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腴的身姿、隆起的小腹,仿佛为她度了一层母性的光辉,就连鬓角落下一缕青丝都是道不尽的温柔。

    后宫正位,帝王发妻,镇国大将军独女,一旦再得皇长子,这样的尊贵,不论后宫今后再添多少人,她都是旁人眼中的可望而不可及。

    更遑论皇帝对她,本就有偏爱。

    不过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若无苏家,萧聿登基也不会那般顺利。

    李妃看着皇后的肚子,薛妃看着李苑,倏然笑了一声道:“再有几个月,皇后娘娘就要生了吧。”

    苏菱“嗯”了一声,道:“九月末吧。”

    “看来等到秋日,宫里便能热闹几分了。”薛妃转头看着李妃道:“昨儿太后娘娘还说,陛下子嗣不丰,开枝散叶是头等大事,李妃怎么没找太医请个脉?”

    李妃蓦地抬眸,与薛妃对视。

    薛妃幽幽道:“若臣妾没记错,陛下这半年来,可没少歇在长春宫,按说李妃这肚子,不该没动静呀?”当然,这没少歇三个字,是薛妃看来的。

    李妃眸中染了一层水雾。

    薛妃嘴角越翘越高,继续道:“要我说呀,李妃还是得找太医瞧一瞧,万一身子有什么不适,也好早日医治。”

    话音甫落,苏菱撩起眼皮去看薛妃。

    薛妃心里一紧。

    这半年她真是被皇后罚怕了,抄经书、抄宫规,听着不是什么重罚,找贴身的女史代写便是,谁料皇后竟找个人看着她写,近半年她都不知抄了多少本,这一对视,她手腕就酸。

    不过该讽刺的也讽刺完了,薛妃装乖道:“臣妾失言。”

    苏菱道:“本宫乏了,你们回去吧。”

    皇后一向没架子,这会儿语气都变了,显然是不悦了。

    薛妃柳妃走后,李苑折返,苏菱看着她通红的眼眶,道:“怎么了?”

    李苑的眼泪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

    苏菱无奈道:“薛妃性子莽撞,可你们同为妃位,若无大错,本宫也不能回回为你出头……”

    “臣妾不是因为薛妃。”李苑抬手擦了擦眼泪道:“臣妾是觉得自己的肚子不争气。”

    诚然,对某些事,苏菱已无甚感觉了。

    苏菱看着她道:“子嗣这事,太后那边虽然催的紧,但本宫与皇帝何曾说过你?”

    李苑道:“臣妾知道陛下与娘娘待臣妾都好,可越是这样,心里越是愧疚难当。”

    苏菱拍了下她的肩膀,柔声道:“本宫十七嫁给陛下,不也是今年才有子嗣?你如今锦瑟年华,来日方长,急什么?”

    李苑抬头,泪眼婆娑地看着苏菱道:“娘娘与陛下果真是心意相通,陛下也曾……”

    这话说一半,但后面的内容却不难猜。

    李苑忽然跪在地上道:“是臣妾失言。”

    苏菱眸色未改,但她承认,萧聿拿她曾经的软肋,去安慰李苑,确实让她心里久违地窜起了一股火。

    不过一瞬就熄灭了。

    苏菱扶着腰起身,睥睨着她道:“起来吧。”

    李苑迟迟不起,“臣妾有罪,还请娘娘责罚。”

    既如此,苏菱也没叫她起,而是直接从她身边走过,回了内殿。

    等苏菱小憩醒来,已是午后。

    今儿是十五,扶莺怕皇帝提前过来用膳,看见李苑在外头跪着,便提醒道:“娘娘,李妃还在外头跪着呢。”

    “还跪着呢?”苏菱蹙了蹙眉,“何时了?”

    扶莺道:“过午了。”

    苏菱看着扶莺笑道:“她一直在外头跪着,你怎么不叫醒我?”

    扶莺道:“甭管李妃是不是故意的,她让娘娘不舒坦,可不就是有罪?”

    苏菱道:“行了,你赶紧让她回去吧,不然太后那边又要看热闹了。”

    扶莺低头应是。

    ——

    永昌年间留下的烂摊子太多,朝廷日薄西山,萧聿每日除了早朝,还设了晚朝,夙兴夜寐,宵衣旰食。

    今日是十五,是他不论多晚,不论再忙,都要回坤宁宫的日子。

    亥时过后,萧聿躺在苏菱身后,手放在她的肚子上,亲了亲她的肩膀道:“今日与阁老议事,有些晚了。”

    苏菱回头,见他眼底隐隐泛青,道:“前朝的事要紧,陛下若是忙,歇在养心殿便是了。”

    萧聿眼角染上一抹笑意,“你就半点不想我?”

    苏菱无奈道:“臣妾昨日还同陛下一起用的晚膳。”

    “我不想听你喊陛下。”萧聿把人翻过来,咬住她的下唇,手渐渐往下,嗓音低了低,“都几个月了,还不行么?”

    苏菱用臂肘轻轻搪了他一下,“臣妾近来身子真的不舒服。”

    萧聿低声问她,“哪不舒服?”

    苏菱喃喃道:“乏的厉害,总是困。”

    萧聿知道她这胎怀的辛苦,也不忍心磋磨她,便用手揉了揉眉心道:“那我去趟净室,你先睡吧。”

    苏菱看着他的背影,翻过了身。

    一夜过去。

    萧聿鸡鸣而起,苏菱闭着眼睛跟他坐了起来。

    其实苏菱的眼睛生的有几分妩媚,平日端着皇后仪态倒是不显,眼下睡眼惺忪地望着他,替他更衣,倒是有几分像从前。

    可此时的他还未曾想过,像从前,便是不复从前。

    萧聿着常服上早朝。

    御道左右的文武百官面露困倦,四周窸窸窣窣声不断。

    大周自永昌十五年后就不再日日上朝了,这舒坦的日子过久了,看着新帝勤政,众人心里自然是不乐意的。

    记得刚恢复早朝时,还有人一本正经递了折子说卯时疲乏,起不来榻。

    萧聿杀鸡儆猴,不仅摘了此人的乌纱帽,还赐了五十个板子。

    皇帝安座后鸣鞭,文官北向西上,武官北向东上,再行三叩六礼。(1)

    礼毕,各衙门依次奏事。

    说是奏事,但大多就是,其实就是算账。

    有句话说的没错,历朝历代走向没落,都是从经济崩塌开始的。

    国库没钱,地方的赋税也征不上来,眼下战事吃紧,户部是没完没了的哭穷。户部尚书何程茂,那可真是演技精湛的主。

    若不是知道何家有多富,萧聿还真要以为他穷的当裤子了。

    何程茂道:“臣知道陛下心疼边关将士,可臣昨夜算了一笔账,与齐国开战至今,上缴给军队的粮草已是足足有余……”

    “足足有余?”萧聿将折子“啪”地一声摔在了案上,厉声道:“那是整整六万人!何大人若觉得足足有余,朕把镇国公叫回来,你给我去打。”

    何程茂躬身道:“陛下息怒。”

    “将士没有饿着打仗的道理,何大人与其同朕哭穷,倒不如好好查查户部的账。”萧聿十八便带兵出征,最是清楚边关的状况。

    何程茂咬牙躬身道是。

    紧接着是推行屯粮之策的事。

    阁老大声宣读折子“屯田既能吸纳游民,又能防止寇患,待开垦的田地多了,这赋税自然而然就……”

    话还没说,只听太和殿外突然有人喊道:“边关急奏——”

    早朝都有这么个规矩。

    只要是边关急奏,皆可优先启奏。

    又是一声,“阆州总督觐见。”

    “让他进殿!”

    阆州总督面带尘土,手持急奏,进殿后“噗通”一声跪下道:“陛下,我大周六万将士被困密河,无一生还……”

    他哆嗦着嘴唇道:“是苏景北反了,臣亲眼见他在腹背受敌之际,进了齐国边境。”

    “再没回来。”

    第60章 谋逆 证据确凿。

    镇国公苏景北反了。

    这句话犹如将巨石扔进平静的湖水,“噗通”一声,激起千层浪。

    殿内沸反盈天,帝王抿唇不语。

    朝中与苏家交好的官员并不少,比如,待苏淮安如亲子一般的大理寺卿郑百垨。

    郑百垨突然出列道:“大殿之上,还请方总督慎言,镇国公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无数,臣今日说句大胆的,他若是存有谋逆之心,何必等到今日!”

    “边关路远迢迢,消息迟缓,总督大人要指认镇国公通敌叛国,还请拿出证据来!”

    都察院右都御史董李附和道:“臣也附议,此事不能听总督大人一言就妄下定论,镇国公打了半辈子的仗,从未有过败绩,通敌,这话重了。”

    “是啊,那六万精兵,可是镇国公手把手带出来的兵!”

    “这定然是有隐情。”

    有人小声道:“儿女都在京城,通哪门的敌?

    文官说话还算客气,武官就不一样了。

    成远侯干脆指鼻子骂道:“镇国公上战场杀敌的时候,你还在地里玩泥巴!怎么,吃了败仗就嫁祸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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