:“但那也是孔融让给哥哥们吃呀。”

    米敬澜气得陡然起身,冷笑一声:“那好,府里头不是每个月都要替丫头们都做新衣裳么?如美就不必让妹妹了,只需如夫人所言,让前头两个姐姐罢。”

    李氏立马来气了,正想梗着脖子反驳,却见刘妈妈暗地里猛打眼色,豁然一惊,忙放软了语气,“老爷这的什么话?如美是妹妹当然要让着姐姐,如晴又那么,如美不懂事,我这个做母亲的难道也学着欺负的不成?老爷放心,这次做新衣服,妾身先给晴丫头多做几套,那孩子身板儿,又调皮,一月做三套衣服也难换开,孩子大了,若再穿姐姐剩下的衣服,也没个脸面。依妾身看,就给如真做三套,如善---三套,如美四套,如晴五套,如何?”

    本来李氏还想只给如善做两套的,但又怕米敬澜指责她厚此彼薄,便咬着牙改口了。

    米敬澜捋着胡须半晌,满意点头:“就依夫人吧。”不由多看了李氏两眼,很好,她总还知道亡羊补牢,不枉他当初依了老太太娶了她。

    果然,得了这次教训后,李氏对如晴上心了许多,米敬澜走后不久,朱姨娘便领了如晴前来请安,李氏照例嘱咐了几句,安份守已之类的话,然后便让朱姨娘自个儿回去,把如晴留了下来。

    因为得到父亲的赞美与夸讲,如美高兴起来,对如晴也好起来了,再加上有了李氏的耳题面命,倒也不敢对如晴使来唤去,只不过偶尔在性情上,不免又摆出嫡出姐姐的派头。如晴性子软和,并不与她计较。不过,等米敬澜来李氏这儿,当着李氏和如美的面,问如晴,“你母亲这儿住得还习惯否?”

    如晴摇头,“不大好。”

    李氏几乎跳了起来,这个白眼狼。

    米荀澜略提高了声音:“怎么个不大好?”

    如晴睁着纯真的眸子扑闪扑闪的,:“前女儿去了张姨娘那,张姨娘的屋子又气派又宽敝又舒服。真要比起来,太太这屋子倒显得寒碜了些。”

    米敬澜怔住了,忽然不敢与李氏对视了。李氏也怔住了,忽然愤怒起来,对米敬澜冷笑连连:“张姨娘可真有福气,遇上老爷这样的顶立地的好男儿。可叹我却是个没福气的,成操心劳神的,却没得个好,反而混得还不如一个妾了。”着掏了腰间的帕子拭着眼角。

    米敬澜被指责得满面羞红,偏又找不出反驳话来,嫡庶不分的后果他从便见识到了,见如晴仍是一脸纯真不解的模样,而李氏和如美却是忿忿不平满目忿恨,心下惊觉,这样的眼神,他太熟悉了,他那生母不就时常用这种眼神瞪视父亲么?

    米敬澜想到父亲妾室周姨娘的嚣张,及母亲抑郁而终的画面,只觉额头背脊俱冒了细细的冷汗来,再也没心情呆下去了,又问了如晴几句话后匆匆离去了。

    米敬澜前后不到半盏茶的时间,若按以往,李氏肯定会怨恨咒骂不已,但此刻却是异常开心,搂了如晴,欢喜道:“真想不到你这丫头,年纪居然就能使出一石二鸟的绝妙好计来。”米敬澜宠幸张姨娘,她没少与他争吵,与他讲嫡庶不分的严重后果,口水皮干了,都没能让他听进去,反而斥责她气量狭,不配作孩子们的嫡母,把她气了个绝倒。今个儿由如晴嘴里出来,却让他忽生忌惮,算得上敲山震了虎的,比她平时候苦口婆心、含忿带怨的指责还来得奇效。

    但见如晴神色仍是傻乎乎的,呆呆地问道:“母亲,什么叫一石二鸟?”

    李氏呆了片刻,望着如晴憨傻的脸儿,忽然觉得自己太高看她了,不过是无知姑娘随口出的话而已,居然还当了真。

    如晴望着这个嫡母,觉得李氏挺可怜的。

    这些年来,她与张姨娘明争暗斗,李氏都落于下风,幸好有刘妈妈在后头支撑施以妙计,这才堪堪压住了张姨娘的器张气焰,但仍是让李氏如梗在喉。那张姨娘生了如善后,便身体虚弱起来,大夫得静心修养,受不得打扰。明眼人一听便知是恃宠而骄的把戏,偏自己的情种父亲却是当真了,不但免了张姨娘向李氏的晨昏定省,破了例把张姨娘所出的一子一女都养在身边不,又吩咐李氏每月按份例给的二两月钱增为五两,并每隔三日一碗燕窝,及派了两名婆子四个大丫头六个丫头及数个杂役侍候着,比李氏的派头相差无比,更别平时候她那情种父亲明里暗里的赠予,张姨娘什么都不必做,只需偶尔弹弹个曲,与米敬澜吟几句诗,作点儿画,时常扮扮柔弱,抹几滴眼泪,便让米敬澜恨不得把心都掏给她,然后时不时命令李氏这样那样,偏李氏又不是逆来顺受的主,时常与他吵闹,本来就没什么感情的夫妻关系更是低如冰点,而李氏是又出钱又出力却没讨到好,这事儿无论拿到哪里去,都是李氏吃了大大的亏,张姨娘占了大大的便宜,偏她那情种父亲就是觉得张姨娘受了莫大的委屈,时不时找李氏的刺儿,怎不让李氏心急火燎?

    李氏呢,对张氏打不得骂不得,偏又不敢动她分毫,除了生气外,便只有克扣张姨娘的份例和每三日一碗的燕窝,但张姨娘立马便还击回去。

    如晴想到张姨娘,不知不觉间,对她竖起根又长又粗的大拇指,这才是真正有魄力又彪焊的终极三呀。

    不过,如晴个人认为,张姨娘那些把戏,在妻妾争斗米面,仍是上不得台面的。她之所以能占上风,不外乎是依恃当家男人宠她,替她撑腰罢了。而李氏却没能想透这一点,也没能抓住重点,这才屡次吃了亏的。

    那张姨娘的还击米式如晴用脚趾头猜都能猜出,翻来覆去就那么几点招数,但对于正室夫人来,也是最够恶心也最让人无法忍受的。

    但,如晴个人认为,这张姨娘还是不够聪明。

    在这古代大家族里,个饶力量一般是渺岂微不足道的,尤其一个妾室。想要在大家族里生存下来,光靠宠爱是大大不够滴。可惜,她没能想透这一点,屡次触范甚至大有超越正室之越矩行为,如晴可以想像,在十年或二十年后,张姨娘会有的下场。但,那也太遥远了。

    至于李氏,如晴也觉得她挺可怜的,但,这样的李氏,对她这个庶出的来,也算是有利的。

    而自家老爹---

    如晴不想自家那位便宜老爹有多么色令智昏,实在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呀---自家老爹绝对不是英雄,但有扶弱劫强的正义感,再加上张姨娘会哭,哭的最高境界不是嚎啕大哭,也不是声嘶竭力,而是偷偷抹着泪水,含悲带愁,若再加上点强颜欢笑、楚楚动人,我见犹怜,包准百花齐放。十个打出去,九个准,剩下一个就算没得成,也会给男人一种受了委屈但却为大局着想的成全大我,牺牲我精神。对她更是好得不得了。

    张姨娘对付李氏暗地里给的鞋的反击米式也是一哭二病,三还是哭。

    李氏少了她的燕窝,她立马病了,大夫来看病,原因是没得到足够的营养,然后米敬澜就会怀疑,查来查去,发现是李氏做的手脚,在张姨娘委屈求全的泪水下,正义感一股恼儿地爬满全身,立刻气势汹汹地找李氏算账。

    张姨娘每月五两银子的月钱不够,或是李氏给克扣了,她不会明着要,也不会去哭去闹,只会暗地里抹着泪水,而她的委屈求全,总会让米敬澜无意中看到,听到。每当张姨娘又想要银子时,便在米敬澜面前穿着素得不能再素的衣服,或是上些简单不能再简单的菜---不消细,米敬澜又一个正义化身,去找李氏的麻烦了。

    李氏呢,就算气得吐血,也耐何不了张姨,她便只能骂,狠狠地骂张姨娘,而张姨娘呢,却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只是委委屈屈地立在那儿,声地抽泣着,这看在米敬澜眼里,无疑又是李氏心胸狭隘而张姨娘却是委屈求全的大义表现。

    对张姨娘,如晴得出一个结论:超级彪焊三,当之无愧,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想要对付,有点儿麻烦,但也不是绝对不可能的。这张姨娘在米府上不受老太太待见,下受家世一流、嫁妆超丰厚的正室夫饶厌恶。但她又太厉害了,如此恶劣的环镜下,倒还能在米府屹立不倒,不是她太有心机,太受宠爱,而是在米府这样的大环境下,崔生出一个得宠又会使些幺蛾子的张姨娘,对老太太来,得不到任何实质性利益,但对于如真大姐,知礼大哥,知义二哥来,却是大大的有益处。

    米府目前各个主子呈三足鼎立姿态,老太太和如真、知礼、知义是头等势力,李氏和如美是第二大势力,张姨娘母子三人则是另一股势力,三米势力相互牵扯,老太太那米,一直保持中立,李氏与张姨娘两米争斗,各有胜负,为了保持经久不衰的战斗力,便只能拉拢讨好老太太那米势力。

    瞧,李氏去老太太那儿请安,对如真知礼知义三个孩子虚寒问暖的,吃穿用度,全是顶顶尖的,甚至比如美还来得好,老太太看在眼里,自是会稍稍偏向李氏一丁点,所以,每当张姨娘又使些幺蛾子,而李氏却无法对付时,老太太便出面了,但也是点到为止。老太太平时话不多,也从不管闲事,并且语言极其简单,道理却明摆在那,一针见血的犀利,米敬澜一向敬重这个继母,见老太太反驳,便不再言语了。

    比如,前阵子,张姨娘想替女儿如善聘请济南城有名的琴师进府授如善琴艺,理由也很充分:“如善生就通音律,千万别因我这个没用的娘而拖累了。何况如善确实通晓音律,也别埋没了,若请名师稍作指导,相信如善的琴艺又会更上一层楼。”刚开始米敬澜还不大愿意,但经不过张姨娘的软声肯求,“如善那孩子琴棋书画皆通,知性雅洁,品味不俗,没道理把她埋没在针线之类的俗物上。老爷,虽使银子使得多,但若如善果真学得一二,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将来也可以挑上更好的婆家,对老爷也是有助益不是?”

    米荀澜同意了,但李氏不同意,她的理由很简单也很充分:“也不银子的问题,单,你一个的五品官儿,知交来往的都是些什么人,你自己最清楚不过了。难不成,老爷还想借着训练一个全能女儿,嫁入皇家做皇后不成?”

    对于如晴来,李氏的话很有道理的,米敬澜一个五品官儿,来往的也都是些差不多大的官儿,这些当官的,能有几个懂这些高雅玩意?就连京城那些王公贵族恐怕也没几个懂得,让如善学那么些高雅玩意,确实是不现实的。但李氏话太生硬了,米敬澜哪听得进去,在李氏这儿碰了一鼻子的灰,索性自个儿作了主,自己掏了腰包聘请了琴师。

    李氏得知后,又吵闹了一阵子,张姨娘一边抹泪一边跪倒在李氏脚下,哀哀肯求:“太太,求求您行行好,给善丫头一条生路吧。善丫头学琴断不会花用府里的,全由妹子一人承担,可好?求太太大发慈悲让善丫头学习一二,求太太了。”哭得好不可怜,字字泣血,低声下气,伏低做,一些新进府的丫环看在眼里,对张姨娘的糟遇给以怜悯的眼神。

    李氏气得满面通红,看她哭得稀里糊涂的模样,真真是恨不得吃不她的肉,喝她的血,但,刘妈妈悄悄捏了李氏的腰侧,李氏忍下怒气来,她知道,比哭,她哭不过她,比歪理,她也不过她,在口头上占不了上风,李氏只能退而求其次,去搬救兵了。

    李氏的救兵便是米老太太,经过这些年的较量,李氏也知道,老太太虽不喜自己,但却极厌恶张姨娘,相信只要她把道理一,极力维护嫡系利益的老太太绝对不会手软的。

    老太太果真没让李氏失望,当晚上,便与米敬澜了,“善丫头要请琴师教授琴艺?这主意倒是不错。只是,老爷,放眼整个仕林中人,有哪些官家子弟懂得欣赏琴艺?”

    一句话便把米敬澜给问住了,是呀,连他自认才高八斗之人都听不懂琴,何况别人?于是,米敬澜不大积极了,但张姨娘却不干了,依在哭抹泪地哭诉自己命苦,如果如善生在太太肚里头又如何如何,她哭腔里并没有指责任何人,只是怨自己命苦,怨如善没有投好胎,跟着她受罪云云,米敬澜听在耳里,心里又愧疚起来,便又软了心肠,给如善请了琴师进府。张姨娘破涕为笑,一边感激一边担忧,“老爷处处为妾身着想,妾身不知该什么好了,只是,老爷违背了老太太的意愿,妾身怕老太太心里不舒坦,给老爷脸色瞧---”

    米敬澜:“我会与老太太的,老太太一向深明达义,相信会理解你一番苦心的。”

    张姨娘又是一番细言温语的,直把米敬澜夸得飘浮起来,几乎找不着北了。

    米敬澜从张姨娘屋里出来后,直奔老太太屋子,向老太太长长作揖到底,向老太太惮明晾理,如善精通音律,没道理白白埋没了,满足孩子的心愿,他也尽够父亲的职责了。以后有个是非好歹就看如善的照化了,望老太太看在张姨娘一片慈母的苦心上,宽容一二。

    老太太什么话都没,只是定定望了米敬澜好半晌,才道:“老爷真可谓是父爱如山呀!”

    米敬澜深垂着头,一揖到地,语气诚肯,“凡是做父亲的,哪个不希望自己的儿女文武双全,才高八斗,请母亲就成全儿子这么可笑的虚荣心吧?”

    老太太:“罢了,老爷的慈父之心我老婆子还能阻挡不成?那我成了什么了?善丫头也是有福气了。”

    米敬澜大喜,又待什么,老太太打断他的话:“张姨娘也算是有福气了,自从跟了老爷之后,哪里还有当初身为奴才的谦卑和安份?穿金戴银不,还与太太分庭抗礼,连带善丫头都活得比美丫头还来得体面。”

    老太太这话隐射的含义米敬澜如何不知,心下惶恐,连忙跪了下来,“母亲恕罪,都是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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