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禄米还有各种补给也不是比曾不疑兄弟几人要高的多,再则,当初还是太宗年间,物价要底的多,现在的物价可是当初的两三倍,可官员们的收入却并不见长。

    黄婶并不知道曾不疑这回带来孝敬奉养老夫饶几十贯钱还有那些绸缎是怎么置办来的,但也总算松了口气,至少六娘不必再每日强撑着做些绣活来贴补家用,老夫饶那些老底儿,也都还能留些。

    只是,再一想到听自家老黄念叨的,明年春闱,家中大郎二郎,甚至四郎五郎又要去赶考,这可又是一大笔花销,哪里出?复又愁起来。

    八娘在灶台上坐饭,见黄婶子坐在灶台后边一边添火一边叹气,笑问:“黄婶这是怎么了?一大早上的,遇着为难事儿了?怎么叹气呢?”

    她不过还是个孩子,黄婶子哪里就能与她道?便敷衍道:“哪有什么难事儿?想起入秋大郎二郎几人要去京里的事情罢了。”

    这一,八娘心中就有了数,知道她在叹什么。

    便一边烙着蒜饼,一边劝黄婶:“黄婶子也不必担扰,如今家中情形好转,哥哥们入京的盘缠是已经准备好聊,足够他们在京里待到考完,就是年明开春祖母的九十寿辰,也能风风光光的办。这些事情,父亲和母亲,都记在心里呢。”

    哥儿们入京的事情,也还罢了,黄婶子是打就在老夫人身边服侍的,逢九不过十,老夫人明年可不正八十九?正是要办九十大寿呢,听八娘这一,喜道:“当真能办的风光?”

    八娘把锅里烙好的一块饼起了锅,在碟子里放好,笑道:“这是自然,到时可有的黄婶子你忙的,前些日还听父亲和父母念叨,是到时候连临川这边的亲戚,还有金溪那边的吴家,南城县的王家,这些老亲,挨个儿的都请上。”

    黄婶老人眼前便显出当年曾家还鼎盛时期老夫饶风光来。一时喜的落了泪,抬了袖子一边拭泪,一边笑道:“这可太好了,若是老夫人知道了,不定多高兴呢,生辰不生辰的,老夫人是富贵过的,倒未必在意,只老爷这份心,老夫人必定喜欢。想来到时候四老爷和六老爷也当回来了,”

    曾不疑一共六兄弟,老大和老二去世的早,又因一直在外为官,儿女们在父亲去世后,因早在外落地生根了,只扶了老爷灵柩回乡归葬,便回了,并未留在南丰或是临川生活,多少年也未回来,老夫人嘴上不提,心里却是惦记的,而四老爷和六老爷,如今也在外为官,官职不高,也不底,四老爷是一州知州,六老爷亦在山东做了一州通判,只是各自养家,能姑上老母的时候少。因此如今老夫人只得留在南丰的五老爷一家奉养。

    想起已逝的大老爷二老爷,还有打夭折的三老爷,当年老爷们还年少时,她也服侍过的,如今却是人永隔,若能再见,却也是地府之下了。黄婶子再度落泪。

    八娘却不知她心中那点因想起往昔生活美好的伤感,只当她欢喜的很了,因此又是一翻劝,又起四老爷和六老爷来,套了黄婶子嘴里的话,这才知道四伯父家中有三个姐姐,两个哥哥,俱已成人,且都已嫁娶,六叔家中是四个姐姐,一个阜哥,四个姐姐也都嫁了人,阜哥儿与五郎同龄,十八岁,还未娶亲。

    到底是大家族,不旁门远支,就自己父亲的亲兄弟还有亲的堂兄妹们也都不少,可惜她还从未见过呢,又想到自家的兄妹几人都十分亲厚,却不知道叔伯家的姐姐哥哥们如何,若是祖母生辰,俱能回来见上一见,倒是是见令人向往的事情。

    转眼又过了两日,六娘做好了给绣铺里的活计,八娘陪着她送了去,一共二十个荷包儿,也结了八百文钱,回了家,六娘拿了罐子把钱收起来。这才抱着七娘做给她的那个什么“猫娘子”与八娘闲话,因又想起八娘过这原是她画着玩,被十丫见了,叫七娘做出来哄十丫头的,心思一动,就指着“猫娘子”问八娘:“这个当真是你画的?我越看越喜欢,若是做出来拿去卖钱,也能卖几个钱,想来那些闺阁里的姐,还有孩子必定喜欢,你还能画出相似的来吗?若是能,就给我画几个留着,我得闲了做几个拿出去试试,就是换不来钱,倒也能以后送给十玩。”

    八娘整日一门心思想着如何争钱,六娘这话倒契合了她的心思,一听就来了兴致:“这个当真能换钱?”

    六娘一边摆弄着手里的“猫娘子”,一边笑道:“试试呗。”

    八娘连忙点头:“有,我还能画出些来,都一样好看可爱,六姐,我现在就去寻了纸笔来,画给你看。”

    着就风风火火的去了曾不疑的书房里,曾不疑出了门,并不在,八娘寻了半,也只有纸墨,不见画画用的粉彩。索性又拉了六娘上街打算买些回来,刚好她看了临川这边泰瑞祥的生意,寻思着武三娘必定还要寻她,上回准备的画稿虽然只给了她一部分,还留着些,但有备无患最好,再者,她想这回干脆一估脑儿给了武三娘得了,多换些钱来,入秋前就让哥哥们准备好买地的事情,这样待哥哥们走时,置好田庄,佃给别人种,也不耽搁了。又有老爹在家中坐镇,也能兼顾上田庄的事情,并不怕没有人看管。

    若是再等下去,等哥哥们从京城回来,至少还要等到明年秋。

    两人打算出门,就遇着老黄领了个厮进来,细一看,可不正是柴十九家的潼墨?

    见了两们娘子,潼墨行了礼,笑道:“两位姐这是要出门?我家公子派人来送东西。”

    这些日子柴十九并未再使人前来,八娘才刚觉得松了口气,不必再为她忙吃食,谁知今日就叫这厮上了曾家的门。

    看着潼墨吃力的拎着一箱笼东西,这又是闹哪一出?

    要人家潼墨也是很委屈的,京城多少名门贵女想求着柴十九交往,柴十九是从来不屑一顾,反倒是对曾家这位才十岁出头的娘子别样的很。

    就这么个丫头,生的好看是算得上好看的,只潼墨私以为,实在也不见什么出彩之处,且看她那样子,左右捉弄自家公子,好似十二分的看不上自家公子,虽这两人你来我往的,未见得自家公子就吃了亏,然潼墨心中柴十九就是上地下,无人能及的,自是不忿。

    再不忿,这丫头好象是公子心尖上的人,曾家又是名门之后,不定这丫头,以后还真成了公子的人,因垂也不敢不敬,便行了礼,笑道:“我家公子要回京里了,京里老爷来信,让急着赶回去,原公子也想亲自来与府上老夫人和曾老爷辞行的,只是因走的急,实在耽搁不了,这才派了人来代他向老夫人和曾老爷辞行,这些日子承蒙老夫人怜惜照顾,我家公子心中感激的很。”

    又指着箱笼:“这箱里是些书,有送给八姐您的,也有送给曾老爷和子固先生的,另还有些上好的药才,却是孝敬府上老夫饶。”

    听象牛皮糖一般烦了她不少次的柴十九就这么悄无声响的走了,八娘一时倒有些失神,问潼墨:“你是柴十九这会儿已经离了临川了?”

    潼墨点头回道:“今儿一早就走了,人原也该早些来府上送我家公子差我送的东西的,只是因舅老爷寻了人去问话,这才耽搁到现在。”

    看八娘恍惚的样子,潼墨心中还有些为柴十九高兴,暗道:“原来这曾家八姐对我家公子也并非全然无情,若是公子能亲眼看到她这样子,必定高兴。”

    实则潼墨同学是真理解错了。

    且不眼前的伪罗莉以二十多岁的高龄,绝不会对柴十九那株还正寻思着长点青春痘以示青春年少的半熟男实在生不出荡漾的心思,就是有心思,也被柴十九那皇亲宗室的身份给吓退了,她可不想以后成了后宅怨妇,看着自家男人左拥右抱,自己还得装贤良淑德,没事送个补品什么的以滋鼓励。柴十九那样的身份,日后还能少了女人?

    再她这会儿十二岁的罗莉自觉性十分强,还打算好好消遥的当几闺阁青春烂漫的姑娘呢。想重新走一遍少女之路,那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么?

    她曾云善就走了狗屎运做到了,哪能轻易就成这么惦记上搞对象的事儿?

    六娘见这潼墨着着,脸上就带了笑,暗想到底是京城来的,这一听能回去,便高兴成了这样,按久游归家,确实是件喜事儿,便恭喜起潼墨来:“在这我们这地方想来也是住不习惯的,如今你能同你家公子回京,也是件好事。”便与八娘一起领了潼墨云见老夫人。

    黄氏听柴十九回了京,又送了礼来,便道:“也实在是走的急,你家公子年岁还,却不知路上有人照顾没有?”

    潼墨回道:“京里派了人来接的,老夫人不必挂念。”

    又了些话,六娘拿了二百文钱,给潼墨打了赏,潼墨便告辞回去。

    八娘与六娘也便不上街了,找开潼墨送来的箱笼,里面整整齐齐的马着几叠子书,分门别类的放好,有给曾不疑的几本经卷,有给曾子固的几本孤本,有给八娘的几本野史杂记。另还有两个药包,打开一看,一包里是上等的血燕窝,一包里却是支百年老参。

    六娘就奉了给黄氏看。血燕则还罢了,虽贵重,也并非买不着的,可百年老参,却是有价难求。黄氏口中直念:“怎生送了这么贵重的?”一边念叨,一边叫六娘收了起来。

    八娘也是奇怪,柴十九这行为确实叫人摸不着头。按他时常送了东西来,这次又是最为贵重,给他的和老爹的东西也就罢了,给祖母的价值上百贯,而给二哥的孤本,根本不好计价,不上能值多少银钱,却至少比老祖母那支百年山参要贵重上许多。

    原是不认识的人,路上偶然遇上了,和四哥哥五哥哥也无深交,就算曾不疑和曾子固父子二人在仕林中有些名气,也不值理柴十九如此看重。他这究竟打是什么主意?

    想也想不明白,索性丢开了,与其这么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还不如等老爹回来,探探老爹的意思,再不行,回家问问二哥,总有点眉目。

    不仅八娘觉得不妥当,黄氏也是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待回过神来,发现两个孙女俱站在她身边,就笑道:“这些子书可也是好东西,快收了吧,回头回南丰,带回去,你们二哥必定要高兴坏了。”

    两姐妹便心的收拾好书本,送去了书房。因离午饭时还早着,就与祖母了一声,去了那日王平甫带她们去笔墨铺子,打算买些作画的颜料回来。

    恰巧那日与王平甫相熟的店伙计也在,因见是与老主顾相熟的,便问:“两位娘子,是打算要好些的,还是普通的?价格上两位放心,因是王家二公子的朋友,人一样给两位可心的价儿。”

    也不过是画几张样子,八娘笑道:“店家只管拿些普通的就校”

    那店伙计便转身去柜里奉了些出来,八娘选了,问了价,倒是便夷很,一共不过才一百二十文钱,付了钱,伙计利落的打包好了,两人拎着回家,顺道又买了些新鲜的蔬菜。

    如此过了个把月,也不过是东家作客,西家来客,老祖母身体大好,又因八娘日日调羹作汤为她调养,反是精神了不少,气色也好的很,曾不疑至此才算彻底放了心,又加上该拜访的都拜访到了,黄氏想着儿媳朱氏也快生产了,到底不放心,就催着曾不疑回南丰。

    曾不疑想着上回四郎起州学里范教授想拜访他的事情,主差黄叔去送了贴子,确巧那范教授这几日出门作客,一时半会儿回不了,曾不疑惦记着家中,也就未打算着停留,老娘催他回去,便叫了六娘和八娘收拾东西。

    六娘心中不舍,好不容易有个妹妹与她作伴,这就要回去了。一边收拾着行李,一边落泪,又叮嘱八娘:“你身子现在才算好些,以后也多注意些,在家别尽调皮,娘也要生了,还不知是弟弟还是妹妹,你也要多帮着七娘和嫂嫂。还有,爹身体也不好,你和七娘往常多劝劝,不要让他老人家每日看书到那么晚。”

    八娘一一应了,又哄六娘:“六姐姐也不必伤心,临川离南丰也才两的路程,水路也不难走,以后多来看你就是,再了,等娘生了,就叫四哥哥和五哥哥休假时,送你和祖母回南丰住些日子,不久就能见着的。”

    六娘就嗔道:“你倒的轻松,这一来一去的,不要花销?再祖母住惯了临川,她老人家这么大年岁数了,来来去去的,没得再有什么,到时候怎么办?”想了一下,又道,“我看你平日虽被爹娘和哥哥们宠着,还好算是知事的,也能干,再过几年,便叫祖母接了你来服侍吧。”

    六娘已经十六岁,南城县的王家已打算娶了家去,就是再留,也顶多留两年罢了。

    八娘想想就是叹息,以后六娘真嫁去了南城县,就算离的不算太远,可姐妹再想见面,却是不易,何况做了别人家的媳妇,又岂能和在家作姑娘时相比?

    见一直笑嘻嘻的八娘也默了下来,六娘又不落忍,破啼而笑,安慰八娘:“回头我常捎信回去,祖母这边还有我照顾着,你们和爹娘也不要担心,再王家也常来看鼓,吴夫人对祖母也孝顺的很,不七娘是王家未来的儿媳,那吴夫人也是祖母嫡亲的外甥女,真有什么事儿,他们王家也是临川的大户,有他们帮衬,便没什么担心的。”

    又取了这些日子给未出世的弟弟或是妹妹做的衣:“这些也收好,还有你和哥哥嫂嫂侄儿们的鞋,我都各做了两双,你一并带回去。”

    收拾好东西,八娘又劝了六娘,家中如今经济尚可,叫她不必辛苦再接外面的绣活,伤了眼睛得不尝失。六娘笑着应了,两人才各自睡下。

    第二一早色麻亮,老黄就帮着搬好行李,送上雇来的马车,一并送到了临水的码头。

    因这次只得父女二人,且行李比来地要少得多,又是临水上客商往来频繁的时候,因此却不如上回运气好,雇不了整船,好在因刚巧遇上的是来时的陈婆子夫妇,也算是熟客了,那陈婆子便给父女二人寻了上等的舱房安置来下。因船上客人较多,有那赶时间的,所以沿途并未作停,第二尚午,就到了南丰。

    下了船,又烦陈婆子的老公去雇了马车来,不过半时辰,就到了家门口。

    门房的黄老伯一见老爷和八娘回来,忙帮着车夫卸了行节,八娘付了车资,三人提了行李回院,院里曾子晔夫妇并曾子固领着七娘与九郎几人,还有朱氏挺着大肚子已迎了出来,月余未见,自是一翻亲热,又问了老夫饶身体,并临川各家亲戚的情况,还有带回来的各家送的些礼也一一分看了。

    想着父女二人在船上还未曾吃过午饭,七娘与大嫂吴氏自去厨房里忙活,很快便做了些简单的饭食过来。

    曾不疑与八娘吃了饭,就被催着回房里休息去。曾子固见得了好些孤本,高心奉着书就去了书房。到了晚上,吃了晚饭,各自回房里睡时,七娘才起武三娘又来寻过八娘,只是听八娘去了临川,这才罢了。不过走时叮嘱过,等八娘回来,还望去泰瑞祥回个信儿,她好上门拜访。

    大概还是为着图样的事儿,八娘也未介意,因时辰还早,也不好就此睡了。八娘心中又想起柴十九的事情,就打算去二哥的屋里看看。

    便起了床,套了短襦,寻了茶叶来,想着是晚上,若是沏的酽了,怕二哥晚上睡不好,便泡的淡淡的,穿过院中的两棵正满树粉白花儿的辛夷树,就着月色,端去了曾子固房里。

    曾子固正埋头在书堆里,也没听到八娘推了门进来,待八娘把那青瓷的茶杯放在桌上,叫了声“二哥哥”,曾子固才抬了头,冲着八娘一笑:“八妹妹来了,你若想看什么,只管自己翻去,你们这回带回来的这些孤本,着实正是我需要的,我正看着,一会儿再与八妹妹话。”

    曾子固一直在着手重新整理一本完整的《战国策》来,这些孤本里,便有少量《战国策》遗佚的部分,因此八娘才对柴正纯送书的目的有所怀疑。

    “二哥哥可知是谁送的?”八娘见他提起这几本孤本来,便顺势问道。

    “不是你与父亲路上时遇着的四郎他们的同窗送的吗?”

    这二哥也真是,知道只不过是同窗的关系,谁能把这么珍贵的孤本儿就这么滴送了人?当真是得了心喜的东西,就傻乐呵了。

    八娘就嗔道:“二哥哥,可那柴正纯,与四哥五哥也只是平常同窗,泛泛之交而已,却送了我们这么贵重的东西,八妹觉得奇怪。按理,他是皇亲贵胄,与四哥哥五哥哥关系也只是一般的,论不上什么交情,为何会主动结交父亲,并送二哥哥这些孤本?”

    曾子固听他提到皇室贵胄几个字,已是心头一跳,先前也没有问父亲这柴正纯到底是什么人。

    心中原就有些疑惑,此时听八娘一提,便凝了眉:“八妹,你可知柴正纯此人,是何人?”

    八娘摇头:“具体的善儿不知道,只是听七姐夫提过,柴正纯应是永和亲王之子,不知何故,到了临川,入了州学。不过据柴正纯的厮,是因他在家中犯了错,被永和亲王责罚,送到临川舅父家中闭门思过的,后来因仰慕咱们江西学风,又结识了几位名门士子,这才入了州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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