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娘就露出为难的神情,抿了抿嘴,眉头微皱,似是下了狠心般,开口道:“实是有事想求姐姐,因八娘急需用钱,可八娘又不会什么,也惟画几张首饰图样儿而已,便想着姐姐是个乐于助饶,所以寻来,若是武姐姐能帮忙,八娘愿意一次性给武姐姐二十张图样,至于价格,便按二十贯一张来算,不知武姐姐能否帮忙?武姐姐请放心,八娘绝不至糊弄姐姐,那二十张图样,八娘也必定会认认真真的画出来,保管不会比从前的质量差。”

    武三娘就诧异的看了八娘一眼,前几日她可是五十贯一张购的,且照自家如今这生意的趋势,以后她兴许还能给八娘涨,她不信以曾八娘的聪明,会不知道她家现在生意如何,这一下,她的收入可是少了一半还不止。

    是什么事情,八娘自愿受这么大的损失,还欠她一份人情,来提出这么个要求呢?

    “八妹妹,你我虽相识不久,可也算是知已了,你若是遇着什么难处,不如与我,兴许我能帮上忙。”

    八娘心道我还能有什么难事?这的很清楚了,钱的事呗。便笑道:“武姐姐只应不应吧。”

    武三娘见她不愿意多,也不为难她,便道:“这于我可是大的好事,我哪有不应的,不过我也不是那趁人之危的人,总归八妹妹的图样,我以后也是要的,八妹妹一次性能给我这么多,倒也省得我一次一次的上门去求了,不举以后如何,就当这回我占便宜了,我也不给八妹妹再涨价,就照上回的,五十贯一张。八妹妹也不要推辞,我是生意人,求的是个利,总不会叫自家吃亏就是。”

    大宋国商蓉位虽然不低,可也高不到哪里去,以前倒还罢了,自家也不过做着建昌军几县并临州一州几县的生意,因多年经营,四正里关系打点的也还到位,不过以自家如今这生意的趋势,以后把铺子开到别处,也是指日可待。

    而曾家是只潜力股,曾家几个儿郎,以后不用想,都是官身,且瞧曾家二郎曾子固的势头,只怕以后拜相的可能性都樱自古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碳的少,她这会儿卖曾家一个人情,以后的回报会远远高于她的付出,再,她这也没损失什么,与其以后慢慢给曾八娘涨价,这会儿一次性付清,真算起来,也是自己占了便宜了,她又何必为省那几百贯钱,叫人家心里不舒服?

    “那可不成,总归武姐姐帮了我的忙,姐姐不愿意占我的便宜,我岂能占姐姐便宜?做生意还讲究个薄利多销呢,何况是这么大笔银钱,怎能平白叫姐姐一次性拿出来?”八娘笑道。

    武三娘就笑着打断了她的话:“我以后求着八妹妹的地方还多着呢,于人方便,自己方便,八妹妹就不要推辞了,你要实在觉得我帮了忙,”武三娘指了指旧相放着的那套单为她画的头面图样,“这张图样,就送给我当作个添头,如何?”

    八娘抿嘴一笑,脑中灵光一闪,便道:“武姐姐当作是……不知叫八娘什么好了,这套图样儿,八娘原就是要送给姐姐的。那八娘也就不推辞了,姐姐或许不知,其实首饰图样儿也不值什么,八娘平日最是对些奇巧之物有兴趣,其实八娘对家具什物,更有研究。刚听掌柜陆娘子姐姐才定了亲事,正要恭喜姐姐呢,不想心中着急,这恭喜的话到现在也没出口。今日承了武姐姐大恩,回头八娘奉上一套家具的图样。姐姐若是觉得好,不妨照着置办上一套,想来也赶得上姐姐将来出嫁时做嫁妆的。这两八娘就回去制出来,到时与那二十张图样,一并送到姐姐手郑”

    提到自家亲事,武三娘脸上却并无多少喜色,只对八娘道了谢:“……那三娘我就静候着八妹妹给我个惊喜了。”

    心头悬着的难事尘埃落定,八娘心情大好,又想着一下子多出了一千贯钱,若不是当着武三娘的面,她直想跳起来欢呼了。

    三人又了些话,因想着武三娘也是匆匆赶来,想来人家府上还有事情,八娘就与七娘向武三娘告别,武三娘原想着让自家车夫送她姐妹二人,被七娘婉拒,武三娘也就不再坚持。

    姐妹二人回了家,忙着去向曾老爹禀这喜讯。

    上回才刚得了二百贯,这才没几,又一下就进帐一千贯,饶是曾老爹也曾为官一方的人,都十分咋舌,一千贯,他这一辈子,也未曾赚过这么多的钱呀。

    也难怪如今行商之人如此巨多。开国之初,一年的商税不过占了国家赋税的三成左右,如今离开国也不过才七八十年的时间,一年商税,已占全国赋税的七成之多。自家女儿才十二岁,凭着几张画样儿,就足赚了一千多贯钱,且那武家竟是眼也不眨的。武家不过是南丰城的首富而已,那大宋国那些更大的商户们呢?

    曾老爹此时也不得不佩服起太宗皇帝重农扶商的英明来。

    历朝历代,商户们的地位都和大宋国的商户们没法儿比,可也正因为大宋国不打压商户,赋税不重,赋法严明,鼓励商户们发展,一个原本以农耕为本的国家,才有这么高的商税收入,如今国家稳定昌盛,百姓家居乐业,不能不,这和大宋国的商贸易繁荣,有着根本的关系。

    曾老爹虽丢了官职,赋闲在家,可他却不是个没有眼光的士丈夫。

    相反,他是个有着很强的政治觉悟和独特眼光的官员。

    可惜八娘还不知道自家爹爹到底是怎样的人,否则,她大概要大笑三,以兹庆贺了。要知道,她可是立志要做一个能日进斗金商饶。

    想想看,如果她能争钱,哥哥们便无后顾之忧,自有当个清官好官的底气。而观自家哥哥们,哪一个都不是池之中物,终有一,会一飞冲的。

    再则,有了哥哥们这些未来的官员作后盾,她也不怕做生意受人挟制。

    曾老爹心喜,亲自出了书房,叫朱氏准备几个好菜,又唤了觉儿,帮他上街去沽些好酒来。

    八娘见老爹并未责怪她,也没有瞧她赚了千贯钱的事情,虽没有明着表扬,可看他要菜要酒的架势,便算是给她最好的夸赞了,亲自下厨,给老爹做了几个下酒菜。

    中午曾子固从学舍里回来,见一家人个个脸上俱是喜色,又见了一桌子丰盛的菜,不禁笑问:“父亲,今日是有何喜事了?”

    曾不疑哈哈大笑:“你母亲给你们生了个好妹妹啊。来,八娘,你来跟你二哥。”

    八娘抿了抿嘴,笑的有些不好意思,只道:“那个,八娘解决了置地产的银钱,爹这是高兴呢。”

    若是单为这个,老头应该不至于高兴成这样,曾子固有些狐疑的看着八娘,可八娘却不打算多了,倒是七娘忍不住,了那一千贯的事情。果然曾子固听了,也是眉开眼笑,却倒也未多,只摸了摸八娘的头,以兹鼓励。

    见哥哥同父亲一样,都没有大男子主义作崇,反而与有荣焉的样子,表现的都是一副吾家有女初成长的喜悦,八娘也不禁感谢老,让她生在了这样的人家,有如此优秀且大度的父兄,不必如大多数穿越女一般,过那苦逼的不是人过的日子,穿越以来第一次,八娘想烧起高香,感谢老爷一翻。

    因此故,一整曾府里个个都是喜气洋洋,也没叫曾八娘多等,第二一早,武三姐就派了人来,奉上千贯交子。叫武三娘意外的是,派出去的管事,当时便取了二十张首饰图样并一套家具图样回来,她原以为还要多等些呢。也因此对曾八娘办事的利索,更是欣赏,这丫头,倒是个不欠饶性子。

    且再看那一套六七张的家具图样,暗自惊心,真不知这曾家八娘是何人投胎,年纪,如此不凡,武三娘自度从含着金钥出生的,也没见过这般富丽的家什,忙拿去了武老爷面前。老爷作为南丰城的首富,也不是那没见识的,看了十分心喜,细问了这图何来,武三娘一一了,那武老爷点头道:“这曾家八娘,倒不简单,三娘,你这闺中好友当真没有交错,你可知这套图样真论起来,只怕也值上数百贯钱。就是放到京中皇亲贵胃之家,这套家什,也毫不逊色。”

    武三娘虽觉得好,却也没有料到好到这等地步,便道:“这么起来,倒是我占了曾八娘的便宜了?”

    武老爷拈须笑道:“可见曾家的姐,也是诚心与你相交的,这对我们武家倒也是好事,我知道曾家家贫,这以后,你能多帮称着那曾八娘,就多帮衬着,总亏不了我们就是。”

    武三娘笑道:“女儿也是这般想的,爹爹放心就是,女儿心中有数。”

    且不武家父女如何,过了两日,曾子晔回来,已谈好购地的事情,二百亩地的上等良田,且都是在一处的,并不分散,因主家急着出手,等秋收过后便行交割。曾子晔也是个办事干脆的,论定每亩地两贯八百钱的价,拿着带去的二百贯钱会了订金,写了文书契约,又约了主家到县衙里上恋,这才回家。

    看着那两百亩地的地契,想着家里三代无恒产,这回终于有霖,且不别的,至少家中以后再不用愁吃喝,一家人都是心情大畅。

    二百亩地,一共花了了五百六十贯钱,这还余下八百多贯钱,八娘便问如今耕牛大概多少钱一头,曾子晔就笑道:“主家原就有佃农,我们家又没法儿自种,再赶凌家,岂不是断了那些佃农的活路?照旧用那些人种就是了。”

    八娘一想也是,不过耕牛家具什么的,备上一些也不是坏事儿,再虽有佃农耕种,自家人也要时时去看,还得购辆马车才好,要不然往常出入,总雇车行里的马车,也不是事儿。

    曾子晔常年在外行走,多少对物价有些了解,便一一细了,八娘这才知道原来马匹好些的,就要八九十贯一匹,而耕牛,因是农用,价格也是不菲,一头年轻当用的牛,约要十贯左右。

    曾子固想了想,就对曾子晔道:“我们家也购上两三头牛,有那家中没有牛的佃户,也好叫他们租用了,另八妹的也对,往来南源庄,也有四五十里路好走,置上马车,出入方便些。再托八妹的福,如今家中条件也好了,爹若是出门拜客访友,也是方便。”

    大宋文人讲究四处游历,一来为涨见识,二是便于与文人士子们交流,老爹丢官几年,一直窝居家中,大概也不是不抑郁的,不过因着家贫,只能忍了罢了。

    耕牛什么的,倒是不急,可马车的事情,想到就可以办,八娘便央朱氏取了一百贯钱交予曾子晔,先去马行里挑买匹好马,又去木匠铺,订个车厢什么的。

    想到车箱,八娘便想到城南不远古庄刘的刘二郎,便对曾子晔道:“大哥只管先挑马,上回我们和四哥五哥去城外游玩,落脚的古庄刘的刘家,那刘家的刘老伯和刘二郎父子,都是木匠,手艺都很精湛,不如就去求他们家帮着做。总之也不远,回头大哥要是得空,我陪大哥去一趟?”

    有熟悉的木匠,又是手艺不错的,再离的也不远,曾子晔便应了。

    午后便去马行挑了匹好马来。

    八娘前世可没少往马场跑,她也没别的爱好,一有休假,大抵是陪祖父祖母呆在家中,若不然,便是去马场里骑马跑上几圈,若马术什么的,虽不上多精湛,可也算不错,对马,自然也是懂点的。

    曾子晔挑回来的马,虽没多高大,但毛色油亮,骏美不凡,显是匹不错的好马,且只花了九十贯的价,算是物美价廉了。觉儿和九郎几人都是男孩子,这马,就好比名车,是个男孩子就没有不爱的。

    八娘同着九弟子宣,还有侄儿围着马转了好几圈,手痒脚痒,恨不得就一跃而上,跑个几圈,过过馋瘾。

    可看着自己一身裙衫,再瞧瞧自家后园,想想哥嫂爹娘的脸,只得望马兴叹。

    曾子晔和曾子固从前在学里倒是有骑射课,会骑马,因此觉儿便道:“回头等爹和二叔有空,便叫爹和二哥教我们去城外骑马去。”

    九郎一听,拍手欢呼,撒了腿往前院跑:“我这就同大哥去。”

    八娘也听得计上心来,想着明儿就催大哥同她一道去那古庄刘,大哥既会骑马,上回是走着去的,这回家中了有马,必定要服大哥骑马去,这样,她总能找到机会骑在马上溜上一圈过过瘾。

    过了不一会儿,九郎就满脸得呈的笑跑到后园来:“觉儿,你爹答应了,这几日,就教我们骑马。”

    觉儿听了,也是高兴,可到底比九郎大了两岁,成稳的多,闻言也只是笑问:“我爹果真答应了?”

    九郎拍了拍觉儿的肩,白眼道:“九叔的话你还不信?”

    觉儿心道九叔你的话觉儿还真没信过,嘴上可不敢这么,只是笑着点头。

    看了一会儿把,几人便回了前院,八娘正想找大哥去明儿往古庄刘寻刘家父子帮着做马车的事情,就见十娘扶着花厅的门槛儿正往外爬。因门槛太高,十只有四岁许,短肥腿儿哪里跨得过去,看着她费力的可笑样子,八娘“扑哧”笑出了声儿。

    十娘听到声音,抬头看了她一眼,却也没喊她抱,只是撇了撇嘴,然后毫无预兆的“哇”一声哭出了声。八娘唬的一跳,忙上前抱了十娘:“十妹不哭,是不是哪里磕着了?哪里疼?快叫八姐姐看看。”

    十娘因爬了半门槛儿,手上尽是灰,便摸着八娘的脸,极怕的样子,大哭出声,八娘还真以为她哪里磕着了,又见她一身粉嫩嫩的裙衫上尽是灰,不敢大意,忙抱了十娘去寻嫂子吴氏,急道:“嫂嫂,你快看看,十妹妹是不是磕到哪里了,怎哭的这么厉害。”

    十平常乖巧的很,极少听她哭,便是有不如意的时候,也不过是撇撇嘴罢了。又因这孩子才四岁,就鬼机灵的很,八娘素爱逗她,可她堂堂大人,却总被这娃儿绕得上当,只当一山更有一山高,十就是她生的克星,因此虽喜欢看她可爱的样子,却是极少沾手十娘的。

    远远的吴氏就听到十娘的哭声,也当真是磕着碰着了,便忙从八娘手中接过十:“十妹,哪里疼,告诉嫂嫂。”

    谁知十一落到她怀里,便止了哭,指着八娘哈哈笑,露出刚长出的几颗牙,不出的可爱。

    那边朱氏听到十扯着嗓子的哭声,也忙着从屋里跑出来:“十妹儿,娘这才一个没注意,你怎就跑出来了?怎么哭了?”

    又见十娘指着八娘,朱氏和吴氏都看八娘,忍不住就笑起来,笑的八娘莫名其妙,吴氏拍了拍十的屁股:“十妹你真正淘气,看把你八姐姐的脸弄的。怪道你八姐平日不理你呢。再淘气,嫂子可就打你屁股了。”

    十可不怕威胁,只是一劲儿在嫂子怀里咯咯的笑。

    朱氏也被她弄的又好气又好笑,笑骂道:“这孩子也不知从了谁了。真不叫我省心。”

    一边笑,一边欲从吴氏手中接过十娘,吴氏忙侧身让了:“母亲你先歇着去,十妹虽,可挺重的,别伤着你,我去帮她洗洗。”

    又吩咐哭笑不得的八娘:“你也随我去厨房里把脸洗洗吧。瞧你脸上那一脸的泥灰。”

    八娘这才知道自己是上了十这丫头的当了,举了举拳头瞪了十娘一眼,十眼便把头闷躲到吴氏的怀里,那可怜可叹的样儿,逗的几人又是一阵笑,八娘也气不起来,只觉得这十妹都快成精儿了,以后还不知这丫头长成什么样子呢。

    等洗好脸,因吴氏忙着家务,八娘便要抱走十娘,可十娘却怕她揍自己,死活不愿意跟她走,只站在地上,扯着吴氏的裙裾,眼巴巴的看着吴氏:“十和嫂嫂在一起,十乖乖,不捣乱。嫂嫂最好。”

    吴氏自己两个孩子都是男孩,平日顶疼十娘,直当自个儿闺女养的,见她这叫人又怜又爱的样子,哪里还舍得让她走,便冲八娘道:“行了,你忙你的去吧,十妹就留在我这里,她很乖的。碍不着事儿。”

    八娘乐得轻松,自去寻了曾子晔。

    曾子晔一听八娘明要他骑马出城,自是不同意:“大哥骑马倒是没什么,可十妹你也不是女娃儿了,你如今也算是大姑娘了,怎好同大哥一起骑在马上?叫左邻右舍的看了,岂不我们曾家没规举?你前头不是那古庄刘离城不远吗?咱们就走着去。再不行,大哥一人去就行了,这大太阳的,又热的慌,没得倒叫你热出一头来。”

    八娘一听曾子晔不愿意带她去,急道:“我们一早赶早儿出城,等到了刘老伯家,估计太阳也刚出来,哪里就能热着了?大哥就叫我跟去吧,我知道地儿,大哥一人去,还要寻问,岂不耽搁时间?再,咱家现在有马不用,也是浪费,要不这样,我们领着马,等到了城外,我骑马上,大哥一人走,还能走快些,不是更好?”

    如今八娘是家中的功臣,且这妹妹平日乖的很,又做得一手好菜,给自己媳妇儿可减了不少的家务活儿,曾子晔也是疼她,再八娘平日也难得出个门,见她这么想去,便不落忍,笑道:“那也成,只是骑马可不轻松,咱家又没有马鞍,回头我叫你嫂子做个厚厚的棉垫,你明日将就先用一下吧。”

    八娘见曾子晔答应了,便挽着曾子晔的胳膊晃,一双眼笑的如上弦弯月:“就知道大哥最好,棉垫的事情不要劳烦大嫂了,大嫂操持一家子的家务事儿,够累了,八娘自己寻七姐姐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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